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薄亮,世界还沉睡在灰蓝色的梦里。公路上难见一人,来往的几趟车辆公交打着车灯,飞驰过去带来一阵冬风,吹得路旁女孩萧瑟的身影。
终于,一辆铁壳载走女孩瘦削的身影。
清晓现在的家在一个小镇上,要转两站公交,需要一个多小时。下了车天才刚亮开。
清晓摸出半旧的钥匙,冰凉凉的。
“咔——”门刚一推开就听见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咳得那样猛,像是要咳出血来背过气去,揪得人心一阵一阵的痛。清晓感觉双腿僵住了,心慌得厉害,不作半丝停留,直奔到爸爸的卧室。
坟墓般凄冷的家,一个卧病在床的人。何刚缓缓睁开眼皮,双眼缠绕红血丝,眼窝深陷,皮肤明显松弛了,眉间额头堆积着皱纹的沟壑。清晓又是一阵心酸。一年,爸爸这张脸,竟然像苍老了十岁。那些深深的风霜皱纹,是什么时候刻上的,她竟从来没有注意过。
“爸爸——”胸腔里有好多担心、关心、焦心,可是到了嘴边,一个“心”都说不出,“…很难受吗?我送你去医院吗?”
他们父女之间除了争吵和恶言相向,从来没有一句软话,更别提关心不关心。明明是亲生父女,说句简单嘘寒问暖的话,竟是那般不自然。
“h——”何刚缓了一口气,远远的都能感受到热度,一双牛眼一样大的眼睛此刻失去了平日的不近人情的坚硬戾气,半睁开,那样的虚弱,“不去医院···你弄点吃的吧,我很饿······”
“嗯——”清晓喉咙发紧,一阵辛酸,语不成调,“药、药在哪里…要不要……先吃点···”
“在抽屉里······”
拉开抽屉,也是乱乱的,没有人整理。清晓找到几盒感冒药,仔细看了说明书,剜出几片,拿着玻璃杯去厨房倒开水——
两个开水壶,上面蒙着薄灰,一壶是空的,一壶装了些水,可是全凉透了,带着陈旧的气味,不知是什么时候的。
“···没有开水,我都是用自来水喝的···就用凉水将就吃吧···”何刚的声音的传来,失了平日那不冷漠和憎恨,变得那样的虚飘。
清晓紧紧握着水杯,咽了咽喉咙,空气变得好沉重,压得她快站不住,快呼吸不了…她重重的呼吸,压住眼里的水汽——
“你等等……我烧开水——”
清晓拿出烧开水的水壶,满上水。水壶满满当当装了一肚子,却没有一滴溢出来,就像她的难过,积了满心满肺,流不出,化不去,只能承受。
昨天他也是用自来水吃的药么。。。竟然,连…照顾喝水吃药的人…都没有了么……
世界上那么多人,他能依靠的却只有她。。。
如果,是说如果,如果没有她,他就只能一个人熬么,没有饭吃,连吃药的热水···都没有······
这就是相依为命么。。。
…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