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石破天惊
----第三节----浑厚的钟声应和沉重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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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咣当!”
铁门猛地撞到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通往屋顶楼梯间的大铁门被人用力地推开了。
屋顶平静依旧,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出现在了屋顶楼梯间的门前,在洒满夕阳的金色屋顶上抛下了长长的黑暗阴影,把整个屋顶分成了两半。
天色已晚,夕阳已暗。木板仍然乖乖地盖在那个瓷质不透明水缸上,原封不动藏得天衣无缝。
黑色的人影慢慢移向屋顶的东边。风速杯转动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风向标的指向重又开始摇摆不定。
“是个男人。”风迪在心里这样推测。根据这人脚步的轻重和声响,可以推测出他穿着皮鞋以及他大致的体形;根据另外一些声音的清脆和明亮,可以推测出该男子身上应该带了某些金属或塑料制品。不过风迪的心思却无法完全集中在那人身上——久经侵蚀的麻绳古老破旧,在风迪的拉扯下发出的吱呀声,无时无刻不牵动着风迪的心。
刚刚在男子登上屋顶前的最后一刻,风迪将那部老款手机塞进口袋、将木板还原位置并捡起地上的麻绳绕过屋顶边缘的栏杆,自己拉着绳子越过栏杆、风衣摩擦着钔捷楼北边的外墙慢慢“跳”下楼去——他现在正抓着绳子悬挂着贴靠在顶楼的外墙上。
风迪头顶就是屋顶边缘的矮墙栏杆,旁边就是法国梧桐的茂密树冠。楼下没人注意得到他——他被枝叶遮蔽得严严实实。
男人的脚步声停下了。差不多该走到了屋顶中央的样子。
“咚”的一声,伴随着液体晃动溅起的声音,男人放下了什么东西。
风停了。静得出奇。
风迪屏住呼吸,紧张而缓慢地抬起头往上看,祈祷着头顶的栏杆上不要探出个陌生的脑袋,然后露出邪恶的微笑将绳子切断。
屋顶又传来了金属或塑料制品那清脆明亮的声音——男子应该是又开始动作了。
风迪舒了一口气。“但愿他不要去检查水缸旁边的手机……”他想。
世纪广场上的法国梧桐摇摆着树冠,迎风飒飒地响,令人不禁感到一丝凉意。风迪和男子都一声不吭,唯有风儿徘徊盘旋,若即若离,就好像风迪解不开谜团,它就吹不出这片荆棘丛生的林海。
无奈别无他法。风迪双手抓紧麻绳把身子向上拉,想从屋顶边缘的矮墙上偷偷探出头来直接一睹男子的行动,最起码得看看男子的体貌体征好事后指认。绳子又开始不争气地吱呀作响,风迪放慢动作以防引起男子的注意。可他没有想到的是,之后听到的一声声响才是真正让风迪手足无措的开始。
“咔嗒!”
那是在风迪少年记忆中刻下的、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声响。
上膛声。
风迪赶紧伸直手臂把身体放低以免被男子看见。
“清脆明亮的声音是零件!什么枪?”风迪的心绪凌乱了,“零件?屋顶!对!狙击枪!那液体呢?他放下了什么……”
思维在紧张的跌撞中前进。
“不行!冷静点!冷静……”风迪轻声喘息闭眼默想,“他要狙击某个人……应该是广场上的……可他要炸弹有什么用呢……不对,他要狙击什么人才是重点……”
图书馆前人流涌出,公告栏旁人头攒动。世纪广场显示出超出往常的热闹。
国家大魔术团十年来的首次世界巡回公演果然非同凡响。
“嘿,小林!”公告栏旁的一个长发女生拉了拉她的女伴,脸朝向丁灏海他们的方向,“那儿好多记者,说不定是魔术团的朱团来了!”
她的女伴好像没听见似的,仍然注视着公告栏上的海报,只是被她拉得稍稍退后了两步。
“小林!”长发女生回过头来喊道。
公告栏的橱窗玻璃上倒映着她女伴纹丝未动的身影:“凑什么热闹啊……”
长发女生站在原地双手叉腰,无奈地左顾右盼。
又有人围上来——图书馆前、公告栏旁,当然,还有围着记者的丁灏海那儿。
阴影太暗,树枝太密,风迪看不到丁灏海,只知道他们应该还在楼前树下广场上。
随着一批听众的涌出,开始有一些记者从敬军图书馆的报告厅里出来了。看来主办方的人员也准备陆续离场了。
“我知道了……”风迪逐渐恢复了平静,“那男的等到现在还未动手,应该是跟宣传会有关,待会儿从会场里出来的主办方中某个人可能就是目标。”
不,目标可能还不止一个……
怎么办?冰冷的子弹已经上膛,瞄准镜已经锁定广场,犯人眼里已经露出凶狠的寒光,一切就等一声枪响。不同身份的人们陆续走出图书馆,可能就快要来不及了。口袋里就是手机,可又不能惊动犯人——广场上满满的都是人质,如果通风报信疏散人群的话太过明显立马就会被犯人发觉,后果不堪设想。风迪身处悬崖濒临绝境,进退维谷上下两难,究竟该怎么办……
快到太钟亭敲钟的时间了。
现在的处境就好像莱辛巴赫瀑布的悬崖边缘。《夜的第七章》中周杰伦饰演的侦探角色让风迪联想到了福尔摩斯,以及《最后一案》中他与莫里亚蒂教授对决时所说的那句名言:“如果可以确实地让你毁灭,为了公众的利益,我很乐意迎接死亡……”
风迪突然睁大双眼低头盯着自己鼓起的风衣口袋,仿佛看到了恐怖和绝望。
广播里的音乐掠过广场,穿过树枝,跨过屋顶,绕过大厦,直飘向太钟亭那遥远的西方。锃亮的黑色枪口反射着夕阳,行人和大鼎就像细小的金色沙粒撒在广场。
“越过人性的沼泽,谁真的可以不被弄脏……”
风迪的一只手松开了绳子,慢慢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握在了胸前。
“在胸口绽放艳丽的死亡,我品尝这最后一口甜美的真相,微笑回想正义只是安静地伸张,提琴在泰晤士……”
风迪的手心里出了汗。
不安分的风儿吹起了风迪的长发,此时的夕阳下它显出暗红。手中的手机显得沉重,破旧的麻绳拉得笔直,犹豫的眼神变得坚定,摇摆不定的风向标也终于稳定了方向。
“如果邪恶是华丽残酷的乐章,那么正义是深沉无奈的惆怅;它的终场我会亲手写上,那我就点亮在灰烬中的微光……”
风迪按下了手机的键盘。
“咚!——”
浑厚的钟声敲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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