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安装有消声器的黑洞洞的枪口顶在小姚头上,小姚一看:此人正是皇军通缉在案的孙栋盛,心知不好。沈太太也不知是吓昏了,还是被打昏了,瘫倒在地,包间有扇通往面馆后巷的窗户,另外两个人一个在窗户内,一个窗户外,正把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从窗户抬出去。
孙栋盛搜走小姚的配枪,拿捏好力道,一掌击在小姚颈后,小姚眼前一黑,身子一软,倒在地上。见两名部下把装在麻袋里的沈医生抬了出去,孙栋盛也跃出了窗户。
小姚并没有被击昏,他强自挣扎着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走到窗户边,只见两个人抬着麻袋,孙栋盛在后警戒,三人快步离去。
小姚把心一横,拼命喊道:“来人那——报警!有人抢劫!老板,去军医院叫警卫,快——76号有赏!放走了要犯,我要你们的命!”
小姚一边喊一边咬牙翻过窗户,拼命追去!
孙栋盛回身一枪,小姚避在一根电线杆后面,不敢再追,眼见后巷尽头停着一辆黑色轿车,两个人抬着麻袋装进了汽车的后备箱。
麻袋里应该装的是沈医生,自己负责监护,却被军统劫走,回去了也没有好果子吃,虽然枪丢了,肯定拦截不住,追也是不敢追,多喊几声,尽了力,也好交代。小姚拼命喊道:“来人那!有人绑架!我是76号的,协助我抓捕要犯有赏……”
断后的孙栋盛连开两枪,都打在电线杆上,汽车上下来一个人,身手矫健的冲着小姚就是一枪,恰好打在小姚露在电线杆外的右腿一侧,一阵剧痛袭来,小姚倒在地上,全身暴露在外,他已然看见开枪的居然是军统第一王牌杀手周成斌,自觉死期已到,悔不该追出来,拼尽全力就地翻滚,试图逃命!
好在对手急于脱身,上车急驶而去!副驾驶上,周成斌脸色发白,双手止不住的颤抖,这一枪,拼尽了他好不容易积蓄的力量。
小姚暗道侥幸,捡回了一条命,他试了试,无力站起,索性跪爬几步,靠在一处后墙根,等待援兵。
面馆里沈太太虽是吓的浑身抖若筛糠,可是丈夫被劫走了,只得奓着胆子带着哭音喊道:“快来人!那是日本人通缉的要犯,你们不敢去,也要马上报警,否则日本人不会放过你们的,快啊!”
被小姚和沈太太的呼喊声吓坏了的食客们纷纷四散逃离,面馆的老板伙计苦于不能逃离,只得有的人打电话报警,有的人去军医院叫警卫。
一点半钟,76号刑讯室中,影佐祯昭对张占的二次审讯持续半个多小时了,张占一直长吁短叹,感叹命运不济,在重庆干得好好的,却不明不白的被逼着跑到了上海,本想着好好干,能立住脚,找口饭吃,谁知又莫名其妙的掉到了这坛浑水里,现在跳入黄河也洗不清,只得听天由命。一会又哀求影佐祯昭相信他,实在不行,放自己走,大上海也饿不死人,拉车、装卸,干什么不能混口饭吃?千万不要迁怒到他身上云云。
影佐祯昭不胜其烦,沉下脸说道:“闭嘴!你把76号当做什么地方了?凭几句花言巧语就可以混过去?你倒是说不说?”
张占苦笑道:“影佐将军你让我说什么?该说的我都说了好几遍了……”
“来人!把他绑上刑架!”
张占吓坏了,顿时脸色煞白,喊道:“将军,影佐将军,您不能这样啊,放手,将军,您听我说……我要见倪局长,你们不能这样……”
任凭张占呼告哀求,打手毫不容情的拖拽着他,绑上了刑架。
影佐祯昭正要命令用刑,川崎哲也进来低声汇报道:“将军,军医院那边出事了,沈医生被绑架,监护的小姚被打伤,周成斌露面了。”
影佐祯昭吃了一惊,周成斌露面了?兹事体大,他对审讯助手何其莘命令道:“你继续审讯,我去去就来。”
医务室内,见到影佐祯昭亲自赶来,小姚挣扎着想起身,影佐祯昭和蔼的说道:“只管躺着,医生,他的伤怎么样?我能问几句话吗?”
“请将军放心,是贯穿伤,削掉了一块肉,失血过多,但是没有危险,需要缝合止血。只要时间不长,请将军尽管讯问。”
川崎哲也赶紧端来一张椅子,影佐祯昭坐在病床边问道:“简单的说说经过,听说周成斌露面了?你看他的身体怎么样?”
小姚叙述了经过,自然把自己说的神勇无比。最后又道:“周成斌的身手很矫健,属下躲在电线杆后,避过了孙栋盛的两枪,只有右腿露出了一点点,却被周成斌击中。将军,不是听说周成斌中毒身亡了吗……属下是听沈大夫说的,他一个军医,不知轻重,信口开河,现在又因为效忠皇军被军统劫走了,请将军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影佐祯昭心道军统千方百计掉包解药,倪新的计划应该是成功了,可是即使注射了解药,周成斌也不应该恢复的如此之快,难道中毒的是张弛?周成斌侥幸没有服用含有毒药的胶囊》他劫持沈大夫,又为的是什么?
影佐祯昭笑笑说道:“别想那么多了,好好养伤吧。”
走出医务室,川崎哲也又赶上来汇报道:“沈医生的老婆来了,哭天抢地的,口口声声说他家老沈为皇军效力,招致军统的记恨,这才生死未明,请将军为她做主。”
影佐祯昭皱眉道:“无知妇人,把她轰出去……”转念一想,又改了主意:“让她到办公室来见我。”
满脸泪痕,披头散发的沈太太进了办公室,见到影佐祯昭,用手帕一捂眼睛,哭出声来:“将军啊,我家老沈……”
川崎哲也断喝道:“行了!将军面前岂容你撒泼!我已经问的清清楚楚了,就是你勾结军统,骗走了沈大夫,军统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居然敢谋杀亲夫?说!”
沈太太被吓蒙了,结结巴巴的辩解:“长官……冤枉死我了,他们绑架了我的儿子,我和老沈快四十岁才得来的独子,他们说只是想和老沈谈谈,购买点药,我没想到啊,这些丧尽天良的居然又绑架了老沈!现在我儿子丈夫都没有了,没法活了!将军,你要为我做主啊……”
影佐祯昭耐着性子问道:“有话好好说,他们?他们是谁?”
沈太太赶紧答道:“他们自称是军统的,说一个叫张什么的,中毒了,是我家老沈和鬼子勾结干的,让我把老沈叫出来谈谈,给他们买一批急需的西药,就放过我儿子!将军那,我也不想的,我想着先把老沈叫出来,假装答应,等儿子放出来了,再向皇军汇报……你可一定要相信我,呜呜呜……”
沈太太边哭边说,影佐祯昭烦不胜烦,命令道:“我估计军统已经把你儿子放了,你先回家吧。”影佐祯昭暗道:原来中毒的是张弛,周成斌果然逃过了一劫,此人的运气太好了。
“真的?他们能放了我家大宝?那我们家老沈怎么办?”
影佐祯昭示意川崎哲也把这个女人弄出去。川崎哲也一边推搡一边说道:“你先回家吧,这两天不要随意离开,有事随时找你,沈医生是个军人……你走不走?你勾结军统的事,我还没和你算账那!”
沈太太只得哭着走了。
影佐祯昭对川崎哲也命令道:“让权菅祜去把倪局长换回来。”
四点整,倪新回到了76号,向影佐祯昭汇报道:“将军,属下带人搜查上海各家私人诊所,发现了一个军统伤员。”
“只有一个?你没有抓捕?”
“目前只有一个,上海的私人诊所数量不少,即使去掉没有能力治疗爆炸伤的中医诊所,也有几十家,我命令权队长带队继续搜捕。我们是以市警署的名义排查的,听诊所的医师说:送这名伤员来的人缴纳了三天的费用,还付了一笔小费请他们暂时多加照顾,说是去找也在上海的一名亲戚来陪床照料病人。所以我安排监控了那家诊所,并没有动手抓捕。”
影佐祯昭点头道:“你做主就是。倪桑,军医院的沈医生被军统绑架了。”
倪新很奇怪:“沈医生?军统绑架他干什么?泄愤?现在的军统哪有这份闲心?”
“你可能想不到:是周成斌亲自动的手。”
倪新很失望:“这么说周成斌没有中毒?”
“没有,他一枪命中躲在电线杆后的行动队的小姚,身手很矫健。中毒应该是张弛。”
“就算是张弛中毒,可是军统搞到了解药,刘泽之暴露被捕,唐吉田等人被炸死,这个时候周成斌亲自带队绑架沈医生,说不过去啊。将军,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周成斌……和张弛不一样,他孤注一掷出手营救刘泽之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影佐祯昭答道:“营救刘泽之?他敢吗?再说这又和绑架姓沈的有什么关系?还是等一等吧,以不变应万变,有的时候,后发可以制人。”
与此同时,军统二号联络点:郊区一所粮油批发市场仓库最后面的两间单独库房内,周成斌定定的看着刚从麻袋里放出来的沈医生,目光中肆意张扬的杀气让沈医生头皮发麻,心里直打小鼓,两腿不听使唤的哆嗦。
许久,周成斌冷冷说道:“沈医生,作为一个中国人,和日寇勾结,致使军统卧底钟伟自杀殉国,军统上海分局副局长张弛中毒,九死一生!你自己说,我应该如何处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