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许久，终于到了。我和她并肩走到庭院外，恰巧听到院中传来人声鼎沸的声音。她着急，连忙拉着我的手走进去。
远远的，瞧见青腰穿了一身红嫁衣，款款而来。
我和她站在人群中，手却被她渐渐用力握紧。
新郎挑起火红的头帕，露出温柔的笑意。
她的手忽一松，残留下指尖的暖。
我反手抓住她的手，她不解，我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你要寸步不离在我身边。”
她了然，又转过脸去观礼。
新郎新娘礼成，被拥簇着要送入洞房。青腰的眼四处流连，最后落在她身上。
但见青腰瞬间红了眼眶，朝我们点点头，被新郎牵着往后院走去。
四周响起人们的喝彩声。我身旁的她却一言不发。
“你姑姑嫁得她心仪男子，你不该为她高兴么？”
“高兴！可是就是忍不住……”她抬起头来，泪痕重重。
“真是傻，”我笑她，替她搵去泪珠。
“姑姑终于得偿所愿，我替她开心。她穿红嫁衣的时候最美……”
“但凡女子出嫁那日都是那般鲜活明亮，你也会有的。”
就是忍不住，给她些些安慰，让她好受些。
“我？”她咧嘴笑，“我可是一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化形的狐狸，冥渊你笑话我。”
“想想也未尝不可，不过与其儿女情长，不如游走世间来得更加逍遥自在。”我朝她笑，几近诱惑，“天大地大，这世间美景数不胜数，为何要拘泥于一小方天地？”
正因曾被禁锢，我才无比渴望一个新天地。
由我心生，由我所创，真真正正属于我的世界。
“真有你说的那么好？”
“若有可能，小小你可有兴趣与我一同遨游世外，做天地间不受任何拘束的自在人？”
“那当然！”她的眼睛熠熠生辉，“你曾说，做梦中梦，于身外身。如果能跳脱出去，一定是另有一番天地！我也想去看看你说的逍遥自在。”
“好。一言为定。”
约定之后我才发现，我织了一个网，将自己套住。
当我开创新天地，被我利用的她还能不能原谅我，与我同游？
罢，若她肯原谅，我必定践行诺言。
若她不肯，我嘴角浮出一丝笑，看得她有些莫名。
她不肯，我便用百种千种方法让她肯。
礼观完，也该启程返回。
路途并不算遥远，因我没有法力，她也是刚化人形不久，几乎等同于两个凡人，我们只得慢慢走回去。
好在有她相陪，说说笑笑也不觉得时间漫长，路途遥远。
走入林中，我突然顿住脚步，拦住她。
“怎么了？”
我示意她不要说话，仔细侧耳听了片刻。
我朝身后冷然道：“跟我们也走了一段距离，何不现身？”
我悄声挪动脚步，站到她身前，将她大半个身子挡住。
眼前漫出一阵烟雾。烟雾散去，一个女子妖娆站在我们面前：“你应该就是冥渊！”
我蹙眉。
“昨日，牡丹就是死于你手中，我与她本是同根姐妹，她死了我自然要来报仇！”
“你既然知道她死了，就该知道我的手段，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
“哈哈，我自然是有备而来，若不是探得你法力尽失，我又怎么会轻易动手。”
“看来你还是有些小聪明。通常自诩聪明的人都活不长，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身后的小小悄悄拽紧了我的衣角，我知道她在担忧什么。
两个凡人与花妖相抗，答案不言而喻。但我冥渊又何惧这些？
轻轻拍了拍那只手以示安抚，我正色道：“花妖，你若是足够聪明，就该知不该在此时惹我。”
花妖脸上浮出讥诮，探头看向我身后：“这是你要保护的人？那我就先从她下手。”
话音未落，一株缠着尖刺的藤蔓像触手伸了过来，我扬手拍下，藤蔓竟绕开我的手将身后的小小裹了过去。
小小被花妖长长的指甲掐住脖子，她狂笑道：“说什么万年修为，不过尔尔！连你想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
我和小小都没有说话。此时的小小镇定无比，看着发狂的花精冷静说道：“冥渊一定会救我，你若是伤我一分，他一定会回你三分。”
花妖不屑，指甲开始陷进她的皮肤。
一道血痕自脖颈流下，极其缓慢，却刺痛我的眼。
小小咬咬嘴唇，终于放缓的声音：“冥渊，今日是我害了你，若不是我任性要求，你就不会……”
“什么都别说。”我打断她，转眼望向花妖，“你现在放开，我只将你打回原形。可你再敢伤她，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花妖似听见天大笑话，笑声穿透耳膜，“真好笑！你现在相当于是凡人，还如何与我对抗？我要替牡丹报仇！”
我目光挪向小小，看着她忧心重重又视死如归的模样，忍不住想笑。
我怎么可能，让你死？
我看着几欲发狂的花妖，告诉小小：“闭上眼睛，没我的指令别睁眼。”
她点头，将眼睛闭上。
刹那间，我打开尘封已久的心脉。
我浑身的戾气封存于内，它虽比不得法力让我无所顾忌，但集昆仑山深谷中幽亡之气的戾气可如柄柄利剑，杀了眼前的花妖绰绰有余。
只是戾气会反噬，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会痛不欲生。
而我顾不得这么多。
扑面而来的戾气将小小和花妖浑身包裹，我看见小小浑身颤抖，却是不曾张开眼。花妖大惊：“你——”
“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我嘴角弯起弧度，留下魅惑一笑。
根本不用我动，周遭的戾气已似密不透风的网将花妖层层包裹。
花妖窒息，脸上流露难看的灰色。
我手指一点，戾气便如利刀刮过她每一寸皮肤。
皮肉绽开，露出森森白骨。血液滴淌，将她染成血红。
她凄厉的叫声回响在耳边，远处林间的鸟纷纷振飞翅膀逃离这个血腥之地。
不消片刻，她骨肉相融，化成一滩血水溶于地下。
“冥渊？”小小站在原地，小小翼翼唤我。
我走过去牵住她的手，另一只手蒙上她的眼睛。
“冥渊……好大的一股血腥气，你把花妖……”她没说完，我接过话，“走吧，回去了。”
一路上，覆在她眼上的手始终没有拿下。
等到走出林子，我才放开：“可以睁眼了。”
她眨眨眼，望了我一眼，什么都没说。
我展开她熟悉的笑脸：“我没事，你也没事，这就是最好的结局。小小，不要想不开。”
低低应一声，她推开~~房门走进去。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绪逐渐平静。
小小说错了，伤她一份的，我不会还回三分。
要还，就是粉骨碎身血肉相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