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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女大不可留

二月二,龙抬头。

吕家班走出响头村直奔河间府,去赶二月初六骡马庙会。吕家班在庙会上刚演了半天,官府巡察就派收场地费、保安费。吕班主一气之下去了清苑县。到了清苑县城一看,一条大街上有两家同行演出。虽然自家的杂技功夫好、新鲜,那也吸引不了多少人,决定连夜进保定府。保定府是京汉路上的大站,南来北往的客人多;保定府是直隶总督府所在地,六省地州县来公干的人多;保定府又是太行山干鲜果品、白洋淀鱼虾、高蠡织造物品集散地,这里商贾云集。吕班主所以来保定`府撂场子,一来想避开小鬼子的追踪,二来保定府人多,可以连演几天。从保定府去五台山有官道。吕班主先在南关撂场子小试,果然看客不少。接着,来到西大街,这里看客更多。因为西大街有个槐茂酱菜店,各地人都来这里购买酱菜。所以一撂场子就被围个风雨不透。演了一天,收入不错。吕班主非常高兴。后来发现东边不远有个拉洋片的,吕家班一演出就没人看拉洋片了。

胡堆儿一看“砸人家饭碗,”就和吕班主说:“爹,咱们挪挪摊,到莲花池那边撂场子吧!”

直隶总督府南边不远就是莲花池。莲花池门前一对石狮子雄踞左右。门楼歇山翅角,一门三楹。雍正年间兴建莲花池书院。连花池院内,山水相映、杨柳婆娑、琼楼玉阁、芙蕖荷香。亭、台、楼、榭、堂组成莲花池观景。民国以后莲花池对百姓开放。所以,每天来此地游玩、观赏者川流不断。打拳习武、架鹰遛鸟、赋诗作画、舞身踢毽闲逛者也不忘用手玩那练身铁球。

吕班主就在莲花池东墙外一块草地上撂场子。锣鼓点一响,便涌过一伙人来,节目开始,看客越来越多。这些看客里,可有行家里手,他们专门来看演出技巧和门道,只有被他们认可了,才肯掏铜板。回到马车店,这一天的收入,吕班主数了两袋烟功夫。在莲花池东墙外演了五天,吕班主看看收入不错,决定见好就收,休整两天向五台山进发。

离开保定府向西走了有五十里,便进了太行山山区。再往前走就进了太行山的腑地。吕班主一家边走边演走了八天才到了阜平县城。就在这时,吕茗得了一种怪病。一会儿自言自语,一会儿啼笑皆非,性情异常。吕茗生来胆小怕事,有事不说,压在心底。正因为这样,平时练功出现纰漏或错误吕班主从来不敢大声呵斥她。那次逛庙会,两个醉鬼欺辱她,心情受到压抑,头脑受到刺激。她自小就没和陌生男孩拉过手,更没有陌生人摸她的脸。这次被两个醉鬼摸了脸,还差一点摸了身子,她感到这是奇耻大辱。她无颜面对亲人。自打这件事后,常常闷头不语,就是爹娘和她说话,也发臆症。有时竟然哭了,忽然又笑了。开始,吕班主也不在意,在保定府演出时才看出吕茗神情呆滞、行动笨拙,才知道真有了病。吕班主马上把吕茗演出的节目让吕方顶替。谁知这么办,更加重了吕茗的病情。吕班主想,马上给吕茗治病,但治疗需要时间,更需要会看对症的大夫。吕班主发愁了。一家人都为吕茗的病情而焦虑。为了护理吕茗,娘只好在马车店里照看吕茗。吕家班演出就只有吕班主爷儿四人。

在阜平城演了两天,看客不少,效果挺好。这里是太行深山区,山民百姓憨厚朴实。这里对外界消息闭塞。,对外来的演出,特别感到新鲜、好看。这里的人们虽然穷,但是都很捧场。每天也收来几块大洋。这里吃住很便宜,一家人都很知足。

为治好吕茗的病,吕班主四处打听名医。小小县城本来不大,只有两家坐堂先生,对头疼脑热,跌打损伤治疗手到病除。对精神方面的病,还没人敢接诊。吕班主无奈,只好硬着头皮给吕茗看病。

这天,收摊回到马车店,吕班主便给吕茗诊脉,诊了半天脉,也不敢断定是什么原因。他忽然想到胡堆儿,便叫道:“堆儿,干爹把不准脉,是不是你给你茗姐诊诊脉呀?”

胡堆儿正和吕方在院内练功,进屋一看干爹给吕茗诊脉,说:“干爹把脉就成了,大姐就是惊厥引起的精神反常。”

吕班主说:“我是二把刀,把不好脉,定不准病情,还是你来!”

胡堆儿也不看吕茗,半合眼把手指轻轻按在吕茗的手腕上,只有一刻,便说:“姐的病,就是惊、吓而引起的精神失常。我觉得开几付宁神养性的药,很快就会好的。”

吕班主说:“堆儿,那你就给开几付药方吧!”

胡堆儿说:“干爹呀,我开个方子?我心里胆怵!我说还可以,真要开这样方子,我害怕!”

吕班主说:“孩子,爹给你作主,咱们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有爹作主,出了嘛事,爹撑着!”

胡堆儿说:“既然有爹作主,我就胆大包天了。”说完,提起笔写了处方。吕班主拿过方子细看,所开十味中药全是北方产,草药的剂量和君、臣、左使,完全符合药理。

吕班主看完心里非常高兴,说:“堆儿,按着方子让方儿去抓药!”

胡堆儿说:“我也没事,我去就结了。”

一听堆儿去抓药,吕方说:“天黑了,我和哥一块儿去吧!”

点灯时分,小哥俩抓药回来,一共抓了三付药,但缺一味药。胡堆儿说:“干爹,缺这一味药不打紧。我问过坐堂老先生,他们说,这味药在县城北涧山有,不用费力便可找到。明天抽空我们去挖就是了。”

胡堆儿给吕茗把诊号脉时,始终没看吕茗一眼,胡堆儿和吕茗同庚,姐弟相称。胡堆儿非常本分,严守“男女授受不亲”的古训。吕茗心里却翻腾开了。趁把诊号脉之时,吕茗把胡堆儿仔细打量个够。胡堆儿不胖不瘦,不黑不白,那双大眼睛黑亮有神,轻轻一笑还有两个浅酒窝,更是迷煞了吕茗。如果能嫁这样的男人吕茗自己羞得不敢再往下想。就在这时却觉得自己不胸闷了、也不气短了,眼前好像有一道亮光开路,一下子心舒气爽,浑身有了力气,光想和娘说说心里话。

吕茗的星点变化早被娘看`在眼里、记在心头。姑娘大了,有了自己的心事。这么一会儿,判若两人。娘当然高兴,拉着吕茗进了屋,问:“妮子,我看你今晚上精神好多了?”

吕茗说:“娘,女儿本来就没有病么,还让人家给我看病、抓药!”

娘说:“吃几副汤药让你身体强壮点,有嘛不好?”

吕茗拉住娘的手说:“本来俺就没病么,俺只是有点难受!”

娘用指头点着吕茗的额头说:“你个死妮子,差点把娘吓傻了!”

吕茗咯咯地笑起来,说:“现在好了,一点病也没有了。”

“妮子,跟娘说句心里话,你是不是想出门子了?”

吕茗的脸“腾”一下红起来,马上又柳眉紧锁,说:“娘,俺不是说过了吗?俺一辈子也不离开爹娘?”

“你说出大天来,娘也不能阻拦你呀!儿大女大都要婚嫁,爹娘哪能跟你们一辈子?只要俺闺女有意中人,爹娘就放心了。”

吕茗说:“看娘说到哪里去了?俺成年累月跟着爹娘,嘛时候有过意中人?”

“闺女大了,有心事了,不愿跟娘说,娘就不问了。只要俺妮子病好了,娘就高兴了。别的事,都好说。”吕茗凑到娘怀里撒娇,说:“俺啥事可瞒过娘?俺本来就没有吗!硬要俺承认,哪有那个事啦”

吕茗认为自己病好了,吕班主仍然要她照常服药。为了给吕茗治病,吕家班上午撂场子,下午胡堆儿和吕方去山上采药,采回药来,用清水洗净,切成一节一节混在药中煎熬。一连三天,服了三付药。再看吕茗,神采奕奕,笑声朗朗,和往常一样。吕班主心里明白了,这草药虽好,但不如“对症药”哇。吕茗娘心里更清楚。吕方只知姐姐犯了相思病,吕安闲时只顾逗“黑狮”、猴子玩,啥也不管。胡堆儿却感到,不论自己干什么,身后都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盯着他。

眼看吕茗精神越来越好,吕班主两口一块心病落了地。一天晚上,等孩子们都睡了,老两口又议论起吕茗之事。

“茗儿长大了,有心事了。”

“闺女大了不可留,留来留去变成仇。既然这样,叫茗儿出阁算了。”

“有那么合适的吗?”

“我说你这老婆子,你是两眼看不见呐、还是跟我装聋作哑呀?放着现成的,你没看出来?”

“我眼不瞎,嘛都看得出来,可是你没看出来?咱茗儿不是剃头担子一头热吗?”

“这我倒没看出来!”

“二人这个样子,怎么叫人开口?”

“如果这样,可不好说。不过我想,这件事还是让你老太婆去说,要好得多!”

“怎么说?你胡堆儿必须娶吕茗?我就这么脸皮厚?万一让堆儿顶了回来,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搁?”

吕班主笑了笑说:“堆儿是咱干儿,怕嘛呀?事到如今,也只好脸皮厚一点了。”

吕茗娘说:“要说呀,你去说你脸皮厚!当娘的给女儿当媒人,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吕班主呸呸了两声,又用手掴自己的脸说:“咱只有脸皮厚了,为自己女儿事,没啥丢人现眼的!这个媒,我去说。”掴完脸一细想,这层窗户纸还是暂时不捅破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