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内环绕了一圈后，方杰就断定自己被盯上了。交换过三个车流，穿过两个小巷，一直紧跟的那辆丰田车就消失了，确认过没有嵌套跟踪后，方杰才轻松地坐好休息。慢慢回想起来，刚才在丰田车里的那个人总觉得有些眼熟，根本就是冯如带到警局的十几名亲信之一，当时在办公室门口照过面。
也就是说派来跟踪自己是冯局长下的命令，那原因看来只有和聂强见过面才知道？
到了雨花台，方杰努力地在三三两两的人群中搜寻着聂强的身影，心里有些埋怨道，通知我到这里来却没告诉我怎么分辨。
正寻思着，一只手搭在肩膀上，方杰扭头一瞥，正是聂强，时隔一个多月，看起来老了不少，胡子看起来硬得都可以扎破纸了。
看到方杰，聂强仿佛见到久违的战友，眼神中多了一种异样的光芒。
两人心领神会地躲到一处阴影中，聂强一边警惕地看着四周的情况一边说：“这几天你看报纸了吧。”
方杰点了点头。
“我长话短说，在你离开警局的第二天，‘撒网行动’就在郊外找到了失踪的四人，同时落网的还有两个看守，这两人在随后的审问中承认有罪并供出姬月是主谋以换取宽大，所有的事情都非常顺利。但是我觉得以他们的身份应该没机会见到幕后的人才对，所以我对这个审讯的结果提出了质疑并且希望由我重新审问。但是第二天两人就被收押，并禁止探视，也就是说从那天之后我就再没见过他们了。”
“这个事情确实可疑，你现在怀疑警局有内鬼？”
“不是怀疑，而是确定。自从那天提出重新审问后，我就发现有人在跟踪我，监听我的电话，警局似乎也在排斥我，不让我接手重要的刑事案件。一切仿佛一夜之间都变了，对错都颠倒过来，我无法确定谁是站在我这边的，也无法知道谁可以信任，所以我就找了你。”
“这几天我也想了很多，四个人失踪已有半年，但却在姬月死后的第三天就找到，也就是刚好在整个案子定调之后，这期间市里的高官也频繁调动，虽然不知道这些事情之间是否有必然联系，但是其中的巧合不能不引起我们的注意。”
“那些高官调动倒没注意，这几天我神经高度紧绷，半夜睡觉都得睁只眼，说真的，现在看到你我才觉得好困……”
话没说完，方杰就打断，轻声说了声别说话，然后指着几百米开外缓缓开来的几辆吉普车，说：“那些车开的那么慢，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看不清牌照，我怎么感觉像是警局的车！糟了，我们还是被盯上了！”
“怎么会呢？我是确定没被人跟上才来的。如果他们跟着我，为什么早不下手抓我。”
“现在没时间想这些了，我猜他们在你身上装了GPS卫星定位，然后假装跟丢你，实际上想的却是等我们碰头后再一锅端了。”
“方杰，你先走吧，反正我也走不掉了，我留下来拖住他们！记住，警局现在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不过你试着去联系苏心语，这个小女孩我信得过，我之所以这段时间没去找她也是怕有人对她不利，这张纸上是苏心语的一台临时手机，应该没被监听。另外，这个案子能不能水落石出就靠你了，老兄我可能要在里面呆一段时间了。不过没事，你也别担心，他们不会对我怎样的，我最多虚以委蛇一下就好了。”
说完后聂强苦笑了下，递过那张纸条。
方杰很明白这是现实的无奈之举，时间紧迫，只得接过纸，点了点头，用力拍了一下聂强的手臂，说：“你多保重！案子的事情就包在我身上。”
虽然对方权势不小，但是方杰一直相信自己的智慧，对方权势再大，也总有能够克制的，而自己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蓝图。
方杰一扭头，就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一会，听到远处车辆加速离去的引擎声，聂强被抓了。
对于普通市民来说，今天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天，照常遛鸟，公园里还是有成群的大妈在跳健身操，门口的油条和豆腐脑也没有涨价。
但是对狄英来说，这可是这辈子第一次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
警局昨晚就突击来过，扑了个空，狄英告诉他们方杰昨晚没回来，陆猴儿也是一样的口径，她很自然地隐瞒了方杰临走时交代的事情。
狄英知道方杰遇到了麻烦，但是她的第一反应是他被冤枉了，但是自己又帮不上什么忙，所以有些干着急。着急过后，狄英就冷静地想了一些事情，其实方杰以前教过自己如何在这种情况下进行暗号联络，反跟踪，现在住所肯定已经被监视了，能做的就是静静地等着，等待方杰主动联系自己。
市某五星酒店
方杰有些疲倦地坐在一张圈椅上，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罗先的夜晚，莹莹闪闪。
从刚接手这个案子到现在，这样的场景方杰已经预想过很多次，但是只是没料到这么快就上演。衣服内兜随身携带化妆用的道具，一张假身份证和五万现金派上了用场。现在的方杰看起来像一个三十岁出头，厚重略带凌乱的头发，戴着厚厚的老花镜，为了参加学术会议而从外地来到罗先市的技术牛人。
所住的寓所是全市最豪华的五星级酒店，之所以选在这么高调的地方是因为警方一定会撒网搜寻那些没有正规经营条件的小旅馆和地下旅社。而这些五星级酒店入住人员的层次和级别会让警方无法进行地毯式搜索，甚至不会进行关注。退一万步来说，即使被盯上，这个酒店共有十二个大小不一的出入口，这些还不算上厨房和垃圾清运的出入口。方杰选择住在五楼拐角的一间豪华套房，在他看来，阳台可以轻易进入隔壁卧室，或者跳到对面大楼，另外五楼有一个消防逃生悬梯。从酒店的角度来说，容易逃脱。
从入住那天开始方杰就已经在自己的房间门口安上了辨别房间是否有人进入的安全绳，夜晚时候方杰总是睡在靠窗户最近的那张床，并且门后堆上了一张桌子和两张椅子，这是为了防备正门被突击的情况下争取足够的时间逃离。
从聂强被抓到现在已经两个小时了，方杰丝毫没有睡意，洗了一个澡后，就一直坐在这里静静地想。
聂强被抓，自己是回不去了，住处一定被监视。狄英他们应该没事，毕竟她们对这些人没有任何威胁。现在的准备看来足够应付上一个月，但是这一个月中如何扭转乾坤，方杰心中还是没什么底。
现在最大的矛盾在于：对方极有可能已经渗透入警方高层，而自己是没有任何公职公信力，并且仍然在逃的一个人。二者之间的差距是就算你知道真相也没人相信你，更何况现在还不知道真相。
如何克服这个主要矛盾呢？
东区警长？不行，这个人只有利益关系，毫无私交。
直接越级上报？不行，风险太大。
福尔摩斯侦探社？
听苏心语说，他们的会长南宫鸿是前西区警长的儿子，交游甚广，关键是方杰从他身上感觉出他对这些当官的有些不屑，也许有过节也不一定，如果能够让他帮助自己出面成功率就大多了。而且方杰隐约感觉到在这件事情上他会出手的原因在于帮助他自己。
那真相呢？
方杰闭上眼，回想着这十几天来发生的事情。
六人失踪，罗先商盟，奇怪徽章，十六年前的血案，屠宰场，明月帝国，刘逸口中呼喊的“浪潮”，刘警长被害，凶手擅长化学物品，不明身份的女子，XMOON酒吧爆炸，死在酒吧内的任斌知道很多人的私密，新局长冯如，高官调动，姬月“自杀”，姬月袒护的那个人……
姬月的死是一个转折，从那之后，整个案子就急转直下，只要想通姬月之死和案子的关系应该就能解开这整个谜。
方杰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只有摩擦羊毛地毯发出的沙沙声，透过猫眼，客房服务正忙碌地送着夜宵，一切如旧。
解铃还须系铃人，虽然姬月已经死了，但是论时期，明月帝国是在五年前被剿灭，而姬月也是五年前进入B大学任讲师，这五年中姬月没有任何朋友，更别谈复杂的人际交往，但是他一定和某个人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只是没人知道而已，而这个人也是姬月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在守护的，所以找到这个人就找到了案件的真相。现在自己被通缉，完全没办法接近任何关键证人，只能靠实地采证。
越迷茫的时候，越要坚守一个道理。这么多年作为侦探的经验，告诉自己越是在一个混沌的中心，越要冷静，越要回归原点。道路不仅一条，曲折通顺与否各不相同，但是回到原点却绝对能醍醐灌顶。
有了计划后，具体的行动方案很快就在心中盘算好了。
吃了两份拔丝芋头的宵夜后，方杰觉得心里踏实多了，带着沉沉的睡意就睡去了。
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化了一下妆，方杰就去了A大学。
课间时候的大学总是格外安静，在学校里唯一的那家咖啡厅坐下，位子靠窗，温暖的阳光已经洒满全身，方杰闭上眼，享受着这难得的惬意时光。
还不到半个小时，下课的钟声就响起了，成群结队的学生一下子为学校的风景注入生机和活力，而方杰要等的人现在才进入咖啡馆。要说比周子墨还奇葩的人还真是不好找，在学校里面，吃饭却从不去食堂，只去咖啡厅。按照方杰的要求，服务员将周子墨带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