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花开半夏犹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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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缓缓睁开眼,感受到的却是一片虚无的黑暗,空洞、可怕的黑色紧紧地缠绕着他,想要挣脱,但却无能为力。

周围有着微弱的哭声,延绵未绝。

突然间一声暴喝响起,‘再哭,再哭,再哭就弄死你们。’

他知道,自己遭遇了什么处境。

他被绑架了。只有影视剧中才会出现的情节,已经真实地发生在了他的身上。

他已经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被绑架,他只知道,他的生命随时都可以被夺走。

像一只小虫一般,轻轻一捏,他就可以死掉。

不知道有多少个小时,他一直都陷入在了这片黑暗之中,静静地仿若只有他一个人。

意识,在渐渐地模糊,忽而,白亮的光芒猛地照射在了他的眼睛之上。

像垂死的病人一般,猛然感受到了生命之光。

他感觉到有人正抱着他,向外奔走。

周围混乱不堪,有哭喊声,有尖叫声,甚至还有着枪声。

倏尔,他的耳畔就响起了一声枪响。

咚……

有人倒地了,重重地压在了他瘦小的身上。他睁开了眼,却猛然看到了自己的手上沾满了红色的鲜血。

血,真实的鲜血,却不是他的。

红色的血,是眼前这个年轻男人的。

男人对他笑了笑,随即闭上了眼睛。

潜意识里告诉他,是这个男人救了他。

他被救了,而男人却死了。

恍然间,又一声枪声响起。

蓦然,眼前再次陷入了黑暗,一片永无休止的黑暗之中。

他厌恶黑色,但是此刻,心底却有了一种感觉,原来黑色才是世界上最美丽的颜色。

因为,他开始讨厌红色了。

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母亲和父亲,还有爷爷奶奶、小叔小姑一双双哭得红肿的眼睛。

他躺了很多很多天,才渐渐缓过神来。

妈妈告诉他,是一位警察叔叔救了他。

他已经不记得当时的情景了,他只记得他手上的鲜血,粘稠的鲜血,真实的鲜血。

妈妈带着他去了那个警察的家里,他见到了一位美丽的阿姨和一个可爱的小女孩。

可爱的小女孩,睁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就像橱窗中的芭比娃娃一样娇美。

她甜甜地叫了他一声‘小哥哥’。

她不知道,她的父亲为了救他而牺牲了。

看着来来往往,出入她家的人群,她睁着懵懂的大眼睛,天真地问了她妈妈一句,‘什么叫做去世’。

她的母亲抱着她,流着眼泪和她说了一句,‘去世就是爸爸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虽然她不知道去世是何意,但是她知道她再也见不到爸爸了,所以她嚎啕大哭了起来。

现场的人,无不留下了同情的眼泪。

小小的年纪,就失去了父亲。

她该怎么办呢?

他的心,亦痛如刀绞。

于是,他也哭了,失声痛哭。

从此,命运的红线将他们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

那一年,他7岁。她6岁。

两家人因为这件事情,而建立起了一种特殊的关系。

从此,他多了一个妹妹。而她,亦多了一个哥哥。

每年,他都会回去看她,带给她很多好玩儿的玩具,好吃的糖果,看到她露出笑颜,他也开心地笑了。

原以为他的洋娃娃可以一直这样开心下去。

但是,上天却剥夺了他的这种权利。

原本他想将自己在学校中做的手工送给那个叫做慕嫣的小妹妹时,她却一脸恨恨地看着他,说了一句,‘是你夺去了我的爸爸,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

那一刻,他蓦然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硬生生地碎成了一片又一片。

原来,心痛的感觉就是这般。

她再也不想看见他了。

从此,两家也就没有了正面的联系。

那一年,他10岁,她9岁。

有时做梦,他都会梦到那个场景。想忘却但又无法忘记的场景。

‘是你夺走了我的爸爸,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

每每梦到此,他都会从梦中惊醒,而后,一夜无眠。

荏苒的时光洗刷了彼此的青涩,他逐渐成长为了诗文中描写的偏偏俊秀少年郎。

他能感受到周围女生的目光,不论是娇羞的还是直接的,似众星捧月一般的眼光。

时光让他渐渐遗忘了她,遗忘了当时的感觉。

直至某一天他收到了一封来信。

凝视着信封上的那个名字,这时他才知道,原来,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她。

他微愣着打开了信件,她用稚嫩的笔迹给他写了满满的一张纸。

对不起……她说。

淡色的信纸上依旧余留着一股芬香,轻轻撩拨着他的心。

可爱的洋娃娃会长成什么样子呢?

他微笑着在心里暗自描绘着她的模样。

提起笔,他给她回了信,而她,亦一封又一封地给他写信、回信。

从此,他们开始用信件交流,重新建立起了断隔几年的联系。

那一年,他15岁,她14岁。

在心底描绘着她的模样,却始终抵不过真实见到她时带给他的冲击。

在母亲的允许下,他第一次自己坐车回到了那个有着特殊意义的城市。

他安静地躲在她妈妈办公室的隔壁房间,透过窗户,他偷偷地看了她一眼。

但是,只这一眼,却让他怔然出神。

原来,她竟出落得那样美丽了。虽然身形还未长开,但是他已可以想象她的未来会有多么的美好。

蓦然,他的心漏跳了一拍。他知道,自己爱上她了。

爱情没有为什么,该来的时候总是要来的。

就像诗词中描写的那样,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只那一秒,爱情就可生根发芽。

情窦初开的少年对着和他有着特殊关系的少女埋下了一颗名叫爱情的种子,他只希望能有一天,能让这颗种子发芽成长,结出甜美的果实。

那一年,他16岁,她15岁。

只是,他的这个祈愿最终还是生生地被扼杀在了摇篮之中。

因为,他的公主属于别人了。

握着手中的那封信,他久久没有回神。

原本他以为可以看到她说一些转学后的趣事,但是信的内容却让他怔然失神。

有同学问他,尤子墨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苍白。

他只是摇了摇头,说了一句没什么。

他不会说他失恋了,他喜欢的女生爱上了别人。

她说,她爱上了一个叫做林夏的男生。

一年中,她问他的全部都是有关男生心理的问题。

她问他,林夏到底喜不喜欢她呢?

直觉告诉他,那个男生是喜欢她的。

但是,他却没有写出来。因为私心让他对这个问题保持着沉默。

最终,她写信告诉他,那个男生是喜欢她的,并且深深地喜欢她。

于是,他们在一起了。

因为,她也喜欢他。

她说,她从未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他和她一起回家,他为她整理笔记,在她生病的时候他送她回家,为她补习数学,去她家看她,在她受到非议的时候保护她,还和她一起去了海边,给了她一个难忘的生日。

和他在一起,她很快乐。她喜欢他,深深地喜欢他。

他知道,因为家庭的关系,她不会轻易爱上一个人,可她还是无可救药的爱上了那个男生,爱上了那个叫林夏的男生。

在花一样的年纪,不顾一切,义无反顾,飞蛾扑火一般燃烧了自己的生命。

林夏。

从此,他在心里记住了这个名字。

那一年,他18岁,她17岁。

他又一次回到了那座城市,躲在她母亲的办公室里,安静地凝视着她。

她果然成长得如他想象的那般美好了,似一朵娇艳欲滴的花朵儿一般光**人。

只是她的身边,已经有了一个名叫林夏的男生了。

看着她巧笑嫣然的身影,他的心中倏然生起了一股苦涩。

痛,溢满了他的胸腔,无处排遣。

他不能陪在她的身边,只能通过信件与她交流。

虽然不能时常见到她,感受她的成长,但这对他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至少,她已经不再恨他了。

这对他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他不敢奢求得太多。

只是,当她写了那一封信时,却再一次让他恍然失神。

她说,林夏的学习成绩下降得很厉害,老师和家长逼迫他们分开。可是她喜欢他,不想和他分离。

她问他,她该怎么做?

他写了一封信,他说,你们还是分开比较好。

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卑鄙,但是确实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只有他们分手了,或许他才会有一丝机会可以进驻她的心房。

嫉妒的火焰燃烧了他的心。

可是最终,他没有这么做。

经过了两天的思想争斗,他还是选择将那封已经写好的信揉搓成团,恨恨地扔进了垃圾桶。

展开信纸,他只写了一句话,慕嫣,尊重你自己的心。

他不想她不快乐。

只是,没想到,他们最后还是分手了。

是她甩得他,迫不得已地甩了那个她依然深爱的男生。

她欺骗了男生,因为她依然爱着他。

她伤心、难过,而他亦痛心、失落。

他想陪在她的身边安慰她,可是,他却没有这种资格。

他们分手之后,她再也不给他写信了。

他知道,她的心碎了。

于是,他再一次失去了与她的联系。

那一年,他19岁,她18岁。

命运总是这般的不可思议,原以为他们今生都不会再有重逢之时,母亲的一番话却将他心中那簇即将熄灭的火焰重新点燃了。

母亲对他说,慕嫣考得非常好,她也报了你的学校,S大。

听到这个消息后,整整两个月,他都沉浸在一种无以言状的快乐之中。

因为他,终于,可以和她再次相见了。

那一天,他早早地就来到了车站。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一眼就认出了她。

她甜甜地叫了他一声‘子墨哥哥’。

只那一刻,他的心就融化了,彻底地融化了。

原来,所有的思念也抵不过这一秒的相见。

他没想过,她会对他说那句话。

她说,‘对不起。’

她为自己年幼时犯下的过错向他道歉。

她说,‘我们可不可以重新认识一下呢?’

‘慕嫣,19岁,外语学院,日语系,来自A市。’

其实,他从来都没有怨恨过她。

从来都没有。

应她的要求,他带着她去了隔壁的学校。

只是当他看到新生栏上的一个名字时,他才懂得。

原来她报这所学校,还是为了他。

林夏,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男生呢?

他在心底疑问着,虽然也进行了一些调查,但是依然毫无收获。毕竟不同的学校、不同的年级、不同的专业,想要打听一个人还是很困难的。

那一年,他20岁,她19岁。

他尽一切可能陪在她的身边。

凝视着那张美丽的容颜,他暗暗在心底告诉自己,他不该奢求什么,只要她在他的身边就足够了。

因为,她的心中只有那个人的存在。

林夏……

她的生日在夏天,他为她准备了一份礼物。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送出的礼物还有那样的含义。

她的泪,模糊了双眼,却伤痛了他的心。

那一夜,他告诉了她,他的感情,一直对她深深隐藏着的那份感情。

那一刻,她看他的眼神恍若陌生人一般,那种眼神生生刺痛了他的心。

只那一晚,他们的关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知道,也许,因为他的这一番话,他会失去再次见到她的机会。

可是,他不悔。

至少,他已经让她明白了,曾有一个人在背后喜欢了她那么多年。

从此,他站在了阳光之下,将对她的爱放置在了光亮之中,而不再是躲在她的身后,默默地喜欢她。

那一年,他21岁,她20岁。

宿舍里的人问他,老大你是不是失恋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他一直在等待着她,也许她的答案是拒绝,因为她忘不了,心底的那个男生。

但是在一个月之后,她却给他打了一通电话。

握着话筒,他们谁都没有开口。

蓦然,一声‘子墨’沁入了他的耳中。

‘子墨’,只那一声,就让他怔然了良久。

泪,无意识地滑落了颊边。

从此,他陪在了她的身边,尽他的所能呵护她、爱护她。

他在心底告诉自己,他会对她很好很好。

他知道,她选择了他,也许是因为感动。

因为,她是一个善良的女生。

后来,她绽放笑颜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他在想,她是不是正在爱上他呢?

家里让他出国留学,他想拒绝,因为他不想离开她。

可是,她却说,‘子墨,这是为了你的前途,不要因为我而牵绊住了你的脚步。’

她说,如果她不同他一起去留学,那么她会在原地等着他。

于是,他同意了。

她说,她会等他,一直等着他。

但是,答案是未知的,谁都不能预料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因为林夏,最终还是来找她了。

原来,林夏一直都没有忘记她,一直在等着她。

他知道,他和林夏在一起,他没有胜算。

但是,没想到她最后选择了他。

她说,‘子墨,我会等着你,一直在这里等着你。’

忽然,他的心,没有了喜悦,而是多了一份沉重。

他找了那个叫做林夏的男生,请他好好照顾她。

即便他不说,他也知道林夏会对她很好的。

因为,他能理解林夏的心情。

一份有关等待与守望的心情。

他拜托室友将她写给他的信返还给她。既然选择了彻底放手,那么他就不再留有任何可以思念她的物品。

只是,他却留存着一张与她的合照,没有原因,他将它放进了自己的皮夹之中。

只一张相片,便可让他再次想念她。

飞机划过了天空。

他走了,没有归期,离开了那片生他养他的故土,离开了家人,离开了她。

坐在飞机上,回想着这些年与她的过往,蓦然,有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滑落。

他知道,今生与她,再无重续前缘的机会了。

如果有来世,他希望可以第一个遇见她。

站在她的身边,陪她阅遍繁花落尽,共品细水长流。

那一年,他23岁,她22岁。

他来到了瑞士的伯尔尼。

孤身一人,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国度。没有了她的陪伴,自己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学习。

自习室、图书馆、咖啡厅、河畔、教堂,哪里都有过他的身影。

他的心,是冰冷的,是毫无温度的。

即便伯尔尼的太阳再暖,也融化不了他心内的那块坚冰。

有一天,他遇到了一个女生,一个很活泼的女生。

女生说,‘我叫苏锦妍,来自祖国的首都,我还有一个哥哥叫做苏锦年。’

她问他,你也是留学生吗?

他颔首,说了一声‘是’。

女生很兴奋,在异国他乡,遇到一个同样是黄皮肤黑头发的同胞是很幸运的一件事。

如果相熟到了一定的程度,也许两人还会定下终身。

不少人都是这样做的,至少他的小姑和小姑夫就是这样成的。

可是,他却没有这样的想法,因为他的心中只有那一个人。

只有那个,会甜甜地叫他子墨哥哥的女生。

苏锦妍经常来找他,与他交流各种有趣的话题。她出身于外交官世家,所以各国的风物名胜,她都知道。

苏锦妍,是一个很开朗的女生。从她身上,他感受到了阳光,一种温暖人心的感觉。

他从不和别人说她与他的故事。但是,对苏锦妍,他却破例了。

也许,在异国他乡,能够找到一个像知己一样的人,是很难得的。

他对苏锦妍说了自己和她的故事,每每情到深处,他都不自觉地陷入沉思之中。

从他眼眸中露出的伤痛让苏锦妍情不自禁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还爱着她?’

你是不是还爱着她?

他没有回答,只是暗自在心底里告诉自己。

是啊,他依旧爱着她。

因为他的心,依然在隐隐作着痛。

可是,他却不能陪在她的身边了。

因为,他选择了放手。

他已经没有资格了。

时光在不知不觉间流逝,他已经在瑞士待了有几年之久。

中途回国了几次,但是他始终都没有见过她。

从母亲那里,他知道了,毕业之后,她回到了那座生她养她的城市。

当然,那个男生也是。

他们还是在一起了。

他该祝福他们,从心底为他们祈福。

但是……

当他得知了他们结婚的消息时,他才懂得原来天塌下来也不过如此。

那一天,伯尔尼恰好下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雨。

他走进雨中,像一尊塑像一般任凭狂风暴雨的吹打,只为冲刷掉那些难以磨灭的记忆。

能忘记她,该有多好?

忘记那些快乐,忘记那些伤痛,忘记那些点点滴滴。

爱她,所以他选择了放手。

因为,她的心中永远都爱着那个男生,那个只属于她的阳光少年。

林夏,才是她的幸福。

泪水,混杂着雨水,一滴又一滴从眼眶中滑落。

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男生也可以有这么多的泪水。

苦涩又痛苦的泪水,湿润了眼眶,却全部都倒流入了心里,生生地堵在他全身的血管之中。

痛得他无法呼吸。

他知道,他终于要放弃了。

虽然她曾经属于过他。

可是,他还是要放弃了。

因为,她的幸福,他始终不能给予。

他不知道自己在雨中待了多久,直到有一个人猛然冲上来抱住了他。

模糊的双眸透过漫天的雨幕,他看向腰间多出的那一双手,一双纤细白嫩的女生的手。

不是她,理智告诉他,这不是他心念的那个人。

她说,不要再这样下去了,好不好。

是苏锦妍。

她说,不要这样下去了,给我一个机会,让我陪在你的身边,好不好?

他也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听到女生的告白了。

以前也有许多女生对他表明过心迹,但他统统给予她们了抱歉。

因为,他的心中只有那个会叫他子墨哥哥的女孩儿。

但是,这次,他却破例了。他没有给她回应,也没有推开她环抱住她的手。

她陪他静静地淋了这一场雨。

一次淋雨,让他再次发烧了。

他梦到她环抱住他,轻声说了一句,‘子墨,不要让我担心了,好不好。’

她还是担心他的,对吗?

缓缓睁开眼,他看到的不是那张日思夜想的面容,却是一脸焦急的苏锦妍。

苏锦妍说,让我陪在你的身边好不好,我不想看到你这副样子。

你为了她,做了这么多,有没有一个女生为你做这些呢?

他摇了摇头,说了一句,没有。

从来,就没有一个人待他如此。

因为他没有给过那些女生机会。

所以没有人,会为他做到这样。

蓦然,苏锦妍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她说,‘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让我在你的身边,照顾你好不好?’

他愣怔着看着她,没有拒绝,只是说了一声‘好’。

也许,他真的应该放下了。

亲人,是比情人更可靠的存在。

于是,他们在一起了。

因为他知道了一句话。

不能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

他,会和她一起走下去,携手走完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