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青玄,你并不是大晏朝廷的人对不对?虽说你看上去是皇帝的人,可你偶尔也会与他对着干。虽说你看上去和赵樽是朋友,可也经常背地里阴他。你说,你到底是谁的人?”
他嘴上挂着玩味的笑,突地低头,在她耳边吹了一口气。
“是我自己的人。不过,若是七小姐愿意,也可做你的男人。”
夏初七愤怒不已,“想死就来!”
“哈哈!”
赵樽率领五万军队日夜兼程,抵达了阴山山脉。
阴山的蒙语又名“达兰喀喇”,其南坡山势陡峭,北坡较为平缓,横在大地上,仿若一座巨大的天然屏障,阻挡了南下的寒流与北上的湿气,是一个自然分界线。
夏廷德的驻军大营就在北坡的平缓山地上。
由于常年战事,这里除了驻军,没有牧民居住。
赵樽赶到夏廷德的营地时,已是深夜。
驻军营地的门口,魏国公的旗幡在寒风之中瑟瑟颤抖,苍凉的天幕下,除了一簇簇值夜士兵手中的火把,不见半点光芒。这几日阴山大雪,积雪足有半尺厚,马蹄声并不明显,等赵樽的大军到了营房门口,里头的哨探才发现,敲起铜锣来。
很快,营中游过来一片火把。
一队兵士摆出迎战的势头,气势汹汹朝大门而来。
领头的人不是夏廷德,而是一个值夜的统兵百户。大晚上的迎着北风暴雨值夜,这货的心情本就不太好。因此,明明看见营外的一群人都是穿着大晏军的服饰,他还从门口的木栅栏里探出一张扁平的脸孔来开骂。
“谁他娘的大晚上来找晦气?还要不要命了?”
权力不大,威风却不小的人,向来惹人厌恶。赵樽微微蹙眉,还未等开口,他身边的郑二宝便尖着嗓子骂开了。
“大胆的狗奴才!胆敢在晋王殿下面前放肆?要脑袋的,还不赶紧进去通知你们家魏国公,就说殿下亲临阴山,速速迎驾。”
营房门口那百户吓得差点儿跌地上。
这不怨他,他原本只想耍耍威风,发泄火气,但真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赵樽亲临。不要说他,就算是统率大军的魏国公,那“公”与“王”之间差别也不是一点半点,谁敢得罪一个领兵亲王?更何况,他入营第一天听见的传闻,就是赵樽十七岁的时候,就已然眼也不眨的就地处决了十五万投诚的战俘,杀人不见血,狠毒无人可比。
吓得打了个喷嚏,他看了一眼高倨战马身披黑氅面色高冷的男人,只觉得昏暗的光线下,那个颀长的身影高大冷峻,浑身上下都仿若笼罩了一层尊贵的光芒,让他不敢直视。
“殿下稍等片刻,卑职立马进去禀报。”
郑二宝最是心疼他家主子,看他眉头紧蹙,生怕他在这天气犯了头疾,真恨不得生剥了面前这厮的皮。
“报什么报?外头风雪这般大,还不给殿下开门!”
那货垂着头,他嘴里“嗳嗳”有声,点头哈腰地讨好,“不不不,不行啊,魏国公说了,兀良汗十二部被夺了粮草,这几日总在阴山附近游荡,就怕来寻衅滋事,再说了……”他嘿嘿一笑,小意道:“下官又没见过晋王,不等魏国公前来,哪敢私自放人入营?”
“你——”
郑二宝气得嗓子都粗了。
赵樽却面色不变,抬手拦住了他。
很快,那人屁滚尿流的去了,又屁滚尿流地回来了。
可是,回来时,他火把下的脸色却涨红了一片,而且明显左脸比右脸红得多。看样子是去禀报夏廷德的时候挨了耳光。
“晋,晋王殿下,国公爷说,说大晚黑的,为了营中安防着想,请北伐军的兄弟们在营,营外候着。只允许殿下你,你一个人进去。还有,国公爷说他已经睡下了,请殿下先住,住下来。有什么事明儿一早,再,再行商议。”
“放屁!”
这一回说话的不是郑二宝。
就连向来冷静的陈景都发脾气了。
“魏国公什么东西?竟敢如此慢待殿下?他不要脑袋了!”
“卑职,卑职……若不然,卑,卑职再去,去找国公爷说说情?”
“不必!”
赵樽凉凉出口,声音带着冷冽的杀气,呼啸而出。紧接着,他连人带马,如同游龙入海,速度极快地蹿了过去,大鸟一脚踢开栅栏。而跟在他身后的一众精锐将士,也紧随其后,越过营房大门,潮水一般涌了进去。
那百户被踢翻在地,瞪大了双眼,不知所措。
远远的,只听见赵樽的声音从冷风中传来。
“本王亲自去请魏国公起床。”
阴山兵卒绝没有想到赵樽竟如此桀骜张扬,未经允许便踢门闯入一方统兵的营帐。霎时,营房里吼声如潮,叹声不绝,但大晏军中无人不知赵樽性子酷烈,有人敢喊,却无人敢上前阻止。
“哈哈!看这些鸟人的德性,如何戍边打仗?”
赵樽手下五万人皆是精锐,个个心高气傲,看那些阴山大营兵卒们观望却不敢上前的态度,昂首挺胸,马蹄声踩踏得更为激烈,刺破夜幕,比呼啸的风声尖锐,如同夜袭的敌军一般,势不可挡。
赵樽领兵闯营时,夏廷德正在自家营帐中。
帐中是暖暖的炉火,他搂着两个舞姬软乎乎的白肉,正在美美地享受着人间极乐。
一年多前,在京郊大营,那次兵变事情,他被金卫军捆在旗杆上,让人揍得遍体鳞伤,结果还挨了洪泰帝二十军棍,休养了大半年身子才恢复过来。如今能报复赵樽,能让那些金卫军吹冷风,他自然得意万分。
可外面突兀的震天喊叫,却是惊得他坐起身来。
“国公爷,不好了,晋王闯营了。”
“什么?反了他了。”魏国公赤着身子,大惊失色之下,气得腮帮子鼓起,下巴上的胡须一抖一抖,“老夫好歹也是当朝一品大员,领二十万兵马的世袭国公爷,晋王他竟敢无视军纪,闯我大营……”
“闯了又如何?”
帐外又一道沉稳冷冽的声音传来。
不等夏廷德惊呼声出口,几道身影便撩帐入内,带入一室的凉气,而夏廷德原本安排在帐外的守卫,已然被制服。入内的人,正是赵樽和陈景等几名侍卫。
“你,你,你……”
夏廷德没有穿衣服,慌不迭去扯被子,样子极是狼狈。
赵樽二话不说,自顾自坐在离床不远的椅上,懒洋洋侧眸,看向床上光着身子的夏廷德,还有两名拉来扯去抢被子的舞姬,神色极淡。
“既然魏国公喜欢这般商议,本王只好从命了。”
夏廷德目瞪口呆之后,便是急火攻心。可赵樽是大晏亲王,他官职再大,怎样也大不过赵樽去。于是乎,一股子火烧心肝的痛恨和怒意,只得生生憋回肚子里,换上一副僵硬的笑容。
“殿下驾到,老夫有失远迎,还请殿下先去中军帐里吃着茶,烤着火,容老夫先行更衣,再来相陪。”
“不必,此处谈事极好。”赵樽云淡风轻的看着他,无视床上两个看他的目光从惊惧变为爱慕的舞姬,唇角勾出一抹漫不经心的浅笑来,“雪夜玉生香,秉烛弄娇柔。交颈鸳鸯非一双,三只并头是怪谈。如此难得一见的人间佳景,本王正好借一借国公爷的光,开开眼界。”
说罢,他不看两名舞姬被他迷得神魂颠倒的样子,也不看夏廷德绿着脸就快要口吐白沫了,冷冷板着脸,根本就不拿自己当外人,转头吩咐陈景。
“陈景,去,让伙房为将士们准备吃食。我北伐军在漠北啃了那般久的硬馍馍,如今到了魏国公的风水宝地,好好享受一番才是正经。”
陈景那般严肃的人,也是忍不住眸中带笑。
“是,属下这便去办。”
“还有。”赵樽喊住他,低低道,“就不要劳驾阴山大营的伙夫了,咱们自己动手。吃饱些,穿暖些,明日还要押运粮草回漠北,也是个苦差事。”
“是。”
陈景正要走,赵樽却又吩咐。
“让人给爷上茶来,茶汤要美些。”
“是,殿下。”
陈景唇角抽了抽,憋住笑意下去了。
从头到尾,赵樽丝毫不给夏廷德插嘴的机会,已然说了一大串的话。可叹那魏国公,被两个舞姬挤在中间,先前的风流姿势再无半分,没有穿衣,如何见得人?更紧要的是,人在赤着身子的时候,与人说话哪里有半分底气?可偏生他不能骂,不能吼,受了赵樽这份气,还得陪上笑脸。
“殿下,更深夜凉,不如您先歇着,明早再谈?”
赵樽勾唇,眸子很平和,“不凉,此处甚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