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大汉拥着王语嫣等人一起走进厅内,向东首中坐的老者禀报道:“姚寨主,在外闹事的是一个小白脸。”
那老者身材魁梧雄伟,一部花白胡子长至胸口,喝道:“哪里来的小白脸?装得鬼鬼祟祟的,想干什么坏事?”
段誉不由露出了无辜的表情。
然后,老者仿佛才看到了三位姑娘,又问:“三位姑娘是谁?到这里来干什么?”
阿朱笑道:“我是这里主人,竟要旁人问我到这里来干什么,岂不奇怪?你们是谁?到这里来干什么?”
那老者点头道:“嗯,你是这里的主人,那好极了。你是慕容家的小姐?慕容博是你爹爹吧?”
阿朱微笑道:“我只是个丫头,怎有福气做老爷的女儿?阁下是谁?到此何事?”
那老者听她自称是个丫头,意似不信,沉吟半晌,才道:“你去请主人出来,我方能告知来意。”
当阿朱还想说些什么时,仿佛已经有了莫名自信的王语嫣突然开口道:“我来吧。”
阿朱一愣,还是点了点头,退了半步。
老者问:“姑娘是谁?”
王语嫣说道:“你只要记住,我叫王语嫣。”
老者皱眉道:“还请姑娘明言。”
王语嫣说道:“语嫣不喜欢和人说废话。不过,看在你年纪大了的份上,那就告诉你吧。其实我就是慕容复的表妹,我想我应该有资格代表慕容家了吧。”
老者不由点了点头。
王语嫣又说道:“阁下有何贵干,就跟我说好啦。阁下的姓名,难道不能示知么?你若是真不愿透露,语嫣不介意陪你玩玩。”
那老者道:“嗯,我是云州秦家寨的姚寨主,姚伯当便是。”
王语嫣道:“久仰,久仰。”
姚伯当笑道:“你一个小小姑娘,久仰我什么?”
王语嫣道:“云州秦家寨,最出名的武功是五虎断门刀,当年秦公望前辈自创这断门刀六十四招后,后人忘了五招,听说只有五十九招传下来。姚寨主,你学会的是几招?”
姚伯当大吃一惊,冲口而出:“我秦家寨五虎断门刀原有六十四招,你怎么知道?”
王语嫣道:“书上是这般写的,那多半不错吧?缺了的五招是‘白虎跳涧’、‘一啸风生’、‘剪扑自如’、‘雄霸群山’,那第五招嘛,嗯,是‘伏象胜狮’,对不对?”
姚伯当摸了摸胡须,本门刀法中有五招最精要的招数失传,他是知道的,但这五招是什么招数,本门之中却谁也不知。这时听她侃侃而谈,又是吃惊,又是起疑,对她这句问话却答不上来。
西首白袍客中一个三十余岁的汉子阴阳怪气地道:“秦家寨五虎断门刀少了那五招,姚寨主贵人事忙,已记不起啦。”
王语嫣道:“阁下尊姓大名?”
那汉子冷笑道:“姑娘家学渊源,熟知姚家寨主的武功家数。在下的来历,倒要请姑娘猜上一猜。”
王语嫣微笑道:“你可以继续我行我素,不过,你的日子不会再很舒心。但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显一下身手。单凭几句说话,我可猜不出来。语嫣最喜欢对那些自认为能力出众的人出手。”
那汉子点头道:“不错。”
左手伸入右手衣袖,右手伸入左手衣袖,便似冬日笼手取暖了一般,随即双手伸出,手中已各握了一柄奇形兵刃,左手是柄六七寸长的铁锥,锥尖却曲了两曲,右手则是个八角小锤,锤柄长仅及尺,锤头还没常人的拳头大,两件兵器小巧玲珑,倒像是孩童的玩具,用以临敌,看来全无用处。
东首的北方大汉见了这两件古怪兵器,当下便有数人笑出声来。
一个大汉笑道:“川娃子的玩意儿,也拿出来丢人现眼!”
西首众人齐向他怒目而视。
王语嫣道:“嗯,你这是‘雷公轰’,阁下想必长于轻功和暗器了。书上说‘雷公轰’是四川青城山青城派的独门兵刃,‘青’字九打,‘城’字十八破,奇诡难测。阁下多半是复姓司马?”
那汉子一直脸色阴沉,听了她这几句话,不禁耸然动容,和他身旁三名副手面面相觑,隔了半晌,才道:“姑苏慕容氏于武学一道渊博无比,连你一个表亲都如此了得,果真名不虚传。在下司马林。请问姑娘,是否‘青’字真有九打,‘城’字真有十八破?”
王语嫣道:“语嫣从不说空话。我以为‘青’字称作十打较妥,铁菩提和铁莲子外形虽似,用法大大不同,可不能混为一谈。至于‘城’字的十八破,那‘破甲’、‘破盾’、‘破牌’三种招数无甚特异之处,似乎故意拿来凑成十八之灵敏,其实可以取消或者合并,称为十五破或十六破,反而更为精要。”
司马林只听得目瞪口呆,他的武功‘青’字只学会了七打,铁莲子和铁菩提的分别,全然不知;至于破甲、破盾、破牌三种功夫,原是他毕生最得意的武学,向来是青城派的镇山绝技,不料这少女却说尽可取消。他先是一惊,随即大为恼怒,心道:“我的武功、姓名,慕容家自然早就知道了,他们想折辱于我,便编了这样一套鬼话出来,命一个少女来大言炎炎。”
当下也不发作,只道:“多谢姑娘指教,令我茅塞顿开。”
微一沉吟间,向他左首的副手道:“诸师弟,你不妨向这位姑娘领教领教。”
那副手诸保昆是个满脸麻皮的丑陋汉子,似比司马林还大了几岁,一身白袍之外,头上更用白布包缠,宛似满身丧服,于朦胧烛光之下更显得阴气森森。他站起身来,双手在衣袖中一拱,取出的也是一把短锥,一柄小锤,和司马林一模一样的一套“雷公轰”,说道:“请姑娘指点。”
两人都有“雷公轰”,应该都是青城派之人,这其中必有蹊跷。
想到这一点后,王语嫣皱眉道:“人要明事物,别欺人太甚。”
司马林尚未开言,那边秦家寨的姚伯当抢着说道:“对啊,司马掌门,人要明事物。你要人家姑娘识出你师弟的本来面目,那有什么意思?这岂不是没趣之极么?”
司马林愕然道:“什么没趣之极?”
姚伯当笑道:“令师弟现下满脸密圈,雕琢得十分精细。他的本来面目嘛,自然就没这么考究了。”
东首众大汉尽皆轰声大笑。
诸保昆生平最恨人嘲笑他的麻脸,听得姚伯当这般公然讥嘲,如何忍耐得住?也不理姚伯当是北方大豪、一寨之主,左手钢锥尖对准了他胸膛,右手小锤在锥尾一出,嗤的一声急响,破空声有如尖啸,一枚暗器向姚伯当胸口疾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