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抬起头看去，他嘴角微微抿开，是小小最熟悉的笑容。
她也缓缓扬了笑脸，笑容灿烂之至，“小狐必定实现公子所愿。”
张嘴将他身上披着的绿袍扯下，她钻进袍中，轻声念道：“公子请合眼。”
他依言慢慢闭上眼睛。
催动元丹，心口真气浮起，半缓半急，并不稳定。小小猛地咬牙，真气冲至眉心，急促而不得法。她心中大呵：“破！”
被阻拦的真气冲至天灵，四散开去。
小小伏在地上，四肢百骸有真气涌动，被拉扯，变长。
睁眼，抬眸，正对上面前的一双深邃目光。她见得他笑容不减半分，甚是更重。
“那日在竹林见到的，果真就是你。原本我忘了，后来有一日夜晚见到你睡在火炉旁的样子，竟又想起。还好，我没有真的忘记。”
“公子……”
“你的眼睛，很特别……”他说着，伸出骨节修长的手，想要碰触。不及碰上，只停留在空中，描摹双眸的形状，“真的，很漂亮……”
她见不着自己的样子，但在他眼中瞧见他的欣喜。
心忽然齐齐绽开百朵莲花。
以百年修行报他恩情，她不悔。
已足。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他的手隔着空气拂过披在她身的绿色锦袍，轻轻念道，“我已遇到，可惜，时间等不及我。”
语毕，手猝然在空中滑出弧线，垂落。
呼吸停滞。
“公……子……”不敢确定，她低声唤他。
无反应。
“公子！”再唤。
“公子……”
百朵莲花瞬间枯萎。
“别再唤了，你知道没用的。”身后突然响起冥渊的声音，黑色袍裾出现在她眼角余光中。
小小仍是一声声，直到确定，他是真的去了。
“你与他这段尘缘已了，走吧。”冥渊转身便走，似早已洞悉所有事情，见到人形的小小也并不讶异。
“我……”
舍不得……
后半句未及出口，她一把扯住黑色金边袖，急切说：“带我去冥府！”
“你要为这个人闯冥府？”冥渊收起平时的言笑，一丝不苟：“你可知你现在百年修行已毁，人形模样维持不了多久便会打回原形，如何闯？天命不可改，他气数早已定下，就算你去也改变不了任何结局。”
“我只想见他最后一面……只一面……”
沉默一刻，冥渊终于开口：“好，我带你去，你见一面就得回来。”
起身念咒。
转眼便是忘川河畔，彼岸花开。
忘川河桥上，一排排人鱼贯而行，等待着对面桥头孟婆的一碗忘魂汤。
冥渊携了小小站在河对面，河岸两旁长满血红舒展的彼岸花，美丽诡异。
小小跨出一步，被冥渊抓住手腕拉回：“只可在这里，对面是已死之人才可过，这河看似清浅，实则有噬魂小鬼潜伏，你过不去，也不能过去。”
小小脸色悲戚，只能远远望去。
青衣绿袍走到孟婆前，端起白底白釉的碗。碗中的透明汤，映照着他俊秀面容。
那个身影渐渐在小小眼中清晰，又似越来越远。
他要远去了。
小小拼了所有力气，空中弥漫开她的声音：“公子——”
“公子！”
“公子！”
……
声声唤，响彻忘川。
似悲切，似不舍，似诀别。
青衣回过头来，淡淡一笑，神色温柔。
他回首，将手中汤一饮而尽。
那日，丰城苏府公子苏之远急病而终，表妹碧瑶追随而去。府上豢养一小狐亦不知所踪。
那日，原通天教主座下首席弟子上华天君历劫归位，前尘往事再不记。
那日，凤凰族凌瑶助上华天君归位，磐涅重生。
那日，小狐因强行化人，修为尽毁，一切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