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泽之等人昼夜兼程,六天后,于民国三十二年十一月二十三日下午六点抵达军统根据地。
接到报告的孙栋盛迎上前来:“自从接到局本部的密电,我一直在数着日子等你,以为还需要几天你们才能赶到。一路上还顺利吗?”
刘泽之答道:“还好,我们是分头走的,昨天才会和。我介绍一下:这二位是巩肃和少校、包祖章先生,他们以后也是上海分局的一份子。这位是孙栋盛,目前第三纵队的临时负责人,这位是冯根生,根据地的临时负责人。”
孙栋盛寒暄道:“我和老巩一同执行过任务,和包祖章你也见过几面,就是没合作过。以后大家在一起,就是一家人了。”
刘泽之说道:“老冯,你安顿一下老巩他们两个。老孙,我们两个找个地方单独谈谈,一个小时后一起用餐。”
孙栋盛答道:“老冯,晚饭准备的尽可能丰盛一点。刘特派员请到办公室来吧。”
二人在办公室里坐定,刘泽之说道:“老孙,我比你小几岁,以后就叫我的名字吧,自家兄弟,太客气了反而生分。”
刘泽之被救出76号,在根据地养伤的那段日子,与孙栋盛等人相处的颇为投契,孙栋盛答道:“那我就不和你客气了,泽之,喝水。陈劲松主任还好吗?”
“他还好,临行前我还见过他,他托我问候你。老孙,你先向我介绍一下情况,坐吧。”
“是。这几天我穷尽所有的办法打听,目前周局长和张副站长还是没有任何消息。除了周局长直属的那个行动组情况不明之外,艾高文、武顺也下落不明。军刀李奕一直没有任何消息,他的助手联络过一次之后,也没有了音讯。”
刘泽之问道:“葛佳鹏那里有消息吗?”
“他和林世荣转移了,藏身的地址我知道。你离开重庆后,毛先生电令上海分局和第三纵队除了防备日本人围剿根据地之外,保持静默,所以没有和他联系。”
“日伪的军队有异动吗?”
“暂时没有,日军在常德陷入苦战,比之我们,他们更担心淞沪地区爆发大规模的战事。”
刘泽之稍稍放心,说道:“我一路上一直在想:第一步是要搞清楚状况。老孙,明天命冯根生带着巩肃和去见葛佳鹏,把葛佳鹏换回来和你协作,潜伏特工暂时由冯根生负责,除了林世荣,巩肃和也担任冯根生的助手,各自负责不同的行动特工。”
“您说得对,巩肃和初来乍到,没有和76号照过面,老葛是军统的人才,出了事损失太大。”
“我明天要带着包祖章去上海,除了面见葛佳鹏,还要设法和一个内线联系。”
张占的存在是最高机密,孙栋盛并不知情,而他是知道高瑞的存在的,答道:“法租界撤废后,百业萧条,葛佳鹏借住在福熙路一家不太景气的咖啡厅后面的一间民房里,您可以去那里和他会面。您去见的内线是高瑞吗?”
刘泽之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高瑞为什么没有转移?”
“安插一个内线实在不容易,高瑞的身份除了周局长和张副局长,只有我知情,我想二位长官即使落入日伪手中,也不会……所以就……我知道这不符合潜伏纪律,还有一件事:属下私自做主告诉了冯根生军刀李奕的存在。”
“非常时期,这样处理也不算错。”
孙栋盛松了口气,又道:“您亲自去上海面见高瑞,太冒险了吧?包祖章对上海不熟,我担心他帮不上你太大的忙,还是我陪你去吧。”
“不必,冯根生走后,你不能离开根据地。告诉我怎么和高瑞联系即可。”
“我这就命人把要求会面的情报放到指定位置,高瑞看到后第二天五点会出现在倪新家东边的小菜场。”
“那家小菜场我去过,见面时间约在后日凌晨吧,会面后我也许会在上海逗留两到三天再回来,你不必担心。老孙,艾高文这个人,你怎么看?”
“他来上海的时间不长,我和他接触不多,这个人是军统的老特工了,能力很平均。他是周局长的助手,目前也下落不明。对了,他曾向我打听过根据地的财政状况,我当然不能说了,这是纪律,何况我了解的也不多,为此还闹得的挺不愉快的。您怎么有此一问?”
刘泽之分析道:“截至目前,除了联系不上的直属行动组,武顺、甘敏都下落不明,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点:和艾高文都有关系。而上海分局其他行动组、内线都还是安全的。”
“您说的有一定的道理,可是事关一个人的名节……甘敏是谁?也是上海分局的吗?”
“正因为事关一个人的名节,离开重庆的时候我就有这种怀疑,在毛先生面前却什么都没有说。有件事告诉你也无妨:艾高文、甘敏是局本部稽查处的秘密稽查员。”
孙栋盛吃了一惊:“秘密稽查员?稽查对象是谁?”
“你说哪?”
“难道是周局长和张副局长?您不会搞错了吗?艾高文没有电台啊。”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别忘了我是毛先生的机要秘书,艾高文命令甘敏发给局本部的密电是我亲自破译的。”
“这是干什么?也太让人寒心了!我们在敌占区出生入死……”
“慎言!老孙,这是惯例。”
孙栋盛心中如同堵了一团棉花,说不出的憋闷。
刘泽之继续分析道:“这么多人同时下落不明,只能说明他们落入了日伪手中。我想应该是艾高文那里出了事,也许是电报被破译,也许是别的原因,所以周局长出了事。”
孙栋盛叹了口气答道:“你的话是对的,我一直怀着一丝侥幸,周局长那个人你我都清楚,只要有一分可能就不会弃守职责,他一定是出事了,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七八天过去了,日伪为什么没有进一步针对我们的行动?”
“可能性很多,也许罗网已经张开,我们还不知道;也许周局长并没有出事,只不过无法和我们联系。所以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和内线取得联系。我需要一个满足下列条件的新的联络点:没有启用过,距离76号不能太远,也不能太近,有电台、电话、密室。”
“现成的就有,周局长命我在一个月前去上海前建立的,除了他只知有我知道,您何时需要?”
“明天,我带包祖章去上海后就在那里落脚,包祖章有可能留在那里不回来了。”这个联络点刘泽之是为张占准备的,听孙栋盛话里的意思,周成斌和自己不谋而合。这一次去上海可以同时面见张占了。
孙栋盛又问道:“我来安排。”
“老孙,一个小时后给局本部发电,汇报说我们安全到达根据地,并请他们通过指定频率的电台广播和代号‘佩剑’的战友联系,请他在条件许可的情况下去这家新的联络点和我见面。”
孙栋盛一喜:‘佩剑’是谁?难道军统又发展了一个内线?他不敢过问,答道:“我知道了。这些日子,我心里空落落的,你来了,我这颗心才算是有了着落。那您觉得张副局长为什么也失去了消息?”
“这件事不难打听:七十九团是二千余人的主力团,所有的军官都被集中在南京整训,部队却不能没有人带,这些临时带兵的军官和以前的军官们的眷属不可能不接触,眷属们关心家人的安危,也会主动打听。老孙,找个合适的人去七十九团驻地,设法探听。”
“是。军刀李奕的助手是七十九团三营二连的连副,他有个弟弟,汪伪七十九团的人并不知道他是咱们军统第三纵队的人,可以派他去驻地。事不宜迟,我这就命人传令给他。七点了,您一路奔波,先去用餐吧,我去安排,然后过去陪您。”
同一时间,倪新来到日军司令部觐见小野平一郎,茶几上摆好了晚餐,小野平一郎说道:“坐吧,陪我吃顿饭,边吃边聊。”
倪新说道:“是。钱队长带队搜捕周成斌,七八天,没有任何收获,我下午命令他撤回来了。将军,您说周成斌到底去了哪里?”
小野平一郎叹了口气,苦笑道:“我哪里知道?倪桑,于思文搜捕张弛,也没有下落,旁观者清,你怎么看?”
“廖涛和和他的属下的表现怎么样?”
“很配合,没发现异常。他的父母和续弦的妻子都在我们手里,他也不敢妄动。廖涛和,毕业于保定军校,是一员猛将,在士兵中很有些威望,冈村将军本有意提拔他担任四十七师少将师长,将军一直在催问甄别的进展,我承诺在本月二十九日前给冈村将军一个交代。”
倪新思忖着答道:“李主任生前常说:把一切不可能的排除,剩下的就是真相,那怕真相看起来匪夷所思。张弛通过李奕来七十九团驻地,想约见不明真相的廖涛和策反他,会面前却和影佐将军派驻七十九团的工作组撞见了,发生了火并,廖团长出手相助,拿下了张弛,李奕却潜逃了。而后带兵突袭团部,劫走了张驰等人,冲突中五人受伤,张弛等人,包括李奕就此下落不明。廖涛和是这么说的吧?这其中有问题啊。”
“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