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尾处是一个同样紫黑色的大柜子,里面还有些衣物,衣物上也绣了蝴蝶的图案,虽然已经很旧,但却丝毫没有破烂,闻着还有一股清香的味道。
这些房间里的东西,之所以能一直保持整洁干净,全是因为妈妈与二姨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打扫一遍。
而且,每年开春时节,妈妈和二姨就会把七个房间里的被褥、枕套、衣物统统洗涤,拿到天台上晾晒,密密麻麻的挂满一天台。
从懂事起,小菁就总会有一个奇怪的念头,仿佛外婆她们都在等着,这七个房间原本的主人回来似的。
那一天,玩捉迷藏的她选择了躲到“凤”屋子的衣柜里,把柜门虚虚关上,藏身在阴暗里,不时抚摸着柜子里的衣物。
软软绵绵的,摸在手里有说不出的舒服,借助柜门缝透进来的微弱光线,觉得衣物上的蝴蝶竟好象都是活的,随时就要脱离这些锦绸,翩跹飞舞而去。真好看,不知道这些衣物原本的主人又会是个怎样美丽动人的女子。
四周安静得象梦境一般,那个怎么还没有找到这里来?独自卷缩在柜子里的宁小菁越来越觉得无聊没趣了。
正想推开柜门爬出去之际,忽然,身后传来一阵“笃,笃,笃。。”的敲叩声。
当时,年仅五岁的她还不太懂得什么是诡异的恐怖,只是出于孩童的好奇心,忽然在死寂的空间里听到奇怪的声音,不由得纳闷地往身后看去,寻找那声音的来源。
“笃,笃,笃。。”象是敲门的声音,可为什么会是在柜子的里层发出呢?好奇之下,小菁把耳朵贴到柜子里层的木板上,细细地呤听起来。
耳朵贴紧木板,那声音更清晰地传来,确确实实是由柜子的后面发出。
难道,有人在柜子的后面?
“喂,是谁?谁在那里?”
现在回想起来,小菁实在佩服当时才年仅五岁的自己,胆子比沙锅还要大,竟然一点也不懂得害怕恐惧,还神经兮兮地问了那一句话。
那个地方又怎么会有人呢?衣柜的一边紧贴着墙壁,另一边被床棂挡死,任谁也无法穿得进去。
没有回答,只有那“笃,笃,笃。。”的敲叩声音仍从柜子的里层传出,听久了,还隐约听到低低的抽泣声,似一个女子正在悲绝哀绝地哭泣着。
纳闷地撩撩头,侧着小小的脑袋想了想,小菁又试探地问道:“是你吗?”
会不会就是那个说跟我玩捉迷藏的自己呢?可,她是怎么进到那个地方的?还有,为什么要哭呢?是因为那里面太黑了,她害怕,却又出不来吗?
“小菁?你是小菁?”突然,抽泣声停住,取而代之的竟是不可置信的惊问,这声音不是那个与自己聊天的小女孩声音,而象是一个成年的女子声音。
“我是小菁,你又是谁?”
“果然是你,我终于等到你了,嗯嗯。。”
尖锐而又阴森的冷笑透过木板缝隙传来,笑得小菁一阵鸡皮疙瘩直起,艰难地咽咽口水,开始有害怕的感觉了。
“不跟你玩了,我要回去了,让妈妈知道会被骂的。。”转身就推开衣柜门,就想爬出去。
“别走,带我去找他。。”急促到象尖叫的声音把宁小菁吓了一跳,一只干枯的手骤然穿透木板,从柜子的内层里伸出来,丑陋地皱起了皮的手上,那细细长长的五指指甲却染着嫣红的蔻丹。
眼看就要伸过来,捉住正在攀爬出去的小菁,更吓得她惊慌发乱起来,一个不留神竟从衣柜里摔跌到地上,“啊。。”生痛地惊叫一声,惊慌地连连向后挪退。
此时,透过床尾的纱罗才发现,在自己爬进去的那个柜子后面,竟还有着另一个柜子被塞在里面。错眼看去,就象是在玩捉迷藏一般,那个柜子就躲藏地那里,静静地等着有人去把它找出来。
那天,宁小菁疯也似的尖叫着逃出“凤”的房间,单是一只枯老的手已足够吓得她胆战心惊的了。
更可怕的,随着那只手的伸出来,一个头发花白,脸上的皮肤全皱成一团的恐怖女人头颅也慢慢地穿过木板,狞笑地出现在衣柜里。
一路狂奔着的尖叫声,响彻了宅子的每个角落,妈妈与二姨闻声赶上来,小菁吓得直往妈妈的怀里缩,死死扯住妈妈的衣衫,浑身乱颤地指着“凤”的房间,就不出话来。
那天晚上,小菁发起了高烧,迷糊间不停地说着:“妈妈,那房间有个可怕的婆婆。。”
“她认识我,她叫我小菁,可,妈妈,我不是小菁。。”
晕迷中,她并不知道,这些胡言乱语听得身边的三个女人,既惊悚又忧悒,背着她偷偷地商量了一番。
小菁病好后,便被狠狠地责罚了一顿;从此,严禁她再踏上二楼一步。
以为,她能慢慢地忘掉那天发生过的事情,却不知,当日的那一幕已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记忆里。
至今,小菁仍能清楚地记起那女人的模样,一头长得惊人的花白发丝,凌乱地披散着,满脸的皱纹就可以知道她已很老很老了。
但,苍老得象鬼一样的脸上,却偏偏有着一双明亮的眼眸,锐利而又冷森的眼光,仿佛往谁的身上看一眼,那人就会被这目光冻成冰雕。
好冷的眼神,似乎还有着深深的怨恨,每每忆起,宁小菁总会不由自主的一阵颤栗,那双眼眸却又有着说不出的熟悉感。
许多年以后,直到某一天,她无意间照着镜子,忽又忆起童年时的恐怖记忆之际,骤然惊悚地发现,镜子里自己的眼睛,赫然竟与那幽灵的眼睛长得一模一样。
为此,小菁暗自困惑惊恐了许久;从此,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再也不敢照看镜子。
以为那个恶梦般的记忆,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地从淡去之际,却又让她遇到了另一双相似的眼眸。
上初一的那一年,当老师把董语萱安排与她同桌之时,她惊讶于那张与自己有着几分相似的脸孔,更为脸孔上的那双眼睛感到惊恐,却又没由来的有着莫名的亲切。
既恐惧又莫名亲切,是小菁一直以来对董语萱的感觉,有时候,她甚至还会怀疑,也许在语萱的心里对她也有着同样难以解释的感觉。
因为,很多时候,都会发现董语萱突然的失神地看着她,那眼神竟象是在努力回忆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