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谍殇之山河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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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6章 :苦心(上)

倪新说道:“我请川岛重明教授来上海了,此人你听说过吧?”

张弛意外的开口答道:“听说过,他研制了一种致幻剂,用于审讯。”

倪新微微一愣,随即又道:“除了用于对付李智勇,我还和川岛教授配合过,在满洲,川岛教授也有过多次成功的经验。前两次张先生被请到76号,可惜的是川岛教授远在日本。”

张弛冷笑道:“你别痴心妄想了!对付致幻剂,我早有对策。”

倪新吃了一惊:张弛此言是真是假?他笑笑,说道:“愿闻其详。”

张弛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倪新接了一句:“张先生不愿教我?还是——本就是虚张声势?”

“这么拙劣的激将法,你也好意思班门弄斧?教导你一次也无妨:川岛老鬼子吹得神乎其神的致幻剂,不过是迷幻药品和催眠术的结合而已。”

倪新不以为忤:“实用就好。”

“实用?那是对活人。张某从小练武,关键时候,有的是办法自我了断。”

倪新心中一动,随即冷笑:“张先生,你太心急了,我刚才的话只说到一半,川岛教授,殉国了。”

张弛哈哈大笑,震动伤口,剧烈的咳嗽起来,片刻,才道:“既生瑜何生亮,倪新啊,周成斌就是你的克星!”张弛正了正颜色,说道:“倪新,张某有几句逆耳忠言,不吐不快。”

倪新没制止,也没答话。

张弛自顾自说下去:“我数次听泽之说起过你,他对你,不失敬意,而且,还有一份无法出口的兄弟情义,虽然他不敢承认,可怎么能瞒得过我的眼睛?”

倪新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喜怒。

张弛话锋一转:“可我不敢苟同,你——倪新就是一个不仁不义的伪君子!公德,你固执己见,背叛国家,甘为鹰犬,固然令人不齿!与公德相比,你的私德更不入流!你我是对手,是军人,斗智斗力都在情理之中,可是李士群和你情非泛泛,他死于小野平一郎、影佐祯昭之手,你却认贼作父,你的良心那?赵敬东尚且匹夫一怒,拼死也要为李士群讨还公道……”

“住口!”倪新突然勃然大怒,上前就是一拳!张弛被打翻在地!

被审讯的人犯反唇相讥,是很平常的一件事,何况凶悍顽固的张弛?谁知一向内敛温和的倪新如此动怒。同在牢房的刘威平、李学惠猝不及防,一时都愣在了当场。倪新牵动伤口,脖子上包扎着的纱布渗血,一阵眩晕,扶着墙壁才没有摔倒。

刘威平上前扶住倪新:“您没事吧?来人——哪名军医在?赶紧叫进来。局长息怒,这样的丧家犬,您何必和他一般见识?”

李学惠冲过去狠狠踢了张弛两脚,骂道:“你活腻味了?!居然敢诽谤倪局长,还挑拨离间……”

倪新缓过一口气,抑制住怒火,摆手制止了,说道:“不准动手!我没事,不用去叫军医。学惠,把张弛也扶起来。张弛,我不和你做无聊的口舌之争,我也不知道你不怕死。我还想告诉你一件事:和你一同被捕的军统的人,除了冯根生、马茂德和另外一名刚到上海的行动人员,其他人都拒不合作。而我们根据马茂德口供,又抓捕了两个人:滕英、老张。所以我手头有九个不识时务的顽劣凶徒。”

张弛微微变色:冯根生叛变?是真是假?倪新还想玩什么花样?

刘威平等人心道:局长这是怎么了?何必让张弛知道这些?他岂不更有恃无恐?

李学惠递过一杯白开水,倪新接过,喝了两口,又道:“张弛,我给你两条路:一是我召开记者招待会,你出席,发表声明:自愿脱离军统。我不勉强你出卖组织、战友。因为你知道的,冯根生绝大多少都知道。如果你配合,我不仅放过你,还放过蔡坤、史林德等人。第二条路就是你冥顽不灵,那么我成全你:把你和蔡坤等人都送上刑场!”倪新把条件放得很低,希望张弛能上钩。

张弛定定的看着倪新,眼神里不见愤怒,全是鄙夷。

倪新避开他的目光,继续说道:“如果你不识时务,等于亲手把蔡坤等八人送上了黄泉路!何去何从,你好好想想吧,我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

“不必了,我现在就答复你:蔡坤等人是军统的特工,为国捐躯是本分,我不会答应你的任何条件。”

倪新不死心的继续劝说:“没想到你如此冷漠,把一己的名誉看的比这么多战友的性命看的还重要,我很失望。你曾冒险策划营救刘泽之,我误认为你是个知体识礼的君子。”

张弛望着牢门,似是要望穿这高墙,再看一眼祖辈留下的大好河山……

张弛的声音不疾不缓:“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一时苟活,再图将来,曲线救国,不过是懦夫给自己惜命怕死的卑劣行径找的借口而已。中国,之所以沦落至此,就是这样的聪明人太多了。只有小聪明,没有大智慧,缺乏决绝赴死的勇气。张弛虽一介武夫,却不敢忘了一个中国男儿的本分!”

倪新禁不住动容,片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倪新向办公室走去,路过医务室,谢威的声音传来:“老冯,你刚才说什么——不是,不是‘你不用陪我了’这句,是之前那句:‘张弛另有任务’,什么任务?”

倪新不由得驻足。

医务室内沉寂下来。

过了一会,谢威的声音再次响起:“老冯,到了现在,你还有所隐瞒,有必要吗?”

冯根生解释道:“隐瞒什么?是啊,都到了现在了,我是说你们没必要如临大敌,周成斌不会冒险营救,不对,不是局本部要求他保持静默,局本部,我只是猜测啊,局本部应该是想营救的,可将在外君命……总不能从重庆派人吧?还是要用上海分局的人,对不对?而……总之,张弛和刘泽之不一样!”

谢威继续追问:“有什么不一样的,你把话说清楚!”

冯根生的声音透着烦躁:“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别问了,我头疼得厉害。我说了你也不懂,你要是懂这些人情世故,就不至于在军统干了那么些年,还只是个上尉。”

倪新示意刘威平敲门,刘威平敲了敲门,说道:“谢副处长,倪局长来了。”

谢威打开们,请倪新入内,说道:“倪局长请坐,我们……”

倪新打断了他的话,坐下说道:“我路过门口,听到了几句。冯先生说的不错,谢威生性耿直,不懂这些,能说给我听听吗?”

冯根生只得强打精神答道:“我刚才说没必要如临大敌。谢威……谢副处长说不能不防,张弛曾带队突袭76号,强劫刘泽之,决不能重蹈覆辙。我说上海分局的局长是周成斌。他不会,最起码近日不会营救张弛。谢副处长追问理由,我就答了一句:因为张弛另有任务。谢副处长又追问详情……倪局长,并不是我有所隐瞒,这件事只是我的推测,再说也和能否继续破获上海分局无关。”

倪新意味深长的笑道:“有没有关系,由我来判断;说与不说,却是冯先生的事。”

冯根生叹道:“唉,这是当然……其实我不说,倪局长也明白:张弛来上海,另有任务。”

倪新点头道:“军统上海分局要劫夺贵金属,这一点并不难预料,且也得到了冯先生的证实。我也一直想不明白:戴笠为什么又把张弛派到了上海。如果周、刘能完成任务,何必派张弛来?如果周、刘没有能力完成任务,张弛来了上海又能如何?冯先生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原来张弛另有任务。我请教:这个任务是什么?”

“以倪局长的缜密睿智,有什么想不明白的?谢威是被76号现场抓捕的,可后来的艾高文、甘敏,又是如何落入倪局长手中的?”

“你是说张弛来上海,是执行和当初的艾高文、甘敏同样的任务?”

“是的。”

谢威有些明白了:“难道张弛是来监视周成斌的?也对,上次艾高文、甘敏向重庆局本部汇报过周成斌有可能中饱私囊,应该是子虚乌有,可是不知道澄清了没有?价值如此巨大的贵金属……周、刘私交颇密,相互监督不现实。可张弛就能办到吗?都说张弛和周成斌不和,我倒觉得是谣传。”

冯根生插话道:“彼此不服气,是有的,不和,言过其实了。”

倪新答道:“冯先生的判断很中肯。”

谢威却道:“虽说谈不上不和,可张弛愚忠毛人凤,这是军统很多人都知道的。”

倪新又道:“冯先生,你的意思是:我么能想到的事,周成斌自然也会想到,所以他不会营救张弛,给自己添麻烦?甚至希望张弛死在我们手中,除掉一个隐患。”

冯根生忍不住冷笑:“倪局长,你把周成斌看成什么人了?他岂是这样心胸狭隘的宵小之辈?周成斌是正人君子……”

谢威提高声音喝道:“老冯!注意你的言行!什么正人君子?就算是也不能……我是说你现在是76号的人,别忘了你的身份!”

倪新摆手道:“冯先生说得对,周成斌的确是个正人君子。可你为什么判断周成斌不会营救?”

“因为周成斌虽是个正人君子,可他不是一个侠客,没有快意恩仇的权利,他是一个特工,一个身负重任,想从日本人手里劫夺贵金属的特工头子。营救刘泽之,是他一生中仅有的一次,置责任于情感之后。那个时候,虽然他本人中毒,可上海分局没有大的任务。还记得郭烜吗?周成斌和郭烜是情同手足的兄弟,可当时上海分局要替英国人转运汇丰银行的黄金储备,周成斌就能狠下心来,袖手旁观!倪局长,你别忘了,那个时候刘泽之潜伏在76号,深得李士群的信任。这就是我刚才说的:刘泽之和张弛的情况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