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中,徐逸轩问道:“泽之,你说应该如何处置赵长青?”
“这要听戴老板的,虽说自古杀降不祥……张弛等人被公开处决,戴老板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你是说戴老板会公开处决赵长青、顾泰宁泄愤?”
刘泽之笑笑:“我可什么都没说。”
徐逸轩问道:“得,算我说的,总行了吧?泽之,有件事我早就想问你:听毛先生说上海分局得到了一种叫致幻剂的东西?如能用于审讯……特别是对有疑点的自己的人的审讯,总不好经常动刑吧?唉,你有所不知,我知道很多人恨我,可我身在其位,也是不得已啊。”
“那个东西不成熟,使用后被审讯的对象会很快死亡,怎么能用在自己人身上?”
徐逸轩大失所望:“原来我是道听途说,可用在敌人身上,总没问题吧?”
“据我所知:致幻剂一直处在研制阶段,技术不成熟,除了被除掉的川岛重明,其他的人都知之甚少。”
“那也只得罢了。”
“徐处长,如果戴老板要处决赵长青,能不能留下顾泰宁的一条命?”
“为什么?”
“立威也罢,泄愤也罢,赵长青一人足矣,留下顾泰宁,将来也许会有用。”
“你考虑的太多了,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向戴老板进言,当然可以,可我不保证一定能办到。泽之,明天我就不送你了,见到周成斌,替我问好。”
十月二十九号清晨四点半,刘泽之带着范大可回到了浦江县,周成斌松了口气,说道:“崔峰、田成前天下午就到了,你和范大可一直没有消息,我还担心是不是出事了。”
“进入日战区后,盘查的很严,耽搁了几天。老周,戴老板追问锄奸令为什么没有如期执行?并命令重启啄木鸟计划。”
周成斌叹道:“唉,你离开后,我先后两次对谢威动手,都以失败告终。重启啄木鸟计划?谈何容易?”
“我本来想和韩秘书配合,敷衍戴老板,没想到你确实有过行动。如果这样,谢威的警惕性一定很高,近期不宜再动手,否则会造成损失。何况张占撤离后,失去了内线的配合。”
周成斌犹豫道:“可戴老板切责,如果我们拖延……”
“戴老板给出的期限是到今年年底,暂时放一放,也不要紧。”
“也好,提到张占,还有件事:五天前收到局本部的电报,命他返回重庆。他得知了张据的事,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刘泽之叹道:“张据……手足之情,莫若兄弟,意料中事,好在凶手成擒,也算是一个安慰——张占走了?不对啊,我在大门口看到罗淑云了。”
“我说的是张占奉命回了局本部,你没听清?罗淑云是张占的太太,可她也是军统的特工,没有命令,怎么能同返重庆?”
“可人家是夫妇,何必如此不近人情?”
“小罗有身孕了,一路上不安全。”
“原来如此,上海分局的潜伏特工组织还在重建吧?”
“已经基本就绪了,张弛以前的手下局本部另有安排,只同意把李奕留在上海分局。我命巩肃和、李奕分头负责潜伏特工,任命冯根生为军管会主任,留在根据地。对了,泽之,我把武顺调给李奕当助手了。田成的特长是情报分析,让你做你的助手吧?范大可也跟着你。”
“你做主。戴老板命我们为光复后的接收提前布局。”
“我也接到电报了,泽之,我是这么想的:你我亲自负责这件事,由葛佳鹏协助。命崔峰负责目前上海分局所有的外围组织,董康做他的助手。”
刘泽之答道:“你说得对,要立即着手大力发展外围组织,将来的接收,离不开外围组织的配合。可要是和潜伏特工组织之间发生太多的关联,很容易诱发连锁反应,导致不可挽回的损失。张弛、蔡坤等人……追本溯源,不就是因为《申报》的马茂德暴露导致的吗?”
“泽之,除了以上各项工作,我们的当务之急……”
刘泽之和接话道:“是发展内线,对吧?”
“不错,这一个来月,我多方设法,都不得要领。”
“提到内线,我多问一句:您是如何放走韩佑禧的?不会留下疑点吧?万一弄巧成拙,给沈阳站造成损失,就没法交代了。”
周成斌责备道:“泽之,你啊,过于留心在意人情世故了,长此以往,会流于油滑世故,落入下乘,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
刘泽之诚恳答道:“您说的是,泽之受教。”
“韩佑禧的事你放心吧,你事先都做了安排,怎么可能会出事?影佐祯昭为了泄愤,仰或为了向上峰交差,纠合南京宪兵团和一个汪伪集团的步兵团,对浦江县发动围剿。有苏东然旅长在,他自然占不了什么便宜。”
“费尽心力征集到的黄金丢失,小野平一郎承担了全部责任,影佐祯昭却也不能什么也不做,好在日本人没有在淞沪地区发动全面冲突的实力了。”
“事先彭寍韡挖出了潜伏在医院的奸细毕妍,我命他引而不发,以韩佑禧刑讯伤感染为名,入院治疗。从警戒措施看,谁都会误认为韩佑禧是个重要人物。我又故意两次亲自提审。并让奸细毕妍有机会从彭寍韡手中窃得两份情报——情报当然是真的,也有一定的价值,可有很强的实效性——围剿开始后,毕妍果然中计,营救韩佑禧潜逃。”
刘泽之问道:“今后的工作重点:对汪伪集团和平救国军的策反,和日伪军政机关有关人士接触,提前布局接收,都需要内线的配合。老周,上海分局目前还有内线吗?”
“也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
“这话怎么说?”
“在市警署、交管局、税务局有几名外围人员,可惜地位都很低,基本上排不上用场。”
刘泽之思忖道:“安插卧底,无外乎两个办法:主动安插。可是取得对手的信任,获取相应的职位,不是一朝一夕能办到的;再就是策反。”
“是啊,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策反,泽之,你有合适的人选吗?”
刘泽之苦笑道:“你曾问过我一次,我还是那个答案:没有。对了,您和张占谈过这个问题吗?”
“谈过,他也没有目标。以前有你,安插、策反,相对容易得多;现在根本无从着手。事缓则圆,不聊了,这个时候大多数人还都没起床,你刚回来,去休息吧。”
“好,我也是乏透了——”
葛佳鹏闻讯赶来:“呦呵,还真是您回来了。刘副局长,一路辛苦了。”
刘泽之笑道:“你耳朵真长,是范大可告诉你的吧?我辛苦什么?你诈降76号,才真是辛苦了。”
“大家都辛苦了,是崔峰昨天离开前前告诉我的,说您和范大可一起回来,刚才我看见范大可去了食堂。听说没有我,侦破日本人在重庆谍报网的工作功亏一篑?”
刘泽之哭笑不得:“功亏一篑,是实情,可不是因为你不在,你没那么不可或缺。既然来了,别走了,搞点吃的,我们边吃边聊吧。”
葛佳鹏叫来卫兵,交代了几句,回到房间,问道:“局本部调回张占,却没有命我同行,是不是也觉得上海分局离不得我?”
周成斌责备道:“没规矩,谈正事!坐吧。佳鹏,戴老板命令上海分局为光复后的接收布局,我决定你参与这项工作,这是刘副局长列出的一份名单,认为可以接触一下试试,你看看吧。”
葛佳鹏收起戏谑之态,仔细看罢,答道:“这是戴老板列出的名单吧?得,我不问了,我没意见,二位长官,准备从哪个人入手?”
刘泽之答道:“一路上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与其我们主动拜访,不如坐等他们主动上门。”
周成斌点头道:“不错,我有个想法:利用外围组织,广泛散发传单,阐述戴老板的命令:悬崖勒马,既往不咎;暗地里建功,民国政府必有酬庸;顽固对抗,死路一条!”
葛佳鹏心悦诚服:“好主意!瓦解对方的军心,就是要分别处理!此一纸传单,可抵数万雄兵。”
刘泽之也道:“我同意,事不宜迟,立即动手吧。”
当天上午八点,76号,倪新招来了谢威:“你看看吧,于思文发来的电文,影佐将军的推测被证实了:赵长青在重庆被公开处决。”
“那一同失踪的吴斌、顾泰宁哪?”
“截止到目前,还没有消息。”
“好在于思文掌握的潜伏特工还是安全的。”
倪新叹道:“是啊。可赵长青在满洲颇受重用,增援淞沪,却落了这么个下场!唉,川岛重明也死在淞沪,只怕关东军不谅解啊。”
“局长宽心,不谅解又能如何?彼此并不统属。何况毕妍营救韩佑禧脱险,回了满洲,也算是一个交代吧。”
“罢了,且由他去吧。谢威,一个月来,你两次遇险,看样子军统是铁了心不会放过你啊。”
“谢谢局长的关怀,属下这条命本来就是您给的,局长,属下有句话……”
倪新奇道:“说吧,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局长,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只有抓住周成斌,属下才有安全可言。”
“谈何容易?等等,你是说——”
“是的,属下愿作诱饵,诱捕周成斌。”
倪新颇有些感动:“谢威,这么做你很危险,何况今日之上海分局人才济济,别说周成斌,刘泽之也未必会亲自出马。”
“属下有个不太成熟的计划:迂回行动,想向局长您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