“顺子,你到了人大城市里要好好读书,要是没钱了记得望家里打个电话,哥给你汇钱过去!哥这人也没啥大本事,也就能种这几亩地,冬闲了去给人垒砖砌墙。”说话的是一个二十七岁的年轻人,名叫李丰利,家住河北省邯郸市堡家庄村,出生于1984年的他只有小学五年级的学历。在他十九岁那年父母双双因病去世,爷爷奶奶远在县城,他只好带着只有十三岁的弟弟到邻村的姥姥家生活。在李丰利二十一岁那年,姥姥、姥爷也都相继去世了,李丰利便带着弟弟回到自己家,靠种地和打工维持着这个只有他和弟弟的家,为了弟弟,他到现在还没有结婚。
李丰利一米七的个子显得瘦瘦的,人长得挺精神,理的一头短发,在烈日下头皮好像会发光一样,被晒的黑黝黝的皮肤跟那刚浇灌过的庄稼地一样的颜色。上身穿件已经泛黄的而且已经被汗湿透了的白色背心,下身穿着条已经缝补了好几个补丁的黑色长裤,半卷着裤腿,无不透露出庄稼人的朴实节俭。
站在他对面的就是他的弟弟李丰顺,比哥哥李丰利少六岁,两个人站在地头的树荫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李丰顺穿着崭新的休闲装,白色的休闲鞋,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背包,里面装着换洗的衣服。李丰顺长得跟他哥哥李丰利像的很,只是李丰顺的眼睛稍小了点,个子也高了些,肤色也比李丰利白许多。
听了哥哥李丰利的话,不知是天热的缘故,还是对自己家境身份的厌恶,李丰顺脸上显得有些不耐烦,拉着脸应付一般说:“知道了!”话刚说完,心里又好像是感觉愧疚一般,放缓了脸对李丰利说:“你在家也要好好照顾自己!”话虽说着,但李丰顺始终没有正眼看过自己的哥哥,脸上布满了等待的焦急,恨不得能马上离开这个生育他的小村庄,直接扑到城市那充满诱惑的怀里。
李丰利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用胳膊把额头上的汗一抹,高兴的说:“你就不用担心哥了,哥的身体好着嘞!”说完还傻笑一声。李丰顺背着哥哥微微撇了下嘴,依旧朝远处来车的地方望着。
两个人就这样在树底下等着十二点半的大巴。十二点的太阳毒辣辣的,大地上一片银光,那种势头能把人的皮给晒下个两三层来。风也是热的,就像空调吹出来的热风,一阵接着一阵还卷带着黄土,让人难受的不行,一点凉爽的感觉也没有,只有那些不怕热的知了还在不知厌烦的叫着。
李丰利蹲在树底下朝远处的田地望着,慢慢掏出一根烟点了,对李丰顺说:“咱农民就这样,一天天就这点儿活,起早贪黑,你看那边地里的人还在打农药呢!收成好了还行,不好的话还没人要饭的要的钱多呢!”李丰顺人在心不在的样子,对他哥哥的话是否听的下去也就只有他知道了。李丰利抽着烟不再说话了,只是同弟弟一样在那里等着。这时,同村四十多岁的王桂银骑着辆老式自行车从远处过来了,一见到李丰利兄弟两个便停下来打招呼说:“大利还不下晌(下晌:方言,回家的意思)?”
李丰利站起身回道:“我送俺家二顺,一会儿就回去!大婶这是又准备下地呢?”王桂银指指西面说:“今天浇地,这不马上就轮到俺家了,现在赶紧去把浇地管子铺铺。”
“哦!那你们能忙过来不?不行的话一会儿我过去帮帮忙!”
王桂银呵呵笑着说:“不用了,你叔他跟俺俊已经到地里开始干活了!”李丰利听了,笑着问:“俊什么时候回来的?”王桂银拿脖子上的毛巾擦擦脸,说:“今天早上七点那会儿回来的。”李丰利点点头,王桂银看看李丰顺,说:“二顺有出息,一考就考上了,俺家那三个一个也没考上!”
李丰顺依旧是那应付似的笑,随便说了几句。李丰利心里稍稍有些小骄傲,但又谦虚的说:“不一定非得上大学才有出息,婶子家的俊兄弟三个现在不都挺好的!”王桂银客气几句说:“好啥好!行了,我得赶紧过去了。二顺到外面可得好好学!”说完便骑着那辆古旧的自行车去了。
等王桂银走了,李丰利从兜里掏出已经很落后的诺基亚手机看看时间,回过头对着李丰顺说:“这都十二点二十了,车怎么还不来?”李丰顺依旧扯着脸,不耐烦的说:“说不定路上上车的人多,再说现在还差十多分钟呢!”李丰利听了脸上有些尴尬,他觉得眼前的人不是李丰顺,自己跟弟弟比差距实在太大了。
李丰利慢慢的垂下拿着手机的胳膊,尴尬的笑笑,笑容里带着失落。他依旧走到树根旁蹲下身,他没有抽烟,而是拣了根树枝坐到大榆树旁边的石头上。李丰利拿着树枝在地上胡乱的画着些什么,还不时抬起头看一眼李丰顺,眼中折射出失落和不舍。
不知过了多久,李丰顺喊了句:“车来了!”他的表情是兴奋的,那种兴奋夹杂着解脱,就好像垂死的人得到了解药。李丰利抬起头,朝车来的方向望了一眼,同时看着手机,故作笑脸说:“车总算来了!娘的晚了十多分钟!”
李丰利平常是不带脏话的,但这次他说了,不是因为他粗鲁,而是他想用脏话掩饰自己的不舍。李丰顺走到马路边,在烈日下的他没有一丝不悦,好像那辆写着“龙堂-邯郸”的大巴比他的哥哥还要好。李丰利看在眼里,心里却是泛着疼的,他把地上画的用脚刮平了,因为那是李丰顺的背像,李丰利画的很像。
车停下了,李丰顺头也不回的上了车,李丰利只是向前走了一步,就一步便停下了,他知道弟弟的心思,所以他没有靠过去。李丰顺坐到靠窗的位置,今天车上人不多,李丰顺将车窗拉开,对着李丰利摆摆手喊到:“哥回去吧!”说着就把车窗拉了回去。李丰利朝弟弟挥挥手,目送着大巴远去,这才骑着那辆破旧的自行车望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