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军干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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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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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班上,关于杨元朝跟老情人邂逅相聚的事早已传遍了,人人见了他都乐,开几句无伤大雅的玩笑,或善意地祝福他心想事成,快点儿完婚,早日生子,总之,都替他高兴。

杨元朝美滋滋地走进办公室,屁股还没坐定,茶还没泡,处长老郑便急霍霍地电话通知了他一个新任务,口气够紧急,够严肃,显然不是小事:“你赶紧带几个人到西城分局去一趟,他们抓到一个怀疑是流窜于西南和中南等七省市,被公安部列为特大督办案件的专门撬盗保险柜系列案的嫌疑人,可昨晚审讯下来的结果却并不理想,毫无进展,甚至连嫌疑人是哪的人都没搞清楚。你赶紧组织人手马上去,务必问出个所以然来。”

“您放心,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趟不过去的通天河,我一定把罪犯的嘴给撬开,您就擎好吧。”自打杨元朝听市局一把手说了这句带有西天取经意味的禅言后,一直喜欢挂在嘴边。

“话可别说太满,这肯定是一块难啃的骨头。你也知道,夹生饭最不好炒。对了,听说你小子有喜事啦?我该不该祝贺呢?”

“当然应该啦。不过,还是等我给您拿下这块难啃的骨头再说吧。”

“行,等你凯旋时,我请你吃饭,到时候,一并都祝贺了。”老刑侦心情不错地嘿嘿笑着,挂断了电话。

杨元朝虽然说得够轻巧,可实际上还是很重视,因为,每个分局的刑警队都不是吃素的,常年跟魔鬼打交道,都具备了一套实战经验,并不比所谓的上级单位刑侦处差多少,无非是体制的原因罢了。

重大嫌疑人是个三十岁出头的青壮年,北方口音,身体挺壮,看样子,还像会个三拳两脚的功夫,面目长得够凶狠,一脸横肉,显见是没少在江湖混,属于老资格了。

根据公安部通报记录,这是一伙典型的江洋大盗,大约有三五人,一年多来,先后流窜于七省市,作案的目标均是行政单位的保险柜,但手法却并不先进和高明,就是利用一些单位的轻敌麻痹思想,保卫措施不够严谨,值班人员玩忽职守的空档间隙,大张旗鼓地使用铁锤等笨重工具,楞砸保险柜,然后行盗,洗劫财物,导致国家财产损失严重。

另据西城分局刑警队及当地派出所介绍,前天夜里,有群众报称,位于人民中路的省百货公司院儿内有猛烈击打铁件的动静,严重影响了附近居民睡觉。等当地派出所民警赶去查看时,方才发现,原来竟是几个江洋大盗正在院子里用大铁锤可劲儿砸打保险柜!于是,派出所民警一边向分局求援,一边抓盗窃犯。不料,几个江洋大盗呼哨一声,马上作鸟兽散,等分局刑警队匆匆赶来时,只抓着一个人,其他的则逃之夭夭,不知去向。

杨元朝想,既然人家分局已经审讯了一夜时间,恐怕一般的手段和点子都用过了,如政策攻心、旁敲侧击、连蒙带唬、斗智和引诱等,但还不见奏效,因此,必须得拿出点儿真玩意儿来。首先,要把嫌疑人的嚣张气焰打下去,在心理上先胜一筹,然后再见机行事,酌情处理。

他先没有露面,而是让同事先问,自己则尽快熟悉材料,琢磨着,该用哪种方法制服嫌疑人。

一会,他正襟危色地出现在主审桌后面,两眼定定地瞅了对方好一会儿才说话,口气居高凌下、颐指气使,而且直奔主题,一点儿弯子也不绕:“说说吧,你们干的好事儿!千万别藏着掖着,免得后悔都来不及。实话跟你说,你们如此猖狂,绝对死罪!死路一条,知道吗?”

他这是用的破釜沉舟法。因为,对于这类连撬好几个省市保险柜的江洋大盗,绝对属于屡教不改的重犯,一般均是有前科污点的人,也曾多次见识过政法机关怎么办案、如何审讯。可以说,经多见广,属于死不改悔的老顽固,若是光凭一般性的交代政策和苦口婆心地说服教育,恐怕于事无补,还不如索性实话实说,反倒让嫌疑人觉着,办案人并非心里没底,这是第一招。

对于这个比自己还年轻,说话口气够大,并说一口正宗普通话的人,从打一开始,一直谨守着“坦白从严,抗拒无奈”原则的嫌疑人,便觉着这主来头不小,八成是专门从北京赶来的吧?因此,不免有些惶惑,但仍顽固不化地狡辩:“该死该活**朝上,你们得拿出证据来。”

杨元朝沉稳一笑:“我们要是拿出证据来,那还有你的活路呀?听你的口音,家是河北的吧?一准儿离北京不远,大约是‘三河’或是‘香河’的,再不就是‘廊坊’人,对不对?”

曾长期生活在北京,杨元朝自然听得出来对方是哪的人,这是他采用的第二招,即一步到位,先把嫌疑人的家乡范围点出来,逼着嫌疑人无处躲闪,就算是又胜一等。

还真被他卯正了点,点中了穴,嫌疑人一听,立马愣了,没承想,这说普通话的主果然厉害!

“我看,你不傻,还是赶紧交代为好。我刚才说了,你们犯的案子不是小事,是死罪!因此,你得主动,争取宽大,起码好死总不如赖活着吧?”

他这又是用的第三招即攻心之策,即使犯的是死罪,但仍给你指出一条活路来供选择。不过,杨元朝知道,作用不会有多大,因为,对方是老资格的罪犯,不可能单凭一句简单的许诺,就会乖乖举手缴械投降,但这又是必须得预先说明的,否则就不好接茬儿再往下攻心了,不过是起某种铺垫作用,关键在后头。

嫌疑人迟疑了,心里肯定在犯嘀咕。

杨元朝趁热打铁,甩出第四招,也是最有效的杀手锏:“我知道,你们都讲义气,可义气不能当饭吃,死到临头,谁聪明点儿,识时务点儿,就能活命,保住脑袋,否则只有死路一条。再说了,谁也不是天马行空的独侠客,都有家口,上有父母大人,中间有老婆和兄弟姊妹,说不准,你还是孩儿他爹呢!难道,你有路不走,还非得也把他们都连累得一辈子不得安宁呀?让他们替你背黑锅?你想,这是聪明人干的事儿吗?”

嫌疑人仍犹豫不决,却已明显开始动摇了,一边偷眼观察正襟危坐的杨元朝,一边心虚害怕地汗如雨下,并且手和脚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杨元朝瞧在眼里,乐在心头,却一时不再言语了,等着嫌疑人最终抉择,自己拿主意。他知道,趁热打铁也得掌握火候儿,要是逼急了,反而得不偿失,会收到相反的效果。

在反复权衡了亲情与哥们儿情义之间孰轻孰重,激烈斗争了好一会儿后,嫌疑人总算开窍了,屈服了,崩溃了,抬起头,像是在绝望中试图抓住救命稻草似的:“你说话能算数吗?给我留一条活路?”

“当然。你现在交代,还属于坦白,理应从宽处理。”杨元朝明确回答。

“那,我就说……”

审讯不到一个小时就结束了。

当杨元朝把这消息报告给老刑侦时,没承想,人家老刑侦却连一点儿惊喜劲儿都没有:“完事儿就赶紧回来,家里的活还多着呢。”

“哎,我说头儿,你怎么就那么沉得住气?连一句表扬也没有?”

“有啥可表扬的?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还想表扬?你以为我这是开嘉奖店的?随便发奖状和委任状呀?工作嘛,就得见成效,不然,我干吗要专门派你去!”

杨元朝听出了上司的满意和赞许,不过是换了另一种方式罢了,便赶紧知趣地撂下电话,回处里。

不料,也可能是他太顺了,顺利地破了案,再加上先前够一路顺风顺水,没几年光景便出人头地,所谓物极必反,乐极生悲,好事总不能都降临到一个人的头上。就在他乘车回区区几公里外的单位时,竟匪夷所思地发生了车祸,他们的“212”老北京吉普,不幸跟一辆满载煤炭的大货车相撞了。由于对方载重量够大,速度又快,愣是把吉普车整个给撞飞了起来,在半空里转了几个身,然后,重重地砸在主路和辅道之间的花圃隔离带上,虽然万幸没死人,但车中的几人均不同程度地负伤挂彩了。

杨元朝受伤最重,右臂不幸骨折,经照片子诊断,为闳骨横断性骨折,只差不到一公分,就全断了!

这消息,不仅惊动了上级领导,也同样震惊了杨元朝的一干朋友,除了陪青海夫妇出外游玩的陈童和吴小弟,其他人均在闻讯后的第一时间,纷纷从四面八方往医院赶,赶着来探视和慰问不幸负伤挂彩的杨元朝。

平时,杨元朝一向是硬骨头,可当在医院的急诊室里,几个骨科的大小伙子一齐用力压住他,给他正骨,并用一特大号的木锤,往下拼命击打他的肩膀头,以便使断裂的骨头尽可能严丝合缝归位时,把他疼得唉呦连声,如黄豆粒般大小汗顺着额头直往下滴答,看得一干同事和朋友跟着一块受罪,龇牙咧嘴地帮他使劲儿,鼓励他,一定要挺住!

这一来可好,杨元朝就是再想欢实蹦达也无奈了,只有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休养一段时间,正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即使再着急上班,也得安心熬一个月光景左右,因为长骨头就需要这么长时间。

在紧急救治过后,与同事和朋友们分手时,他还不依不饶地央求大家伙:“嘿,这种时候最是考验人,你们都不能过河拆桥,更不许卸磨杀驴,一定得抽时间经常来看哥们儿,千万别让哥们儿闲着,孤独寂寞可不是人过的日子,都给我记住喽。”

一班人都乐了,甭管是朝夕相处的同事,还是过从甚密的朋友,均为他的这份大丈夫气概和诙谐幽默的乐观精神所打动。

2

由于打的是沉重的石膏,把整条胳膊都浇铸在里面,自然不能行动自如。无奈下,向来喜欢跑跑颠颠的杨元朝,也只有老实了,把大量的空闲时间交给书本和电视,陪老人家聊聊天儿,话家常。

这天,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皮肤白净、满面书卷气的苏秘书兴冲冲地进来了,在例行公事地关心了杨元朝的伤势后,说:“元朝,老头子晚上要去看篮球比赛,是咱们部队和梦城军区打,二者之间肯定会有一番殊死较量,输赢都还两说呢。因此,说话就走人,连饭都等不及吃,准备到时候简单对付点儿点心就得。”

杨元朝一点儿没觉着奇怪。在这个大院里,任谁也知道,一号首长惟一喜欢的体育项目是篮球比赛,因此,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不料,苏秘书并没立马走人的意思,先是神色诡秘地往门外扫了一眼,确定后,走上来,小声道:“听首长说,你马上要结婚啦?咋这么突然?以往,连一点儿征兆都没有。听说,那个女的是你原先的小学同学,还是同桌,曾跟你好过一阵子?”

杨元朝一时没明白苏秘书的用意何在,但心里直犯嘀咕,便直来直去地说:“你究竟有啥事儿不如直说,咱俩谁跟谁呀?”

“我就知道,在这个家里,只有托你办事最痛快,让人信得过。”大秘书连吹带捧地忽悠。

“赶紧说,免得呆会儿来人了。”杨元朝这才明白,原来,人家大秘书真有事求自己。

苏秘书便开门见山道:“听说,你马上要结婚的媳妇家是‘海司’的,老头子正经是中将。我有个亲戚,是孩子他表姑父,就在‘海司’上班,人嘛,已经快50了,可老是在县团级打转转儿,多少年也提不上去。你能不能让她帮忙跟她老爹打个招呼,提拔我亲戚一半级,以后,就是转业,也可留京分配工作,不是小事儿。”

杨元朝同样没犹豫,马上便表示同意。他知道,这求他之人可不能等闲视之,鞍前马后跟了父亲近10年光景,几乎可以算是半个家里人了,且一向表现中规中矩,从没失误过,就凭这份劳苦功高的敬业精神,理应帮人家忙。再说了,军队的传统是等级森严,官儿大一级压死人,讲究服从命令听指挥,堂堂现任大区正职,提一小小的县团级干部,那还不是张口就来、手拿把掐的事儿?

不过,他稍留有余地,道:“恐怕眼下还不合适,得等哥们儿完婚以后,起码过完蜜月以后吧,再说不迟,你看呢?”

“我还敢看什么呀?听你的,总之一切就全权拜托了。”苏秘书乐得直搓手,喜笑颜开。

“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杨元朝索性好人做到底,尽管暂时还没准儿,但他认为凭英子对自己的那份爱,绝不会有问题。

“那我就先走了,首长随时都可能招呼。”心里有了谱,当秘书的高高兴兴地消失在门外。

青海等出外游玩的人这会儿回来了。

几天不见,当一帮小哥们儿意外地见着他竟是一副负伤挂彩的狼狈样时,均不禁大感意外。

“哥们儿这是咋啦?胳膊断啦?”吴小弟大惊小怪地咋呼。

其他人也纷纷关切地询问。

“英子还不知道吧?”新娘子刘小丫于关切之外,还另有一份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