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军干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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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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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北京回来的第二天,杨元朝便履新报到上班了。杨守信的调动也已完成,像以往一样,仍如影随形地时刻跟着杨元朝。

虽说换了新单位,由市及省,但杨元朝依旧还是操持老本行,称呼还是“杨处”不变,但具体工作却少了,一般若不是公安部和省厅直接关注和督办的重大案子,不会再直接参与案子的侦破,更多的时候是居高临下地做指示,直接和间接地指导省内所属的十几个地市州及100多个县市区的刑侦部门的业务工作,说白了,就是上情下达,兼带帮底下破案,保一方平安。

新官上任之际,他没按老路子走,如召集全体人员开见面会,上下级之间相互认识认识,或是由副手陪着,在所属的各办公区域内转悠转悠,以便熟悉归他管的地盘儿。

他没有这样按部就班,而是带着杨守信和另外两个看着顺眼的年轻人一起下去了,下到各所属的地市州公安局,甚至连一些偏远的县局和最基层的派出所也光顾了一趟,实地考察,熟悉情况,主要是刑侦队伍的建设与配置以及人员素质等。这一走,就是两个半月光景,及待他风尘仆仆地回来时,已是入夏季节了。

回来后,他感觉收获不小,并根据实际考察情况构思了一个颇为大胆的改革计划,准备打破几十年来已明显落后于形势发展的旧框框和老套路,重新布局一些科室的业务工作范围,而后递交给厅党组审查。

其实,说白了,他的改革就一条,即,省厅刑侦部门的工作不能光是管理和指导,太过空泛了,而且懂行的人也太少,更多的都属于宽泛概念的管理人才,这类人无论被安排在哪都行,即使不是在政法系统。可干指导性质的刑侦工作,就明显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因为是外行,并不懂业务。为此,杨元朝建议,应迅速组建一支真正精通业务,招之即来、来之能战的精干小分队,人员并不一定多,关键在于精,以一当十,一个萝卜一个坑,绝对不要滥竽充数的人。

这样一来,可谓一举两得,连带调懂业务的杨守信,也变得顺理成章了。

他的改革计划引起了厅党组的重视,没几天功夫,便被通知参加厅党组会议,领导们要当面听取和审查他的具体计划和建议。

他首先把走访考察了两个多月时间的印象和感觉谈了,滔滔不绝地白话儿了起码半个小时,然后便把主要精力放在改革计划上。

“你具体说说,你要组建的这支小部队都打算干什么?由哪些人员组成?人数是多少?是不是非要把现有的人员进行裁减?我们还是挺感兴趣你的这个改革计划,有创意,符合当前行行业业改革的大思路。”厅长询问式表态,明显在支持他。

杨元朝心里有了底:“我估计,这支人马不应少于30个人,目的在于机动灵活,随时能拉出去,以便能及时有效地应付下面所发生的一些重大案子。这些精通业务的行家里手,必须熟悉案发当地的社情和人文地理状况,也就是说,其中的大部分人,得从底下各地市州上调,调一些高手上来,否则,就达不到组建小分队的初衷和本意了。至于原先的一些指导性和联络性工作,应在原有人员里挑选,尽量安排那些年岁较大,已经跑不动的老同志担纲,靠他们的经验和能力,一定能把工作干好。至于其他一些不大懂业务的人,何去何从,就不是我们所能左右和考虑的了,还是由厅里另外安排更为合适他们的地界儿,也免得浪费人才。”

“你是要改变刑侦处的工作职能?”主管厅长露出诧异的神色,毕竟他更关心自己所主管的部门。

“只是一部分。其实,关键是组建一支小分队,做到招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必胜!我在考察中发现,以往一些重大案子之所以破不了,其中的相当一部分原因,并不是线索和证据不足,也不是底下的能力和技术不够,而是由于当地存在的一些负面东西,导致出警不及时,调查走访不得力,再加上一些人为因素的干扰等等,使得案子搁浅或是耽误了最佳侦破时机。”

“这么一说还挺有道理,公安部门的工作,就是要一切以破案为目的,确保一方平安嘛。别说,以往还真存在这种现象。”主管厅长似乎也赞成杨元朝的改革计划。

“调人可是件麻烦事,必须得慎之又慎。”有领导顾虑人事方面,“弄不好,选拔来的人不够格,可就坏了,上来容易下去难,还不如不调,免得劳民伤财,得不偿失。”

厅长又发话道:“小杨,你再说说,那些一旦被裁减下来的人咋办?厅里可没地界儿给他们饭吃,机构已经够庞大臃肿了,严重超编,因此,还得由你们自己消化。”

这话,才是懂得国情的领导说的,开玩笑,人家并没犯错,你凭什么要砸别人的饭碗?整个既不尽情理,也不够了解人事上的诸般艰难。再者,鉴于制度所限,人员编制可不是小问题,牵扯到方方面面。其他领导均表示赞同一把手的意见。

这下,杨元朝可作难了,一时不知该咋办才好。

厅长和主管厅长两人相互对视着乐,情知年轻人到底年轻,考虑事情就是简单,没想到,在现有的庞大官僚体制里,裁减人员是最敏感和难办的事,绝对要比想个新点子或是拟订一套改革方案难得多,但初衷总是好的,计划也可部分实施。

“诸位,对于刑侦处的改革方案,谁还有啥要说的?”一把手准备结束会议了,依次巡视着每一个党组成员,见没人吭声,便决定似的一挥手,“那就这样定了,通过。至于怎样安排那些似乎属于多余的人,我们不管,由你们刑侦处自己解决,自己消化,相信总会有办法。最后,我再说一句,年轻人,希望你不仅要新官上任三把火,把工作搞好,搞扎实,同时,也得积德,善待你的部下,免得落人闲话。”说罢,兴奋地哈哈大笑起来。其他领导也都跟着一块乐。

几天后,杨元朝拿出了人事改革方案,具体如下:一是把那些富余人员打散,安置到各科室去,既然能力有限,接接电话和上情下达总还可以吧?美其名曰“联络员”,这样,听着也好听,工作也够闲,不至于令他们有被贬遭流放的感觉,其实就是玩虚的;二是辞退部分临时工,空出如打字、文印等岗位,让这些正经端铁饭碗的人顶替,便又可使一些人不至于闲着无事可干,谁让您业务不行呢,只好勉为其难了,干点儿不需要刑侦业务知识的差事,也算人尽其才,委屈不到哪去。这两下里一来,基本上就算消化了所有的富余人员。

此外,他仍坚持自己的想法,组建一支精干的机动小分队,至于人员配置,其中的大多数人,必须从基层上调,因为这些人不仅能破案,也熟悉底下的情况。

同时,他还特别向厅党组提供了一份名单,准备提拔一些能力强的年轻人担任各部门负责人。这是他的小九九,即,手下的骨干必须得是自己中意和信得过的人,再加上提拔的美意,相信各部门的新负责人应该够感激自己,听招呼是自然的事,也有利于指挥,开展工作。

不久,他的改革方案和调配各部门负责人的计划均得到批准,应该说皆大欢喜,即使少数人有意见,但事关改革,谁也不会知难而上,给自个儿找不痛快。起码方案是过了明路的,正经经过厅党组的研究和批准。

为了证明自己的改革措施没错,杨元朝卯足了劲亲自践行,根本没有坐办公室的功夫,下面哪发生了重大案子,便亲自带队火速出动,跟消防队赶场似的,一改原先省厅单纯指导和配合当地刑侦部门工作的老习惯,反客为主,由自己带去的人主侦,当地配合。这样,尽管忙点儿累点儿,但效果却着实不赖,几乎再没遗留下以往常见的积案。

岁月悠悠。

一晃,一年多过去了,杨元朝的改革和努力得到成功的证明,既了却了厅党组原先的担心,认为提拔一个年仅30岁出头的年轻人担纲负责全省刑侦业务的重任,恐怕力有不逮,甚至会砸锅;同时,也使他真正站稳了脚跟,具有了相当威信和说服力,特别是那些对他不待见的人,此时,也不好再发牢骚,即使发,也不会再起负面作用,因为人们更相信眼前发生的事。

2

逢着礼拜天儿,杨元朝想起,又有好一阵子没跟哥们聚会了,不免想得慌,便让形影不离的杨守信赶紧通知一干人等来家聚聚,并且特意吩咐英子准备酒菜,以备朋友们来时煮酒论英雄。

一干朋友们很快就都到齐了,一时间,平常显得空荡严重缺少人气的大房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插科打诨的玩笑之声不绝于耳,跟过节一样。

杨元朝一直没忘了陈童是否已经当了官儿的问题,笑模孜地问他:“哎,哥们儿,常往领导家里跑,有效果没?”

这会儿,陈童用上好的心情和微笑地告诉他,一切顺利,均是按照哥们儿的计划进行的:“还行吧,前不久,我刚被提拔为机关团委副书记,等于副处长。”

“请客请客,有这么好的事儿怎么不通知大家伙一声。”吴小弟仍是老样子,喜欢没心没肺地说话。

李小岚显然对近来杨元朝的表现倍感钦佩:“嘿,哥们儿,你有几个部下是我们院儿的人,听他们白话儿,你哥们儿正经大刀阔斧,进行了一番改革,效果相当不赖。”

“我知道他们跟你认识,可为了工作,没敢跟他们过于亲近,那几个小子是不是挺不满意我?”

“那倒是。不过没关系,只是一般朋友,说白了,不过是一个院子住的邻居,根本算不上有啥交情,无所谓的事,你别在意。”

陈童插话道:“元朝,你现如今正经是个人物了,在我们省直机关都传开了,说公安厅有一个年轻的改革者,愣是把几十年来的陈规陋习都改了。我说,那有啥奇怪的,改革是方向,大势所趋,不改才叫怪呢。人家问我认识你不,哥们儿答复他们,正经铁哥们儿,情如手足一般。”

消息渠道众多的李小岚接茬儿道:“元朝,我可听说了,你的顶头上司要去中央党校学习,空出来的位置,十有八九会是你的,你得着信儿没有?”

杨元朝实在钦佩李小岚的广泛人际关系,觉着跟一班过从甚密的哥们儿没必要隐瞒,但假如没人提及的话,他还是会暂且按下不表,因为此事才刚有点儿眉目,既然已经有人知道了,也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于是,索性话赶话地实话实说:“你哥们儿真是手眼通天,这事儿,连见天跟我形影不离的杨子都不知道。”

站在一边的杨守信微笑着点头,算是以资佐证。

杨元朝接着道:“这就是今儿我请诸位来的意思。据说,仍是我们厅长力荐,但是否最终能变成事实,还得靠运气,官场里,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意想不到的事。”

“绝对跑不了,这副厅级的位置,非你哥们儿莫属。”陈童肯定地打保票,“因为,现在是破除论资排辈的时候,有文凭、有文化、有能力的年轻人理应受重用。再说,元朝你也不属于破格,从正处到副厅,顺理成章,不用担心。”

其他人也都表示,此事应该不会有问题。

杨元朝明白哥们的心思,感激之余,不想老是把自己作为说事儿的对象,于是,便掉转矛头,分别询问和关心其他人的情况。

李小岚走得挺稳当,已经是市体委正处级干部了,主抓运动场所管理。陈童自不必说了。惟有吴小弟和杨守信俩人,仍还都是大头兵一个,光杆司令,单漂着。

杨元朝赶紧安慰二位:“没事,即使在任何人堆儿里,也不会人人都能当官儿。咱是哥们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唇亡齿寒,休戚与共,天地可以鉴之。开玩笑,一辈子的交情,岂能因这等世俗的事所左右,是不是?”其实,人家二位都看得比他还开,均不禁乐了。

吴小弟还打趣他得意忘形,利令智昏。

一干人乐乐呵呵地吃着火锅,喝着酒,聊着天儿,亲亲热热地闹欢着,说话间不觉过了晌午头。

杨元朝是不忘旧情的人,虽然工作够忙,但一直以来也没忘了眼下仍还是大头兵一个的吴、杨二人。杨守信还好说,毕竟是干警察的,属于国家公务人员,拿铁饭碗,有固定工资。可吴小弟就不同了,境遇明显要差不少,他所在的厂子和东郊一带的国防厂矿,均属于文革时期所谓备战备荒和建立大三线的产物,早已完成了历史使命,不少都开始转做民用产品了,有的甚至进行大幅度裁员以便节流,基本上趋向于解体,前景甚为黯淡,因此工资低又没保证,如果不是老往家里跑,沾父母的光,蹭长辈的饭,恐怕日子早就难以为继了。

趁着大家伙乐乐呵呵地闲聊之际,杨元朝便悄悄地把自己的想法先跟李小岚沟通,征求他的意见。

李小岚表示同意,小声道:“还是你想得远,不过眼下有合适的地界儿吗?”

“有。我已经琢磨许久了,特意给他物色的,应该待遇不低。”接着,杨元朝便把几年前因办绑架案解救和结识台湾商人郭家驹的事讲了。

李小岚先是略微吃惊,继尔又乐了:“兄弟,你别是也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吧?”

“没错。不过,不单只是为我一个人,而是咱大家伙。毕竟,改革是潮流、大趋势,未来的经济活动,肯定会更加活跃,因此,咱们的人里,还是应该有人提前下海,先摸摸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