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边走,钱立峰一边问道:“冯主任,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搞到的?我真是服了您了。”
“我哪有这个本事?是刘副局长搞到的——算了,这是秘密。小钱,交给你一个任务:跟着老林来的船上的人不得下船,更不得和岸上的任何人接触。”
消息如果泄露,返航再去拉物资的林聪礼等人就会有危险。于志三的教训必须汲取,谁能保证分水没有日本人的奸细?
卸下运来的物资,林聪礼立即走了,冯根生一项一项的点查、交代,刚进行到一半,邵康厚也到了,把冯根生拉到一边说道:“昨天上午范大可派人把假金条送到上海,下午就出手了,还多卖了一点,这是二十根金条,还有价值十二根金条的美钞留在了巩组长手里,便于随时从上海采购国统区买不到的物质。”
“太好了!我定的砖瓦、木料的钱,还有工钱,已经快把钱立峰从浦江拿来的钱花完了,有了这笔钱,就放心了。”
邵康厚又道:“冯主任,我来的时候路过日战区,好像有大规模调兵的迹象啊。”
现在的冯根生一门心思全是工程的事,很担心的问道:“是吗?林聪礼又去拉建材了,会不会被查扣?”
邵康厚打量了一下现场堆积的材料,答道:“还是这些东西?估计问题不大,不明就里的人看见了,以为是废弃的垃圾,捡回去废物利用。集中营暴(和谐)动后,老林应该上了日本人通缉名单了,可他带着的那几个人之前没有参加过大的行动。”
“那就好。老邵,刘副局长在东边两公里之外的一家叫兆麟堂的医院里休养,我包下了一间病房,两张床,还有一个藤制沙发,也能睡人,詹栋一个人,我不放心,你就住在那里吧,负责照顾刘副局长,有事我派人去找你。”
邵康厚很爽快的答道:“太好了,刘副局长可是军统的传奇人物,有机会和他相处,求之不得,那我去了。”
“等一等,别挤在病房里影响刘副局长休息了,我记得那家医院后门有些空房,你租一间,把便携式电台转移过去。手头略微松快了些,何必过得如此拮据?你说是吧?”
“也好,这里太乱了,人又多,电台设在这里是不合适。”
工地昼夜赶工,林聪礼再一次平安回来了,冯根生每天只在现场的帐(和谐)篷中胡乱睡四五个小时,遇到做不了主的事情,就派林聪礼或者钱立峰去医院请示刘泽之。
八月六号中午十一点,稍稍空闲的冯根生命令林聪礼留守工地,前往兆麟堂医院探视刘泽之。
经过一周的休养,消瘦了一圈的刘泽之渐渐康复,前一天还去工地上转了一圈,被“长”在工地的冯根生坚决劝返。
见到冯根生,刘泽之问道:“昨天也没看清楚,你这臭小子,越来越没规矩!说说吧,工程进行的怎么样了?”
“工地上太乱,又是大热天,您当然不能久留。您就放心吧,得亏有林聪礼从无名小岛上拉来的物资,进展比想象的快多了。您身体好点了吗?”
“好多了,上午接到范大可发来的电报:周局长也好些了,再过几天就能拆线下床了。”
冯根生答道:“太好了!对了,刚才姜戎鹏又奉军需处郭处长的命令,运来了两车木板,他说还有一车地砖,随后运到,还说王副官也要随车过来探视您。”
刘泽之无奈的笑道:“探视的?不尽然吧?这是韩长官过意不去,派他的亲信副官来给我做面子。”
冯根生也笑了,说道:“什么都瞒不过您,我觉得还真是这样。”
“罢了,老冯,快十一点半了,你也别走了,詹栋,进来——给你钱,你去医院大门对面那家鲁菜馆,买四五个菜,等王副官来了请他一起用餐。”
十二点,众人在病房里坐定,王副官开了一坛五斤重的绍兴黄酒,说道:“应该我来做东的,还让您破费,这坛酒是我从司令部驻地带来的,还不错,十年陈。刘副局长,临行前,韩长官还托我问候您。”
刘泽之笑道:“一家人,客气什么?这几天我还是只能喝粥,等我能喝酒了,你再请我——老邵,怎么才来?就等你了,来,坐吧。什么事?这么高兴?”
邵康厚答道:“我刚接到局本部发来的电报——”军统局本部来的电报,自然是机密,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提及?邵康厚这是怎么了?众人正要起身回避,只听邵康厚继续说道:“是明码电报:美国空军与今日上午9点14分17秒,,轰炸日本广岛,投下了一颗从未使用过的,新研制成功的巨型炸弹——代号‘小男孩’的原子弹!据初步估计,死伤在五万人左右。”
众人先是一惊,随即都是一喜!
刘泽之却叹了口气,答道:“自从日本拒绝接受《波茨坦公告》,就注定了会有这么一天!一将功成万骨枯,何况百将?何况不成?唉,日本人挑起的这场不义之战,何止是中国人,没有赢家?日本,也是输家!”
“那是他们的报应!美国人也是,怎么才扔一颗?应该扔他个百八十颗!”冯根生很罕见的反驳道:“刘副局长,您太妇人之仁了!自从您主持成立了‘国统区离散家人联络处’,我一直有个担心:担心您太忠厚,太正人君子,在最后关头会被倪新等汉奸利用,让他们逃过惩罚!”
邵康厚很不满,说道:“冯主任,怎么可以对刘副局长这么说话?对长官不敬,你什么意思?”
王副官忙出面打哈哈:“这酒还没喝,老冯,你就醉了?你多虑了,刘副局长是那样的人吗?”
刘泽之却不以为忤,又叹了口气,答道:“老冯,实不相瞒,同样的意思,周局长也曾问过我。唉,且不说倪新是个认准了,就一条道走到黑的人,他不会做见风使舵的墙头草的。而且——军统的三大王派杀手中的两个,戴如、张弛折损在他手里,郭烜,戴老板的爱将,军统的电讯奇才,孙文凯,戴老板的小同乡……还有,你们记得吗?上海分局费劲千辛万苦,运到重庆的那条盘尼西林生产线,也是毁在他手里,戴老板当众丢了面子……这一桩桩一件件,军统怎么可能放过他?”
冯根生心道:当然不可能放过这个双手沾满军统特工鲜血的铁杆汉奸倪新!
詹栋端来了刚熬好的粳米粥,王副官亲自盛了一碗,端给刘泽之:“您喝粥,韩长官命我多留几天,协调贵局和军需处的关系。我就说吗,韩长官过虑了,有刘副局长在,那里需要协调?”
刘泽之笑笑,开始喝粥。
众人这才纷纷端起酒杯,开始用餐。
与此同时,上海,淞沪占领军司令部,正和倪新商议工作的影佐祯昭也接到了广岛被轰炸的消息,他大吃一惊,颓然瘫坐在办公椅上,闭目不语。
倪新也没有开口询问。
这是瞒不住的事,许久,影佐祯昭递过抄报纸,说道:“倪桑,你看看吧,前景不容乐观那。”
倪新看罢,言不及义的安慰了一句:“有这么大的威力吗?只怕是以讹传讹,将军不必太在意,准确的消息很快就会收到。”
影佐祯昭叹了口气,强打精神问道:“派往分水县城的人都到了吗?”
“何其莘、宋宁生带领一个行动组、一个情报组前天就成功潜入了,有个好消息:冯根生在分水,刘泽之很可能也在。”
影佐祯昭顿时来了精神:“确实吗?说来听听。”
“分水守备营有一个我们的人:一连的连副王若鹏。军统上海分局在分水县城大兴土木,修建一组类似军营的建筑,他们那个连被借调给军统了。冯根生是工程的指挥,但是冯根生经常派人去向长官请示。上海分局能被冯根生称作长官的,除了周成斌,就是刘泽之。而周成斌,受了重伤。”
“唉,周成斌?可惜,于志三没有要了他的性命!”
刘泽之带队缉捕于志三,动静很大,76号安插在浦江的情报人员不可能不知道,费尽心力从回春康医院打探,昨天才搞清楚,得知周成斌逃过了一劫。
倪新答道:“吃一堑长一智,周成斌养伤的医院戒备森严,近期无法再下手了。”
“这我明白,如果不是有万恒这个诱饵,于志三虽是第三纵队的小队长,也不会有机会接近周成斌的。刘泽之确定在分水县城吗?”
“目前只是推测,据潜伏在浦江的情报人员汇报:刘泽之缉捕于志三,也受了伤。”
影佐祯昭奇道:“军统在分水县城修建军营,干什么用?能容纳多少人?你了解吗?”
“据王若鹏提供的情报:规模还不小,预计是为一个团准备的。可他说又不太像军营,也有点像监狱。”
影佐祯昭答道:“先不管他了,等皇军攻占分水,一切就真相大白了。唉,但愿能顺利拿下分水,用分水做跳板,攻占韩德勤所在的重庆政府第三战区司令部,进而占领整个浙江,为皇军在华战争提供一个稳定的饷源。”
倪新没有附和,只道:“将军还有别的吩咐吗?”
“除了冯根生,军统上海分局还有何人在分水?”
“还有一个叫林聪礼的,此人也参与过集中营的暴(和谐)动,其他的人就不知道了。”
“倪桑,如果刘泽之不在分水,还则罢了,如果他在,我希望能除掉他!你准备一下,把76号目前还在上海的行动特工的精锐,编为十个行动组,每组十到二十人,其中的五个由你带领,七号晚上八点前赶到指点地点,随前锋部队行动,一旦进占分水。立即搜捕军统上海分局刘泽之等人!另外五个行动组交由我指挥。”
“是,属下这就回去安排。”
“把潜入分水的何其莘的电台频率交给浅野一键,命他和川崎哲也随我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