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缓过神来,云游子和蓝灵珠紧张和恐惧的表情渐渐地放轻松,蓝灵珠一拳打在我胸口,“我还以为你就要死掉了。”
我说:“你才死掉呢!你怎么跟黑须弥打起来了?”
蓝灵珠缓缓地说:“很不幸地遇到他,上次我没有让他杀你,他耿耿于怀,据我所知,他一直在找你。”
我说:“找我做什么?”
蓝灵珠说:“我怎么知道呢!也许因为你师父。”她说完看着云游子问我,“他又是谁?本事不小。”
云游子望着蓝灵珠,回头问我:“你们认识?难怪你那么不要命?他是你媳妇儿?”
蓝灵珠骂道:“呸,你别胡说八道。”
云游子笑道:“看来不是。”
我站起来对云游子说:“她就是带着我去贵台镇的人,我和她失去联系才遇到你的。”跟着我把蓝灵珠和云游子互相介绍。他们俩显得很平静,表面上一句话也不说,心里却在审视着对方。他们俩都是自视甚高的人,我本来不想让他们俩认识,这一次误打误撞,但求他们俩别闹出什么事。我看到他们俩没有说话,正想开个玩笑逗逗他们俩,林子里面却吹来一阵寒风,一道血色的烟雾朝外面吹过来。
蓝灵珠骂道:“黑须弥看来还没有离开。”
云游子说:“他与你我缠斗,已经耗了不少功力,还以为他逃掉了,看来他想偷袭我们,咱们小心点。”
我愣了一下,喉咙却被什么东西钳住了,身体变得轻飘飘的,眼前一黑。我耳边传来蓝灵珠的声音:“云游子,寒一川被抓住了,你快去救他,我去找黑须弥。”我眼睛很涩,根本睁不开,身体轻飘飘地像是飘在空中,挥着手,抓着空气,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使得我惊恐不已,想喊几声,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完全喊不出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云游子叫我:“寒一川,你死了没?”
我身体轰的一下坠地,摔得我腰椎都快断了,疼得我喊了一声:“没死掉,没死掉,还活着。”
我努力睁开双眼,云游子一脸坏笑地站在我跟前,我看了四周一眼,血色迷雾已经消散了。
“我这是怎么了?”我问着。云游子把手里的一个鬼脸小玩偶扔到我面前,这个玩偶头脑很大,身子很小,脸上画着一个鬼脸,没有脚却有十二只小手,像是一只八爪鱼。
我问云游子:“这是什么玩意?”
云游子说:“鬼头偶,刚刚就是戴着这种面具的人要抓走你。”
“蓝灵珠呢?”我没有看到蓝灵珠身影。
“她追黑须弥去了,黑须弥又来抓你,看样子他也拼了,嘿嘿!你那个朋友她真要有本事,黑须弥只怕逃不掉了。”云游子说。
“希望她没事。”我淡定地说。
“她是什么人?刚刚她去追黑须弥的时候把这个交给了我。”云游子把手里的一把木雕匕首递给我,“如果不是这把匕首,我也救不了你。”
我看了一眼匕首,这把匕首居然是我师父的,师父曾经告诉我,木雕匕首一旦和自己的血脉相连,它和人就不能分开,一旦分开,匕首被别人拿走,人家一旦拿着匕首做“破血见红”之事,自己便会厄运不断,甚至会危及自己的性命。这边匕首上面还刻着师父的名讳,自我在师父身边以来,我还没有见过这把匕首离开过师父。蓝灵珠怎么会拿着我师父的匕首呢?我皱了皱眉头站起来拿过匕首再检查一遍,千真万确,这就是师父的匕首。
云游子问我,“怎么?你喜欢吗?好像你自己也有一把吧。”
“这是我师父的匕首。”我说。
“噢,难怪,那个女的是你师妹?”云游子问,“这把匕首邪气得很,你师父能镇得住它确实厉害,你说你师父叫奚灵石,对吗?我似乎想到了一个人。”他沉浸在一片往事之中。我没有打搅他,低头看了一眼鬼头娃娃,暗想着黑须弥这个傩偶师挺不容易对付,他老针对我,他和我师父之间到底存在什么恩怨呢?这会儿,蓝灵珠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说:“让他跑了。”
“跑了?”云游子从往事里面回过神来,他愣愣地看着蓝灵珠。
蓝灵珠跑到我们跟前叉着腰说:“他跑得快,一眨眼就不见了,我没追上。”
云游子低声嘀咕了一句:“真没用。”
好在蓝灵珠没有听到,她在盯着我看,“寒一川,你还好吗?”
我想说“我挺好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心口传来一阵剧痛,我感觉自己的身子逐渐变得僵硬,从脚趾头一直到脑袋,我以为自己抽筋了,想动一下,却完全动弹不得。看到我有异样,蓝灵珠问:“你真没事?”我呜呼一声倒在地上,云游子过来抓住我问:“你怎么了?”我动也动不了,说也说不得,只能心里干着急,急着急着,泪珠已经滚出眼眶。蓝灵珠伸手在我身上捏了捏,她撕开我胸口的衣服,看了一眼,她脸色大变,“鬼疫蛊。”
我听完,大汗淋漓,在巫傩世界之中,“鬼疫蛊”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它在历史上被称之为“十一疫”,在“大傩”、“傩戏”、“傩堂戏”里面,这“十一疫”经常被拿来当做反派角色,邪恶至极。“傩祭”中有一首叫“十二兽吃鬼歌”的巫歌,这是在傩祭的时候经常用到的一首巫歌,这歌的内容是甲作、巯胃、雄伯、腾简、揽诸、伯奇、强梁、祖明、委随、错断、穷奇、腾根十二位神兽,它们分别要吃鬼虎、疫、魅、不祥、咎、梦、磔死、寄生、观、巨、蛊等十一种鬼疫,神兽不仅要吃掉“鬼疫蛊”,还要劝鬼疫赶快逃跑,不然就会被十二兽掏心、挖肺、抽筋、扒皮,甚至会被十二兽吃掉。
师父说过,“鬼疫蛊”属于至邪之物,遇到必死无疑。我怎么会遇上“鬼疫蛊”呢?难道黑须弥在鬼头娃娃上安置了这玩意吗?云游子对蓝灵珠说:“你没看错?”
蓝灵珠认真地说:“错不了,这种秘术据说已经失传了,想不到黑须弥居然会用,他肯定找了不少古籍才找到吧!他奶奶的,千算万算还是算不到黑须弥竟藏了这么一招。”
云游子低头看着我说:“我听说,鬼疫蛊这种东西用的是十一种至邪至阴至恶之毒所炼化而成,比起五毒所制造的蛊毒还厉害上万倍,秘方已经失传很多年了,到底是哪十一种东西,谁也说不清楚,你能看得出来,你真没看错?”
蓝灵珠指着我的胸口说:“我曾听人说,中了鬼疫蛊的人,脑筋会盘成一团,你看看他胸口,看来错不了。”我只感到自己的胸口隐隐作痛,像是有个什么东西要从里面破膛而出。云游子盯着我的胸口看了许久,低声说:“看来你是对的。”
蓝灵珠说:“黑须弥和奚灵石有着血海深仇,寒一川是奚灵石唯一的弟子,黑须弥不能利用他找到奚灵石只能杀掉他,黑须弥心狠手辣,想不到他会用鬼疫蛊。”听着蓝灵珠的话,似乎是我师父把我给害了,难不成黑须弥的老婆孩子是我师父下的毒手?我师父温和友善,他怎么会杀人呢?疑团一个个地冒出来,使我心烦无比。
云游子蹲在我脑袋前面,他伸手摁着我的太阳穴沉吟着:“我倒是有个办法救他。”
“开玩笑,中了鬼疫蛊必死无疑,你拿什么救他?”蓝灵珠语气冷漠,看来她对我不抱任何希望了。这话使得我绝望无比,难不成我真要死掉了吗?
“世上的东西一物降一物,没有什么东西是破解不了的,花点心思罢了,你不是他朋友吗?难不成你想他死掉?”云游子看着蓝灵珠说。
蓝灵珠笑道:“我和他认识不久,他是死是活与我无关,再说了,鬼疫蛊无法解救,他遭受此劫难,我也不想,也许他大限到了。”
云游子已经把我背了起来,迈着沉甸甸的步伐朝前面走去,蓝灵珠跟了上来,“你真的能救他吗?”云游子说:“总得试试。”“那好,你来照顾他吧!我还有事,先走了。”蓝灵珠转身朝另外一个方向去了。见到蓝灵珠弃我不顾,我心中不由得出现一股淡淡的忧伤,为了帮她破之前的迷烟,我连命都不要了,她这么离去,真叫人心塞。
“寒一川,女人而已,别乱想了。”云游子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
我又不能回答他,事已如此,又能如何。
云游子把我背回康城,他叫了一辆马车。到了康城墓地,云游子抱着我下车,此时天也快亮了,周围没有一个人影。云游子把我带到墓地中间,他放下我之后跳上一个墓碑,跟着四周瞧了一眼,他像个看风水的风水佬,这边看了几眼,嘴巴里面又嘀咕几句,手指还不停地在眼帘比划着。
我不知道他想在公墓这儿找什么?难不成我真的要死了,云游子打算把我埋在这儿吗?我感到身体越来越僵硬,僵硬到我没有任何感觉,有如石雕般。云游子比划半天才跳下来,他抱起我朝墓地里面走,来到一座坟墓面前,他把我放下,指着坟墓说:“这儿属于墓地最邪门的地方,所有的阴气都会聚集在这儿,所以这个地方不能埋葬任何东西,谁家的人葬在这儿谁家会全家死光光。”他冷冷地说着,说完他朝墓地边上的房子跑去,不一会儿,他偷了一把铲子过来。
他拿着铲子将我面前的坟墓撬开,他说得对,这儿虽然建着一个坟墓,其实里面只有一个空棺材,掩人耳目罢了。云游子对我说:“你中了鬼疫蛊,鬼疫蛊邪得很,能救你的只有墓地里的阴寒之气。”他说完把我抱进空棺材里面,我不能动不能说,任由摆布。云游子把我安置好之后说:“你要是命大,三个时辰后我便会回来带你出来,咱们的方法要是错了,你就埋在这儿吧!鬼疫蛊这东西,也只有安放在这才不会给人带来麻烦。”他叹了一口气,接着说,“我也不知道成不成,我先走了。”
我躺在棺材里面,身子越来越僵硬,云游子说得对,这个地方至阴至寒,我躺了一会儿身体已经开始有些冰冷,总觉得有股冷气不停地对着自己吹。冷气不断吹来,我发现自己开始慢慢有了感觉,只是我不大喜欢这种感觉,因为太冷了,我开始打哆嗦。
过了一个多小时,我的手脚能活动了,寒气侵袭着我,我仿佛觉得自己的身上开始结冰,我从来没有想过墓地之中还会有这样子的地方,难不成真如云游子所说,墓地里面所有的阴气都会汇集在这个地方吗?我感觉自己完蛋了,本以为可以活动了,结果又被冰封起来。我心里急了,想着云游子去哪了,他本可以守在这儿,我一旦可以活动了把我拉出去就是了,眼下,我从“石人”开始转化为“冰人”,到头来还是一死。
阴寒之气不断涌来,奇怪的时候,我开始流鼻血了,热乎乎的鼻血不断地冒出来,我瞪起眼睛看了一眼,鼻血居然是绿色的。绿色的鼻血不断地留着,我发现我的眼角也开始流出绿色的血液,除了眼角,两只耳孔也在漫出绿色的液体。过了一会儿,我嘴巴也忍不住呕血。这下完了,阴寒之气逼得我七窍流血,止都止不住。
由于绿色液体不断涌出,我渐渐地失去了意识,等我慢慢地恢复意识后,我突然感到一阵瘙痒,睁开眼睛一看,我的衣服全没了,绿色的液体也不见了,我赤裸躺在棺材里面,也不知道什么东西正在不停地捏着我的皮,我感觉棺材里面有无数只手正在捏着我的皮肉,这些手时而轻柔时而用力,轻柔的时候捏得我舒服无比,用力的时候疼得我呻吟不已。
这种感觉,从来没有过,我闭着眼睛享受着无数双纤细轻柔的小手替我按摩筋骨穴道。我开始翻转着,四肢变得灵活不少,继续享受着这种按摩的时候,嘎的一声,棺材盖被打开了,一道阳光洒进来,我眨了眨,云游子笑嘻嘻地站在棺材外面看着我,“活过来了?”他一挥手,一件衣服和裤子掉在我身上。
我如梦初醒,伸手去捡衣服的时候,我吓了一跳,在我的身上,爬满了无数的五色小虫子,红、蓝、黑、白、黄,这些虫子如同蚂蚁一般密密麻麻地在我身上爬动,使得我瘙痒无比。我吓出一身冷汗,原来根本没有人给我做按摩,一切都是这些虫子搞的鬼。
我挥手去推开如同蜜蜂一般挤在一起的怪虫子,从棺材里面钻出来后,云游子对我叫道:“你怕什么?它们真要是吃肉,你早就成了一副骸骨了,说白了,你还得多谢它们,没有它们,你能活着出来吗?”
我赶紧把云游子给我带来的衣服穿好,盯着棺材里面的虫子看着,说:“我得找个地方洗澡。”
云游子说:“先把这儿封上,别让人发现了。”他伸手把棺材盖盖上,我过来帮忙一起把坟墓重新弄好。
离开那里后,云游子带着我来到一个摊子喝粥,他笑着问我:“在棺材里面过得舒服吗?嘿嘿!回味起来,是不是很想再去试试?”
我现在浑身轻松,感觉非常好,躺在棺材里面,想着是恐怖点,但是这种享受确实难得,“你还能给我这种机会?”云游子笑道:“当然,这是最好不要了,我说过,每个公墓每个乱葬岗,那一块地方绝对是整个州府整个村庄最阴寒的地方,而最阴寒的地方里面还有一个更阴寒的地方,比如你今早睡的地方,要不是你身上中了鬼疫蛊,你在那儿撑不了半个时辰,就算你撑过了半个时辰,你也会落下一身病根。”
“说得那么恐怖,那我还是别想这事了。”我笑道,肚子饿极了,急忙把粥喝掉。云游子说:“黑须弥一定觉得你死掉了,他算不过天,对了,你那个朋友蓝灵珠……”
“算了,我和她算哪门子朋友?”我打断他。
“你跟她斗什么气呢!”云游子笑道。
“她怎么了?”我问。
云游子说:“她好像被白韦陀的人抓走了。”
“抓走了,什么时候?”我愣了。
云游子说:“就今天早上。你和她是一起的,看样子她也在追着白韦陀,你说,你们为了什么呢?你有事瞒着我吗?”云游子再次救了我的命,我想了想,把自己和蓝灵珠为了找我师父的本命猴才追着白韦陀这事说出来。
云游子显得很诧异,问:“你师父也有本命猴?”他似乎不大相信,我说:“如假包换。”云游子沉默了,我问他:“你没事吧?”
云游子说:“白韦陀他到底想做什么?你说你师父叫奚灵石,他是不是曾经用过一个叫默者的名字?”
“默者?没听说过,我师父只有奚灵石这个名字。”我坚定地说。
云游子说:“哦,那就是我搞错了。”
“蓝灵珠和白韦陀作对,白韦陀搞不好要杀掉她,以白韦陀现在呼风唤雨的实力,杀个人太容易了。你老实说,蓝灵珠这个女人说她是你师父本命猴的掌管者,对吗?”
“怎么了?她是这么说的。”
“你师父确认过吗?”
我摇摇头,云游子呵呵笑道:“这事变得复杂了,咱们至少得跟蓝灵珠好好谈一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本命猴还有掌管者这种说法。本命猴和自己的性命息息相关,拥有本命猴的人必须把本命猴藏得严严实实,不能让任何人发现,毕竟是自己的命,你说你师父找个掌管者,这不是把自己的命交给别人了吗?猴庙的供奉,本是隐秘的,你师父也太张扬了点。”
他提点了我一下,我开始怀疑起蓝灵珠,这女人总不能无缘无故地出现在我身边,话说她也救过我几次,她如果不是我师父本命猴的掌管者,她会是谁呢?她带着我出来目的何在呢?看着我愁眉苦脸的,云游子拍了我肩膀一下,说:“你要想知道真相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
“先把蓝灵珠救出来再说。”云游子温声笑道。
“救她?”我有点不乐意,蓝灵珠见到我中了黑须弥的鬼疫蛊,一点同情心也没有。
云游子说:“咱们迟早也要去找白韦陀。”
“我……”我有些犹豫。
“别婆婆妈妈的,就这么决定了。”云游子已经拿定主意,我还能说啥?无依无靠,师父下落不明,能救师父只有找到师父的本命猴,纵是龙潭虎穴也得跟着闯一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