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老子心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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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引 言

奥修大师在讲老子《道德经》之前所讲的话:

我谈论马哈维亚(Mahavir:耆那教的创始者),我将它视为我责任的一部分,我的心从来没有跟着他,他太数学化了,他不是一个神秘家,他的本性没有诗意,他是伟大的、成道的,但就好像是一片广大的沙漠,在他里面你无法碰到一个绿洲,然而因为我生为一个耆那教的教徒,我必须偿一些债,我谈论他是基于责任,但是我的心不在里面,我只是以头脑来谈。当我谈论马哈维亚的时候,我是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来谈的,他不在我里面,我也不在他里面。

同样地,在摩西和穆罕默德的情况也是如此,我不觉得喜欢谈论他们,因此我没有谈论他们。如果我不是生为一个耆那教教徒,我也绝不会谈论马哈维亚。有很多次,我的回教门徒和犹太教门徒来到我这里说:“为什么你不谈论穆罕默德和摩西?”我很难跟他们解释,有很多次,看着他们的脸,我决定要讲,有很多次,我一再一再地详细看摩西和穆罕默德的文字,然后我就再度延缓它,在我的内心里,那个钟还没有响。如果我去谈论,我一定不会是活生生的,那一定是一件死气沉沉的事,对于它们,我甚至不觉得像我对马哈维亚一样,是一个责任。

他们都是属于同一类的:他们太过于计算,是极端主义者,他们错失了相反的那一端,他们是单一的音符,不是和声,不是交响乐。单一的音符有它本身的美,有一种朴实的美,但它是单调的,偶而一次还可以,但是如果一直持续,你会觉得无聊,你会想去停止它。马哈维亚、摩西和穆罕默德的人格就好像是单一的音符——简单、朴实,有时甚至是优美的,然而如果我在路上碰到马哈维亚、摩西或穆罕默德,我会向他们表示我的尊敬,然后逃之夭夭。

我谈论克里虚纳,他是多层面的,他是一个超人,他是奇迹般的,但他似乎更像是一个神话,而比较不像是一个真实的人,他太不寻常了,以至于他是不可能存在的。在这个地球上,这么不寻常的人是不可能存在的,他们只有在梦里才存在,而神话只不过是集体的梦,整个人类都一直在梦想它们……很优美,但是不能令人相信,我谈话克里虚纳,谈得很高兴,就好像一个人在享受一个优美的故事,以及享受谈论一个优美的故事,但那不是非常有意义的,那是一个宇宙的闲聊。

我谈论耶稣基督,我对他感觉有很深的共鸣,我想要跟他一起受苦,我想要在他旁边帮他背一下他的十字架,但我们是平行的,我们从来不碰头,他是那么地悲伤,那么地重负,重负着整个人类的悲惨,他不能够笑,如果你跟着他一起走太久,你将会变得悲伤,你会丧失欢笑,有一种尤郁的气氛会围绕着你。我为他感觉,但是我不想像他一样,我能够跟着他走一阵子,分担他的负担,但是之后我们就分开了,我的方式是不同的方式,他是好的,但是太好了,好到几乎不像是人。

我谈论查拉图斯特,谈得很少,但是我爱他就好像一个朋友在爱另外一个朋友,你可以跟他一起笑,他不是一个道德家,不是一个清教徒,他能够享受生活,以及每一样生活所给予的东西,他是一个好朋友,你可以永远跟他在一起,但他只是一个朋友,友谊是好的,但还不够。

我谈论佛陀,我爱他,多少世纪以来,多少世以来,我都爱着他,他非常优美,特别优美,棒极了,但是他不在地球上,他不走在地球上,他在天上飞,没有留下脚印,你无法跟随他,你从来不知道他在哪里,他像一朵云,有时候你会碰到他,但那是偶然的,他是那么地精微,他无法在这个地球上植根,他的存在是为了某种更高的天堂,他是单面的,地和天不在他里面会合,他是天堂的,但是地球的部分失去了,他好像是一道火焰,绚丽辉煌,但是没有灯油、没有容器,你可以看那个火焰,但是它一直向上窜升,没有什么东西将它拉住在地上。我爱他,我从我的内心来谈论他,但是我们之间仍然有一个距离,它一直停留在爱的现象里,你会走得越来越近,但是再怎么近也有一个距离,那是所有爱人的不幸。

我谈论老子,那是一个完全不同的情况,我不是与他关连,因为即使是关连也需要一个距离,我不爱他,因为你怎么能够爱你自己?当我谈论老子,就好像我在谈论我自己,我的存在跟他的存在合而为一;当我谈论老子,就好像我在看着一面镜子,我的脸被反映出来;当我谈论老子,我完全跟他在一起,即使说“我完全跟他在一起”也是不对的,我就是他,他就是我。

历史学家在怀疑他的存在,但是我不可能怀疑他的存在,因为我怎么能够怀疑我自己的存在?我变成可能的那个片刻,他对我来讲就变成真的。即使历史证明他从来没有存在过,那对我来讲也没有什么差别,他一定存在过,因为我存在,我就是证明。在随后的这些日子里,当我谈论老子,那不是我在谈另外一个,我是在谈论我自己,就好像老子透过一个不同的名字、不同的具身在谈。

老子不像马哈维亚,他根本不是数学的,但是在他的疯狂里,他是非常非常合乎逻辑的,他有一个疯狂的逻辑!当我们贯穿他的话语,你就会感觉到它。它不是那么明显、那么清楚,他有一个他本身的逻辑:荒谬的逻辑、似非而是的逻辑、一个疯狂人的逻辑,他会当头棒喝。

即使瞎子也能够了解马哈维亚的逻辑,但是要了解老子的逻辑,你将必须去创造眼睛,它非常微妙,它不是逻辑家的一般逻辑,它是一个隐藏的生命,一个非常微妙的生命逻辑,任何他所说的在表面上是荒谬的,在深处却活着一个非常伟大的一致性,一个人必须去贯穿它,一个人必须改变他自己的头脑来了解老子,你可以根本不必改变你的头脑就能够了解马哈维亚,他跟你走在同一条线上,不管在你前面有多远,他或许已经达到了目标,但他还是跟你走在同一条线上、同一条轨道上。

当你试着去了解老子,你会发现他左弯右拐,你会看到他有时候走向东方,有时候走向西方,因为他说,东就是西,西就是东,它们两者是一起的,它们是一体的,他相信相反两极的联合,生命就是如此。

所以老子只是一个生命的发言人。如果生命是荒谬的,那么老子就是荒谬的;如果生命有一个荒谬的逻辑,那么老子对它也是有同样的逻辑。老子只是反映生命,他不加任何东西在它上面,他不从它里面选择,不论事实是怎么样,他只是接受。

一个佛的灵性很容易就可以看到,非常容易,不可能错过它,他是那么地不平凡,但是要看到老子的灵性是困难的,他是那么地平凡,就像你一样,你将必须在悟性上成长。一个佛经过你,你会马上认出有一个超人经过你,他在他的周围带着超人的魅力,要错过他是很困难的,几乎不可能错过他,但是老子……他或许是你的邻居,你或许一直在错过他,因为他是那么平凡,他是那么不平凡地平凡,那就是它的美。

要变成不平凡是容易的:只需要努力、只需要精炼、只需要培养,那是一个深的内在训练,你可以变得非常非常洗炼,你可以变成某种完全不属于尘世的东西,但是要成为平凡真的是最不平凡的一件事,努力是帮不上忙的,需要的是不努力,练习是帮不上忙的,没有办法、没有工具可以帮上任何忙,只有了解,甚至静心也无法帮上任何忙。要变成一个佛,静心是有帮助的,但是要变成一个老子,甚至静心也帮不上忙,只要了解,只要按照生命本然的样子来了解它,还着勇气来生活,不要逃避它,不要把自己隐藏起来,带着勇气来面对它,不论它是怎么样,好或坏,神圣或罪恶,天堂或地狱。

成为一个老子或认出一个老子是非常困难的,事实上,如果你能够认出一个老子,你已经是一个老子。要认出一个佛陀,你不必成为一个佛陀,但是要认出老子,你必须成为一个老子,否则那是不可能的。

据说孔子去看老子,老子已经老迈,孔子比较年轻,老子默默无闻,而孔子则名满天下,各地君王大帝不时传他进宫,智者也经常来求教于他,他是当时中国最具有智慧的人。但是渐渐地,他一定是感觉到他的智慧或许对别人有用,但是他并不快乐,他并没有达成任何东西,他已经变成一个专家,或许对别人能够有所帮助,但是对他自己并不能够有所帮助。

于是他开始了一个秘密的找寻,想要发现某一个能够帮助他的人。一般的聪明人是不行的,因为他们以前都来求教于他,伟大的学者也不行,因为他们以前来问过他关于他们的问题,但生命是浩瀚的,一定在某一个地方有某一个人,于是他开始尝试一个秘密的找寻。

他派他的门徒去找寻某一个能够帮助他的人,他们带回来一个消息说有一个人,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人家称他为老家伙,老子的意思就是老家伙,老子并不是他的名字,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他是这么不知名的一个人,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出生,没有人知道他是谁生的——他的父亲是谁,或者他的母亲是谁,他活到九十岁,但是只有非常少数的人碰过他,非常少,只有那些别具慧眼的人能够了解他,他的存在只是为了非常少数的人,他是如此平凡的一个人,只有人世罕有的心智才能够了解他。

就某方面而言,老子是平凡的,就另一个方面而言,他是最不平凡的人,他不是像佛陀一样的不平凡,他的不平凡以一种完全不同的方式呈现出来,他的不平凡并没有那么明显,它是一个隐藏的宝藏,他不像克里虚纳那么奇迹般的,他没有做出任何奇迹,但是他的整个存在就是一个奇迹——他走路的方式、他看起来的样子、他存在的方式。他的整个人就是一个奇迹。

他不像耶稣那么悲伤,他能够笑,他能够捧腹大笑,据说他生下来的时候就在笑,平常小孩子生下来的时候都会哭,但是据说他生下来的时候就在笑,我也觉得那一定是真的,像老子这样的一个人一定是生下来就在笑。他不像耶稣那么悲伤,他能够笑,大声地笑,但是他笑声的深处有一个悲伤、一个慈悲——一个对你的悲伤,以及对整个存在的悲伤,他的笑不是肤浅的。

查拉图斯特也笑,但他的笑是不同的,在他的笑里面没有悲伤,老子像耶稣一样地悲伤,同时又不像耶稣一样地悲伤,老子像查拉图斯特一样地笑,但同时又不像查拉图斯特一样地笑,他的悲伤有笑在里面,而他的笑有悲伤在里面,他是一个相反两极的会合,他是一个和声、一个交响曲。

记住……我不是在对他下评语,他和我之间没有距离,他透过我来对你讲话——不同的身体、不同的名字、不同的具身,但是是同样的精神。

老子活到九十岁,事实上他除了生活以外什么事都没做,他完完全全地生活,有很多次他的门徒要求他写东西,但他总是说:能够说出来的道并不是真正的道,能够说出来的真理就马上变成不真了,所以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写,这样门徒们跟着他要做些什么呢?他们只是跟他在一起,那就是沙特桑(satsang)的意思——跟他在一起,他们跟他生活在一起、跟他一起活动,他们只是吸取他的存在,他们试着在靠近他的时候对他敞开,他们试着在靠近他的时候不要去想任何事情,靠近他,他们变得越来越宁静,在那个宁静当中,他会触及他们、他会来到他们、他会敲他们的门。

有九十年的时间,他拒绝写任何东西、拒绝说任何事情,这是他的基本态度:真理是不可言说的,真理是不能教的,你一说出关于真理的那个片刻,它就已经不再是真实的了,说出它就等于将它虚假化了。你无法教它,最多你只能够去指出它,而那个指出应该就是你的存在、你的整个生命,它无法用语言来指出。他反对文字,他反对语言。

老子生活在沉默里,他总是在逃避他所达成的真理,他总是拒绝他应该为未来的人写些什么这个概念。

九十岁的时候,他离开他的门徒,向他们道别说:“现在我要到山上去,到喜马拉雅山上去,我要到那里去准备死。当你活着的时候,跟人们生活在一起是好的,生活在世界上是好的,但是当一个人接近死亡的时候,进入完全的单独是好的,这样你可以在你绝对的纯粹和孤独里移向那原始的泉源,而不为世界所污染。”

门徒们觉得非常伤心,但是他们能够怎么样呢?他们跟随着他跟随了几百里路,但是老子渐渐地劝他们回去,然后他单独越过边界,边界的警卫说:“除非你写下一本书,否则我不让你走出边界,你必须为人类做这件事——写一本书,这是你必须偿还的债,否则我不让你通过。”所以老子被他自己的门徒囚禁了三天。

这是一个非常优美而令人喜爱的故事。他被强迫——老子的《道德经》这一本小小的书就是这样诞生的,他必须写,因为门徒不让他通过,他是警卫,他有权,他可以不让他通过,所以老子必须写那本书,而他在三天之内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