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号凌晨六点,刘泽之带着葛佳鹏等人分头潜入上海。两天后的十二月一日凌晨五点,周成斌找来了张弛、李奕:“李奕,你的助手送出情报:七十九团移防南通,他被调到南京守备一团了,吴团副担任代理团长。”
李奕喜忧参半,答道:“代理团长?这么说日本人很有可能再派遣一个团长,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而七十九团也没有军统的人了。”
“张弛,你留在根据地,我和李奕必须马上赶往南通。”
警卫组长小孔报告道:“周局长,有个姓莫的,说是要见您。他很狼狈,受了伤。”
张弛很奇怪:天还没亮,这么早就有人来访?周成斌答道:“姓莫?快请他进来!对了把卫生员小宋叫来。李奕,你去安排:叫上乔文荣、廖康和,一个小时后出发。”
小孔带着左臂草草包扎着的老莫走进房间,周成斌迎上去问道:“莫先生,怎么受伤了?小宋,你来得正好,为莫先生处理一下。小孔,准备早餐。”
有求于人,老莫对周成斌的态度好了很多,答道:“过封锁线的时候,撞上日伪巡逻队了,受了点伤,不要紧。周局长,早饭不急,张先生被捕了。”
周成斌并不相瞒:“我前天知道的。莫先生,你先疗伤,过一会我们再谈。”
老莫一愣,很不满意,正想出口嘲讽,又硬生生把话吞了回去。
周成斌来到隔壁房间,张弛跟了过来,说道:“此人是谁?张先生?是张克清吧?他怎么知道张克清被捕了?他是不是就是你说的救了你的张克清的助手?”
“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就是他。”
“那他来这里找您干什么?是不是想求我们出手相助?”
“应该是。”
张弛问道:“那您准备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在不影响军统利益的前提下,尽力相助。”
张弛心犹不甘,却也没敢表示出来。小孔进来报告:“二位长官,宋卫生员说来人骨折了,她没有能力处理,只能送进镇上唯一的那家医院。她还说此人手术后需要卧床半个月。”
周成斌答道:“走吧,过去看看。”
见到周成斌,半躺在行军床上的老莫想起身,小宋摁住了他:“别动,我要把你自己裹的布取下来,然后送你去医院。”
“我不去医院,周局长,你别担心,我从没有想过你们军统能仗义出手,虽然你的命是张先生救的。”
张弛脸色一变,脱口训道:“这是什么话?既然你认为我们不会相助,那你来这里干什么?是特意来教训我们的吗?”
周成斌说道:“老张!让莫先生把话说完。”
老莫只得放下身段,不情不愿的说道:“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上级说周局长您是个正人君子……我是说,您的人品还过得去……”
周成斌笑笑招呼道:“伤口处理好了吗?小宋,莫先生有伤在身,你去厨房煮碗面。老张,你留一下。莫先生,先吃饭,边吃边聊。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尽力相助。等吃完饭,我派人送你去医院。老张,一起吃。来,莫先生,先喝碗粥。现在没有外人了,有话就说吧。”
周成斌亲自盛粥,心急如焚的老莫不敢违逆,只得起身,坐到桌边,答道:“谢谢周局长。”
应付着喝了两口粥,老莫说道:“张先生被捕了,我向上级做了汇报,周局长,以前的事,我向您道歉……”
“此话从何说起?张先生仗义援手,莫先生您一直在照顾周某,这份恩德我还没有机会报答。我多问一句:你们是怎么知道张克清被捕的消息的?”
老莫艰难的选择着措辞:“我们在日军司令部里有卧底,可惜影佐祯昭不在,卧底的地位也太低,除了传出消息,其他的……我是说上级……可是我们没有能力,张先生目前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周成斌说道:“他受了酷刑,却保持住了气节。”
老莫一喜,说道:“这么说上级没有猜错,你们军统真的在76号里有内线?”
“是的,我还知道张先生之所以暴露被捕,是因为营救我被倪新看出来破绽。”
“果然如此!我猜的不差……”老莫站起身来,鞠了一躬,说道:“周局长,那您就更不能袖手旁观了!我对你的失礼,请您不要放在心上,只要您肯出手,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当然,我个人能力有限……”
“莫先生言重了,快请坐。”
小宋在门外扬声说道:“周局长,面煮好了。”
“端进来吧。莫先生,条件简陋,你可别嫌弃,将就用一点吧。
小宋把满满一碗鸡蛋肉丝汤面放在桌上,知趣的离开。
周成斌态度和蔼,却一直没有吐口答应协助,老莫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勉强吃了两口面,说道:“我知道军统有纪律,不敢强人所难,上级派我来是因为我们没有办法了解76号的情况,营救无从谈起,猜测军统还有内线,所以就……周局长,张先生他……”
周成斌打断了他的话:“莫先生,张先生对我、对军统的数次援手之恩,周某从来没有忘记过。我会命令内线继续打探情报,如果贵方力不能及,我也会派人协助行动。”
老莫大喜过望,起身又鞠了一躬:“没想到军统也并不都是卑鄙无……我是说张先生没有看错您……”
周成斌正色道:“有句话我要说在前头:军统的内线提供情报,仅局限于不影响他继续潜伏的范畴内。”
“这就足够了,请您给我一张纸,我把潘先生电台的频率写给您。潘先生的计划是……”
听完老莫的话,周成斌闭目思索,这个计划军统介入的太深,事后被长官训斥处分是免不了的……
老莫心神不宁的看着他。终于,周成斌慨然一诺:“老张,你亲自和潘先生联系,转告潘先生:军统愿意协助。把巩肃和手下实力最强的那个潜伏行动组暂时划归潘先生指挥,并和内线联系:请他转告张先生:军统会协助他的组织营救,请他配合。”
太好了,消息可以传递给张克清了,最难的问题解决了!老莫喜形于色,正要说几句感谢的话,周成斌又道:“全民抗战,贵我两方是并肩协作的友军,过于客气反而生分了。你吃完面,踏踏实实去医院治伤。从现在起,由我局张弛副局长负责这件事,你可以随时找他。老张,派个人协助莫先生工作,随便也照料他的生活。医院那里你也派人说一声:上海分局承担全部费用。”
老莫谢了又谢,周成斌起身道:“莫先生,我还有点琐事,失陪了,你安心养伤。等我回来,张先生也脱险了,咱们再好好聊。”
周成斌走出房间,办公大院门口,李奕等三人整装待发。电讯员拿着一份急电跑出来:“周局长,局本部发来的密电。”
“我不在根据地期间,由张副局长主持工作,所有的电文交给他处理。”
张弛命卫生员小宋陪着老莫去医院,自己亲自送出门来。周成斌说道:“小宋,好好照顾莫先生。”
小宋很爽快的答应着离开,张弛叫住周成斌:“周局长,等我译出电文您再走。”
周成斌命李奕等人稍等,回了办公室。张弛很快译出电文,递给周成斌:“戴老板命令在淞沪地区开展各种行动,牵制淞沪日伪军,尽可能不让他们调集更多的兵力增援缅甸战场。”
周成斌答道:“这是应该的,你我分身乏术,交给冯根生,命林世荣、巩肃和配合他展开行动。张弛,多事之秋,上海分局承担的任务很重,我们又答应对张克清加以援手,不敢稍有懈怠。”
“我明白,您放心吧。您带队策反七十九团吴团副,一定要保重,上海分局没有您,就失去了灵魂。”
周成斌笑笑说道:“你啊,和刘泽之打交道多了,学会了他的八面玲珑。我走了。”
十二月一号上午九点,倪新办公室内温桂胜汇报道:“前天彭军医说张克清的状况根本不适合交谈,按您的吩咐改到了昨天下午,谈了两个来小时,没有任何收获,他就没怎么说话。后来毛骏等人也去了,一样不得要领。电讯处出了这样的事,属下负有失察之罪,请长官责罚。”
“要说失察之罪,首要的责任在我……老温,你是不是还有话要说?想说什么就说吧,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坐下说。”
温桂胜斜签着坐下,鼓足勇气说道:“过去快两天了,张克清,估计可以再次用刑了。唉,这个人,我一直看不透,肯定是他不对,做出这样的事情,可是……毕竟相处这么多年了,局长,能不能……如果他执迷不悟,给他个痛快吧……”
倪新看着温桂胜,脸色阴晴未定。温桂胜有些心虚,住口不言。
倪新叹道:“老温,我不能答应你,张克清拒不配合,到现在一个字的口供都没有。如果不是他,刘泽之没有机会逃跑,周成斌也不会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他犯下如此重罪,你苦口婆心的劝说,他却执迷不悟,你说我为什么还要顾念旧情?”
温桂胜语塞:“我……唉,罢了,人各有志。”
倪新命令道:“来人,去准备一下,一个小时后再审张克清。”
刘威平答道:“是,技术处和行政科正在调试电椅,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您看是暂停调试还是不使用电椅?”
温桂胜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倪新答道:“那就等一等,调试好了通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