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路看着他,忧郁地一笑:“谢谢。”
到达军中的时候,迷路远远地看见门口守着两个人,一个是她曾经喊过‘爸爸’的柳将,一个是胡子拉杂的方天。
“原来有很多人,柳夫人、将军、老爷子,警卫员让他们去休息,最终柳夫人体力不够,昏过去了好几次,所以现在在住院,老爷子心脏不好,但是毕竟是腥风血雨过来的,倒比夫人好一点,现在是将军在守着。”李律师低声道,顺带把一套护士服递给迷路。
“嗯。”迷路点点头,没有犹豫,简单地往身上一套,戴上口罩,就推着一车药过去了。
她现在还不想面对柳家任何人,尤其是柳夫人。
进去的时候,只有柳将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几乎让她以为柳将认出了她,还好柳将只是看了她一眼,发现她身后跟着的都是柳卿的亲信,并没有问什么,李律师跟其他人留在了外面。
进了重症监护室,迷路关上门,看着躺在床上浑身都插着管子的男人,那一瞬间,她几乎认不出来。
那个苍白的、骨瘦嶙峋的男子是那个强悍优雅如豹子一样的饕餮队长,是那个阴沉杀气凛然的杀手L么?
她慢慢地走到他身边,蹲下,仰起头,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他削瘦的插着吊针的手。
她很轻很轻地在他耳边说:“我来了。”
迷路静静地看着他,轻叹了一声。“你看……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是,这样的行为真的很惹人讨厌啊。”
居高临下,自以为是。
她拿过床头的杯子,里面倒了水,她用棉签粘着水慢慢地在柳卿干裂的唇上轻点,滋润他的嘴唇,动作极尽温柔,甚至连目光都是温柔如水,宛如绵延不绝的秋雨,带着惆怅凄。
“我以为,如果看见你和我一样经受切肤之痛,我会觉得很好过的,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在那个整容医院里,我跪在地上恳求摩根不要拿掉我的孩子,最初并不是因为当时我有多爱那个孩子,而是因为那个孩子是你的。”
“我每一天都在祈祷,你来救我,一次次从希望到绝望……直到躺上手术台的那一刻,医生告诉我即使我不打麻药,也有很大的可能是保不住这个孩子的……我告诉我自己我不再爱你;当我像**一样被摩根在实验室里关了七天,任他侮辱,直到崩溃着跪在摩根面前,祈求成为他情人的那一刻,我告诉我自己,如果有一天,让我手掌权力的利刃,我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会经历这一切……”
迷路轻轻地用戴着乳胶手套的手抚上柳卿苍白的面容,边翻开他的眼皮检查,她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刻骨的凉意:“可是每一次,我看见安心那张可爱的脸,我都会想起你,我有多恨你,就有多爱安心,人生真是可笑,你知道安心有多聪明么,我以为我将自己的怨恨埋藏得很好,可是有一天开始,安心戴着小熊的面具不肯摘下来,我问他为什么,他说这样妈咪就看不见爸爸了,看不见爸爸了,就不会讨厌安心的脸了……”
迷路忽然自顾自地一笑,边翻开他的检查报告边道:“所以那一刻,我决定试着放下对你的恨,因为没有爱,哪来的恨,我告诉自己,忘掉你,我几乎就要成功了……你却再次出现了,你不觉得自己很卑鄙无耻么?”
别后不知君远近,海阔鱼沉何处问,渐行渐远渐无书。
这样不是很好么?
何必再来打扰彼此生活,让命运的线纠缠在一起。
一滴的水珠忽然从迷路的眼睛里滚落出来,滴在柳卿脸上。
许久,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无菌消毒室内,只有一片寂静。
迷路闭上眼,隔着口罩深深地呼吸一口气,低下头,抹了一把脸,凑近柳卿的耳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你以为你骗了我以后,这样一走了之,所有的一切都一笔购销了么?我告诉你,没那么容易,不信,你等着,姓柳的!你知道,我和你不一样,你是个大骗子,我可不是,我说到做到,你在乎什么,我就毁了什么,比如SC,比如饕餮……”
反正他都把她逼成疯子了,那么她又有什么好顾忌的!
等着迷路走出房间的时候,她已经平静下来,只是眼睛还有点红肿,她垂下眸子,目不斜视地推着车子慢悠悠地走出重症监护室,她穿着无菌衣,从头裹到脚,并不担心会被其他人发现。
只是车子推出去的时候,原本正在和李瑞文交谈的柳将忽然站了起来,走到迷路面前问:“医生,他今天的情况怎么样了?”
迷路自觉地感到柳将的问题虽然看似平常,却有一种怪异,但她丝毫没有慌张,只是公式化地道:“令公子的情况相对平稳,神经系统虽然受到伤害严重,肺衰竭的威胁还是在,但是眼球反射还好,有些东西不是靠医术,而是是要靠个人的意志力,您和您的家人可以经常轮换进入陪伴他说话,鼓励他、刺激他的神经,说不定会有奇迹。”
她说的是实话,在加州医学院的时候,导师曾经专门组织他们观看和研讨过很多堪称‘奇迹’的病例,其中无一不是和个人的意志力和亲人、爱人的感召力有关。
柳将深深地看着迷路,几乎看得迷路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您还有什么问题么?”
姜还是老的辣,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人前仿佛无所遁形的感觉了。
“不,没什么,不过我赞同医生你说的,卿儿需要家人和爱人陪在他身边。”柳将仿佛知道了什么似的,在‘家人’‘爱人’这两个词语上重重地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