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五号快下班的时候,权菅祜来到刘泽之的办公室,刘泽之起身相迎,亦庄亦谐的笑道:“老权,我刚去找你,晚上一起吃饭,前天致歉是奉倪局长的命令,今天是我自己的意思,你可一定要赏光啊。”
“自家兄弟,太客气了就生分了。也不能怪你,虽说我是奉命行事,谁乍一听说,都会不高兴的。吃饭,今天是不行……”
电话铃响了,刘泽之笑道:“老权,你坐,我接个电话——谁啊,建雪,什么事?倪太太请客?是吗,好的,那你在家等着,对了,准备点礼品,对,对,我忘了,那就拿上吧。你在家等我,我下班回去接你。”
放下电话,刘泽之抱歉道:“只能改日再请你喝酒了,倪太太请我们去吃饭。”
权菅祜答道:“我找你也是为这事,倪太太也请了我,下班了,走吧,先去接弟妹。”
三人来到倪家,鹤子请他们进去,笑道:“你们自己坐——”卧室内传来孩子的哭闹,鹤子抱歉道:“我去看看孩子,高姐,上茶。”徐建雪跟了进去。
刘泽之一眼扫去,餐桌上摆了五付餐具,倪新在医院养伤,难道他特意为这顿饭回来了?
过了一会,徐建雪抱着娇娇来到客厅,鹤子去了厨房,几人逗弄着孩子。
不大一会,门铃响了,下女开门,果见刘威平陪着坐着轮椅的倪新回来了。
刘泽之笑道:“你怎么回来了?就说我是贵客,有嫂夫人招待就可以了,没必要让你带伤迎客啊。”
倪新笑笑骂了一句:“臭小子,你算什么贵客?医院里太闷了,还是在家养伤的好。娇娇,想不想爸爸?来,让爸爸抱抱。”娇娇不喜欢倪新身上从医院里染上的消毒水的味道,嫌弃的撇了撇嘴,扭着徐建雪不肯过去。
倪新无法,故作不悦状训道:“这孩子,就是和我不亲,见了她外祖父,亲热的不得了,现在又和阿姨这么亲昵。”转头又对徐建雪说道:“弟妹,好久不见,前两天的事……一场误会,你别放在心上。”
徐建雪温和的笑笑,摇头道:“倪局长太客气了。”
“弟妹,你坐,泽之,开饭还得等一会,到我书房来,我有事找你,老权,你也来。”
三人在书房坐定,刘威平奉上茶点,倪新摆手命他出去,开门见山道:“今天请二位来,除了吃饭,是有任务要借重:小野将军和我商议,决定派遣二位潜入重庆,在军统局本部内部发展卧底。”
刘泽之一愣,看了一眼权菅祜,见他不现丝毫惊异,知他在此之前已经知情。答道:“潜入重庆?我离开军统局本部三年半了……难道大日本帝国在军统没有卧底吗?”
刘泽之喜忧参半:倪新派他带权菅祜去重庆,可见对他已不再有疑心,利用鹤子,道观点破有人跟踪这一举动的目的,基本上达到了。可是自己这么一走,窃取鄂西会战日军作战计划的事怎么办?
“在军统的其他外勤站点有,但那些只能配合地方情治机关行动,自盛丰栋暴露后,在重庆军统局本部没有。泽之,有何要求,尽管提,只要能办到,我一定满足。”
刘泽之默然,似是不愿。
权菅祜意味深长的说道:“请倪局长放心,潜入重庆的确很危险,不过干我们这行的,危险从来都是如影随形,倪局长也曾两次涉险去重庆执行任务,何况军令如山,我等何人?焉敢抗命?”
刘泽之苦笑道:“老权,你这话是说给我听的吧?”
被刘泽之点破,权菅祜笑笑否认:“刘处长,你多心了,我们是什么关系?我怎么会和你玩这一套?”
倪新道:“泽之不是贪生怕死的人,老权,不要打岔。”
“老权说的也不算错,危险……谁都怕,不过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怕也没用。我在想三年多了,风云变幻,何人可以成为我们的目标。
倪新说道:“泽之,你曾是负责军统庶务的毛人凤的秘书,总不至于没有合适的人选吧?”
“有合适的人选,我早就向李主任推荐了,唉,现在主任不在了……其实也不是没有,有一个人,我也曾向主任提过,李主任说想让他为大日本帝国效力,无非是金钱收买,或者是抓到什么把柄,要挟他,可是此人虽有隐私,却不足以凭此让他就范,就此作罢。我想是因为主任在军统根基很深,可以考虑的人选不止一个两个,没必要非他不可。”
提起李士群,刘泽之颇为伤感,倪新也很难过,却不便流露,岔开话题追问道:“这个人是谁?说来听听。”
“毛人凤的侍卫之一张占,以前和我的关系较为密切,此人身手很好,性格却很鲁莽,又很好色,好面子。”
倪新一喜,和权菅祜交换了一下眼色:毛人凤身边的人,太好了。他似是不敢置信,问道:“毛人凤的侍卫,自然是他的亲信,你准备如何下手?”
“戴笠规定战时军统所有在编人员不得成家,更不得****宿妓,此人却常常眠花宿柳,我还曾为他遮掩过。不过……家规虽严,其实,王法大不过人情,即使败露,以毛人凤对张占的信任,总不至于有性命之忧,而他和我们合作……其他还有没有可以策反的的人,我一时想不起来了。”
说张占经常眠花宿柳言过其实,不过是张占和未婚妻偷欢被刘泽之撞见过一次,但这并不是他选定张占的主要原因。汪秘书知道他的身份,而张占归汪秘书管辖,便于见机行事,而张占的身份也足以让倪新动心。
权菅祜也觉得张占的位置很重要,放弃了可惜,接话道:“你的意思是这一点把柄不足以让他背叛毛人凤?所以李主任没打他的主意?”
“是的。“
倪新说道:“那就把这个把柄做大,大到足以要了他的命。”
刘泽之犹豫道:“就凭我们两个人?唉,如果重庆皇军的谍报网还在,就好了,周成斌,真是我们前辈子的克星,偏偏数次得而复失。”他心中突然一动,想到了一个得到日军作战计划的办法!
倪新道:“你们是自己人,没必要瞒着:去年七月,皇军在重庆谍报网被周成斌等人破获,小野将军之后马上派人潜入重庆,在将军的主持下,已经重建了谍报网。所以你们此行的第二个任务是和谍报网取得联系。小野将军将会派遣参与重建谍报网的一名相关人员与你们同行,此人叫古华,司令部特务机关的情报专员。由他配合权队长和谍报网联系,发展内线的事就交给泽之你了。”
刘泽之一愣,似是松了口气,笑道:“那就好,这样的话我和老权就多了几份把握。老倪,你准备安排我们何时出发?”
“当然是越快越好。”
刘泽之点头道:“我和权队长一起走了,对外总要有个说法吧?万一……岂不是自投罗网?你们说军统在咱们76号还有卧底吗?”
“不好说,军统的渗透能力,我等望尘莫及。”倪新苦笑着叹了口气:“唉,我们安插卧底,主要的手段是金钱收买和要挟,而军统,却大多是用所谓的信仰、民族大义,忽悠一些脑子不够用的、只有匹夫之勇的人,偏偏还屡屡得手。”
权菅祜说道:“属下有个提议:影佐将军不是要去鄂西前线吗?倪局长公开命令我和刘处长随行,途中转道去重庆,可好?”
刘泽之闻言一喜,权菅祜的提议正中下怀,本来还想主动提出来,现在没这个必要了。如果不出意外,以影佐祯昭的级别,修改后日军鄂西作战计划定会由他带往鄂西前线。而以自己和权菅祜的身份,以及和影佐祯昭的关系,搞清楚作战计划在哪里,里应外合,窃取到手,机会很大!现在的关键并不是游说倪新同意自己和权菅祜与影佐祯昭同行,这一点不难,而是和周成斌取得联系。
果然,刘泽之所料不差,倪新答道:“这个主意不错,就这么办。我们商量一下具体的行动计划吧,小野将军为此次行动代号起了个代号:‘暗影’。你们还需要几个人随行?76号的人全由你们挑选。”
权菅祜答道:“人不必太多,曾潜伏在军统根据地的宋宁生,人很机灵,就带上他吧。”
三人仔细商议着行动细节。鹤子敲了敲门,说道:“菜都好了,你们吃完再聊,我还罢了,刘太太是客,怎么好让人家久等。”
倪新笑道:“先这样吧,你们回去也好好想想还有什么遗漏的,影佐将军后天出发,时间还来得及。走吧,去用餐,鹤子特意下厨做的,你们尝尝。”
受宠若惊的权菅祜走在前边,客气道:“谢谢大小姐,我来帮您摆碗筷吧。”
刘泽之推着倪新的轮椅跟在后面,刘泽之说道:“我走后,请你替我照顾建雪……这话错了,你一定会把她软禁起来的。”
倪新气道:“胡说!什么软禁?这么难听!唉,这是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外出执行任务,家眷由组织照顾,军统的规矩也差不多吧?”倪新本想提议徐建雪搬到76号的宿舍住一段日子,听刘泽之这么说,一时不好说出口。
刘泽之笑笑不语。
吃完饭,刘泽之和徐建雪告辞回家后,刘泽之说道:“我七号,也就是后天要出去一趟,大约一个月左右才能回来。”
刘泽之没有说去哪里,徐建雪也不追问,只道:“你这一趟出去有危险吗?”
“应该没有,但是我临行前必须和周局长见一面,你看应该怎么办?”
“这么急?也不知道周局长在根据地,还是在上海?泽之,你觉得倪新说停止对你的调查,是真是假?”
刘泽之答道:“他要用我为他卖命,最起码这两天不会再跟踪你我,否则被我看穿了,怎么下台?你的顾虑有道理,周局长也许不在上海……这样吧,我写一封信,留给纪姐,命她转交给周局长。我走前会主动提出让你搬到倪新安排的住址去。纪姐借机请假回老家几天,名正言顺。”
“这封信用密码写?”
刘泽之答道:“要交代的事情太多,用密码写不清楚,为了安全,让纪姐先走一步。”
“你放心,纪姐是老交通,万一有危险,她知道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