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下一个黑夜说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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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昨晚上太晚没仔细看,中庭也颇具民国小家小户风,院塘里还有口井,旁边搁了张矮桌。一个年纪颇长的老夫人靠在藤椅上晒太阳。说是老夫人,其实保养得宜,衣着气质更不像寻常人,一身休闲装扮倒是比不修边幅的叶流年还时尚些。此刻瞧着叶流年下楼来,便极和善的微笑着打招呼,“小姑娘起的蛮早。”

叶流年颇汗颜,主要是为了小姑娘这个叫法……

“婆婆您好。”叶流年礼貌的回应着。

“小姑娘过来一起吃早饭吧,厨房那边马上就做好了。”婆婆朝她招手,正说着,一楼里间又走出来个气轩宇昂的长者,手里拖着个行李箱,边走边嗔怪着,“佩芝,你也不问问人家是不是要出去玩。”

被称为“佩芝”的老夫人便像小女孩儿一样扭头,“小姑娘明明才起来,就是出去玩也填饱肚子再玩啊,是不是,小姑娘?”

最后一个问题当然是冲着叶流年的。

坦白讲,由于从小没跟父母生活在一起,叶流年并不大擅长和老年人沟通。可人和人之间的缘份是奇妙的,仅几句话而已,叶流年就颇喜欢这对老年夫妇了,她看得出他们很恩爱,是一种让人羡慕的恩爱。而通常老年人表达出的爱意又不会让周边的人觉得肉麻,反而感觉温暖的妥贴。

“好啊婆婆,我吃过了再出去。”

“你看,我说吧。”佩芝婆婆颇得意的眼神,瞪了老伴一眼,“你就是这么武断。”

那老先生也并不生气,表情虽像是严肃,可眼神中对老伴儿的柔和却是装不来的,他招呼着叶流年一起围坐在桌旁,刚坐下,老板娘就乐呵呵端着个大托盘从厨房里出来了。有热气腾腾的粥,花卷、煮鸡蛋,外加几样农家小菜。

“哟,都在就太好了,我还正寻思着上楼去叫你呢,现在的年轻人肯早起的不多了。昨晚睡的好吗?”老板娘热络的问着叶流年。

“挺好的,这里很安静。”叶流年笑着肯定。

“小姑娘叫什么名字呀。”佩芝婆婆好奇的插话进来。

“我叫叶流年,婆婆叫我流年吧。”

“嗯嗯,这位是我先生,姓陆,你叫他陆爷爷吧。”

“哦……好,陆爷爷。”叶流年忙主动帮着两位老人家盛了粥。

“流年呀,你一会儿准备去哪里玩?”佩芝婆婆好奇的问。

叶流年犹豫了下,“我只是两年前来过这里而已,一会儿出去沿河随便走走吧,也没什么目的地。婆婆,你们来这里也是旅游吗?好像这个季节出来不大对。”

“我们不是旅游,就是寻一寻故人。”陆爷爷中气十足的回答着,“刚好有时间,就来了。”

“嗯。”叶流年点点头,看着桌旁的行李箱问着:“已经要离开了吗?”

“我说多住几天,就是他不肯。”佩芝婆婆仍旧嗔怪的语气,“难得出来一次,呆不了几天就要回海平。”

“每年不是都来了,你这老太婆。”

“那祝你们一路平安。”叶流年忍不住笑了。

遇到一对陌生的老夫妇,只不过是她此次行程的一段插曲而已,她多想能像他们一样,在年老的时候,和相守一生的人去一个安静的地方住上几天,聊聊天,看看风景。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自己的年纪的确还算年轻,心态却好像已经苍老了,今后还会不会像从前一样快乐,听天由命吧。

吃过早餐,送两位老人家上了车,这诺大的楼里只有她一个游客了,却也是叶流年目前最想要的状态。

“这两位老人家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来。”老板娘唏嘘着,递给叶流年一杯热茶。

“为什么?”

“唉,听说是他们唯一的儿子是死在沙河县的,车祸。”老板娘惋惜的摇头离开,“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叶流年怔住了,她很难相信那两位老人家来这里的目的竟然是为了这么惨痛的过去。果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可伤痛不会因为相比较而减轻,面对比自己更痛苦的人,叶流年只有沉默。

她住了下来,一口气交了整月的房钱,然后过着日出而写,日落而眠的平静日子。不再写剧本,只写些心情类的小短篇,她努力不去想过去,努力不去拼凑那些零星的回忆。可笔下的小故事每每会有一些小小的细节钻出来的,写时浑然不觉,完稿时才会恍惚、怅然。

不写稿的时候,她就去沙河边发呆,甚至还买了些纸钱带到河边去烧,代替端凝祭他的父母。这也是她能为端凝做的唯一的事情了。其实叶流年也知道自己不会长时间的消沉下去,她一定有办法重新活过来,她需要的只是时间而已。一个月不够就两个月,两个月不够就一年。

以年为单位的克制,她不是没有试过,她坚信只要她肯,只要不被打扰就好。可她却错了,她忘记了不被打扰决定于一个最重要的因素:没人要来打拢。

可有个人是跟端凝不同的,此人的执着坚硬度是堪比金刚钻的,于是叶流年只能扯着脖子对着从山坡上跑近了人大声质问:“你怎么来的!”

这个人耸耸肩,“跟你一样,飞机,然后汽车。”

叶流年相当相当痛苦的捂住脸,“真是被你打败了。”

“承让,承让!”傅意泽双手抱拳,客气的说着,眼睛里闪着极其无耻而得意洋洋的光。

叶流年,你往哪里跑!

好吧,其实能知道她在沙河口几乎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了。并不是傅意泽有多么的神通广大,实在是……叶流年的机票和古镇票都是是通过安程网订的,而一个星期后,安程网已经把行程单和发票寄到了叶流年的春暖花开。再然后,傅意泽承认自己做了不道德的事,他一看见是安程的信封,就立刻擅自拆开了……

所以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体现在傅意泽身上尤其正确!

“叶流年,你是不是觉得我特聪明?”

叶流年恨不得把牙呲出来否定。

“你是不是觉得我脸皮特厚?”

叶流年恨不得把头点掉。

“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我也不能让你就这么甩了我。”

“那算您甩我成吗?求您了!”

“不成!”傅意泽斩钉截铁的回答,“我长这么大没这么生气过,都是你害的。那天晚上我搂着你的时候就想好了,你这个女人太可恶,我不报复回来实在是难消心头之气。另外我也有很多事要问你,我不能眼看着你破坏我姐姐的幸福,我有责任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叶流年怔怔的看着理直气壮的傅意泽,居然就被他气的笑了起来。

一个星期了,她以为自己已经不会笑了,她以为至少还要恢复很久的时间才会有笑的心情,可原来不是的。

即使你都愁的以为自己快死了,只要能逗你笑的那个人出现,你就笑了。

于是小木楼里又多了一个客人:傅意泽。

并且不管叶流年再怎么咬牙切齿的盯着他,都不能阻止老板娘对他的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