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王妃请坐。”慧觉住持站立起来,合十施礼道。
“慧觉大师请。”恭亲王还礼着。而后进齐坐了下来。
慧觉住持看了看我,捋着呼吸道:“王妃为何满脸愁容?”
抬眼看着慧觉住持笑道:“大师多虑了。”而后于袖中取出那支签,递于他,道:“请大师为妾身解签。”
他双手接过签,微为诧异的看着手中之签,而后抬头看向于我,问道:“敢问王妃为何人求签,所求为何?”
“大师,难倒这签有异?”恭亲王于旁道。
慧觉大师依旧紧盯着我,未加回应恭亲王的话。
听慧觉大师如此问话,满心不禁担忧了起来,难不成真有异常了。眼光看向恭亲王,他伸过手,紧紧地握着我紧捏的拳,用手心的温度安慰着我。
沉下心,回视着慧觉住持,道:“此为为妾之腹中孩儿所求之平安签。大师,有何异么?”
慧觉住持依旧不发一语的看着我,看了眼恭亲王,再低下头看着掌中竹签,眉头微蹙。一位掺透尘世之高僧竟然会为此一签而蹙眉。
见他如此,我同恭亲王不禁一齐担忧了起来。恭亲王的更加紧了起来,握得我的手吃吃生痛起来。看来他很担忧呀,也对,毕竟那是他第一个孩子。
“很是歉意,王妃、王爷,恕老纳不能解此签。”慧觉住持淡眼平看着我们,眼中无半点波绪,若一碗无波的水,宁静安详。
“大师是无法解还是不想解?”恭亲王半含笑道,可我已感觉到了他手中的寒意。
“阿弥陀佛。”慧觉主持将签双手递于了我,站了起来,合十向我们鞠礼着,“无字签,百年亦无此签矣,若此,乃为天意,老纳无法解亦也不能解。阿弥陀佛——”
拿着签,顿觉其有千斤重,站了起来道:“妾身只想知晓这孩子可不可以一生安然,如若不能确保,那我便要将其拿去,省的将来他至人世受无妄之苦。大师不解,定也已知这孩子此生无福了,妾身于此谢过大师。”
“夫人?”看我一眼后,便也默然而笑,他已明了我之意了,出家之人自是不忍杀戮的。
“王妃切不可如此而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是王妃腹中无辜之孩。”慧觉住持慌施礼劝慰道。
冷笑了下:“妾为不令这孩儿将来受苦,如此而为不也是救人一命了么。今日之死,无病无痛,他日之死,苦痛万分。若让其出世,则更胜于杀人屠夫,如此也算是积德了,大师。”
慧觉住持讶然的看着我,而后含笑道:“王妃之慧,老纳不及也。”而后命僧人取来一符,交着于我,道,“此符只可保小王爷出世后五年内无性命之忧,但小王爷日后将何如,则要看王爷及王妃了。”
自永安寺回来后,我则常常整日望着手中无字签默默的发呆抑或是抚摸着自己的腹部整日不语。我不知自己留下这孩子的决定究竟是对是错。
“姑娘,安平公主请见。”翠茵见我又看着手中之签,无声的叹息道,“姑娘可不可以不要再看那签了呀,那老和尚也真是的,干嘛不说清楚。”
收好签,无奈的笑看向翠茵,道:“不是说安平公主来临么,还不请公主进来。”
“若要等皇婶来请进于我,只怕是要再等半柱香时了吧。”门外轻灵的身影走了进来,一身绯红,满脸娇笑。
看着来人,心微微痛了下,没由来的竟妒忌的紧,这满脸的笑意多半是因为鹤云兄吧。
“公主向来可是无是不登三宝殿呀,怎么,今见我所谓何事呀。”站立起来,满脸笑意的说道,只有自己知晓这话有多么的尖酸。
“哪有什么事呀,皇婶。我可是特意来看您的呢。自您那日回来后便许久未曾入宫了,我都想您想的紧呢。父皇、皇后娘娘都念着您,还有那小太子,要不是不能出宫,只怕早已跑到此了,整日里问着您何时去看他。他可是为你变得异常的乖巧了,只因我对他说若不乖巧读书,皇婶便不会再回来看他了。”掩口嘻嘻一笑。
听到公主口中的小太子,心中微微一热,那孩子呀……
“敢情公主殿下是为我久未入宫而来呀。”笑语道,已手示意她落座。而后看向翠茵。翠茵点了点头,便退了出去。
她一撇唇,落座了下来:“我说不过皇婶,反正您就是要误解便是了。”
“噗嗤”一笑,看着她,这倒也利落着:“好了,我便也不逗公主殿下了。那公主还是说说你除了看我外而来的事吧。”斟好茶,一杯递于她。
她看着我,不解道:“怪了,我不是说了我只事单纯的来看你的吗?为何你总要说我有他事求之于你呢?”
心中暗笑她的单纯,这世上之人怎会单纯的去看一人呢,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便是由利益而建起来的。看着她笑语道:“你的眼眸可已告知于我了呢?”
“真的吗?”她忙按住自己的双眼,“怎么眼睛会说话么?”
见她如此,在此轻笑起来,虽那过于单纯,却容易让人会心一笑,忘却心中忧愁。
“皇婶原是骗我呀。”她这方知晓自己上当了,微为有愠色。而后却是一脸的倾慕道:“难怪他老说你聪慧过人了。若我有皇婶一半的聪慧,他也就不会如此总日说我愚不可及了。”语气低了下去,似乎微为伤痛。
“他?哪个他呀?”笑说着,可心却如一把刀绞了下似的茵茵作痛了起来,看来鹤云兄常同她在一起了呀。那么鹤云兄会如此笑说她,因是有些喜欢上了她吧。
“就是……就是……”她的脸上飞跃出了两片红霞,至透耳根,“就是那个他嘛。”
“那个他?江将军么?”笑语道,心更加的痛了起来。腹中胎儿于此也凑了过来,一阵腹痛,令我不得不紧咬牙根,握紧双手,让指甲刺入掌心以减轻心中的疼痛。
她抬头看着我,满脸绯红,娇羞一笑:“皇婶真坏呢,明知还问。”
心中冷冷一笑,面带温和之气的问道:“那公主殿下究竟要我做什么呢?”
“那个……那个皇婶可否教我女红呀。”她揪着手指问道。
“公主学女红做什么呢?难不成是要亲自绣自己的嫁衣?”打笑得问道,既然心已痛了,索性让它痛个够吧,久了也就没感觉了。
“不是的!我……我是想给他绣个香囊……”声音越来越小。
含笑的看着她,心中一片空然:“好,那三日后公主便来此吧,我教你。”
有些事是该忘却的,就算是为自己腹中胎儿积德吧。一直那么纠缠着,对谁都未有好处的,就这样了吧,忘却。什么都忘却吧。
“安平于此多谢皇婶。”喜悦的声音于我耳边荡漾了开来。
也许今日当真是会客之日了,上午刚送走安平公主殿下,这下午却又迎来的顺亲王妃——香韵。红儿向我通报时我还吃惊了下,没料到她竟然会来此。接待她于“羽化亭”,只因那时我正百无聊赖的于亭中独自一人抚琴。
“香韵参见皇婶。”她向我施礼道。
点了点头,以手扬向一旁的石墩,道:“请坐吧。”而后对身后的红儿道,“上茶。”
她低着头不言语,看不出她的喜怒之气。
“是什么风将你给吹来了呀,这好像是你第一次来此呢。”笑说着,打量着她,似乎她又消瘦了许多,是因为那顺亲王吗?
她抬头看像我,笑道:“只因太久未见皇婶了,故而前来拜访。”脸虽笑,可眼中却是布满了落寞之气,似乎一眨眼便能溢出水来。什么时候那张无忧天真地脸已被忧愁所替了。
“这是香韵的一点心意,希望皇婶喜欢。”提取她身旁的一个食盒,小心翼翼的打开,将一盘乳白色的糕点端出,放于桌上,散发出淡淡的甜腻香气。
“你亲手做的吗?”我问道。
“嗯。”她含笑点头,“皇婶要尝尝么?”她端起糕点问道。
“好。”笑了笑,伸手就要去接。没想到如此一位深居高阁的千金小姐会做此事,何况她已贵为顺亲王妃了。
可红儿手更快,接过盘,拿起一块轻咬了口,而后方执起一块递送于我:“王妃请用吧。”
接过糕点,无奈的看着红儿摇头,我知道她这也是为我好,可这也太小心了吧。满是歉意地看向香韵。
“皇婶请尝尝吧?”她笑说道,眼中闪一抹伤痛,因是因此而心受伤了吧。
低头轻咬了口,细细的品味着。
“怎样,皇婶?”她微为紧张的问道,似乎只有这糕点得到他人的肯定,方能证明自己就的存在价值一般。这样子,多似幼时的我呀。只为了他人的一声肯定而拼命的做事。
放下糕点,笑道:“好极了,甜而不腻,酥滑爽口。便是宫廷御厨也不及你的手艺了。”
“是吗?”她这次由衷地笑了起来,“若皇婶喜欢,那……那我下次多带一些过来。”
“好呀。”我也笑道,“这么美之物,想必顺亲王也是极为喜爱吧。”我记得他也喜爱这种味儿的糕点。
“王爷他……他不大喜爱甜食的。”她低下头,低声道。虽然她尽力的压抑自己的情绪,可我仍是感觉到了她那满心的伤楚与无助。
不忍看她如此悲楚的神情,毕竟我同她也是出于一脉之血,更何况她是兄长宠爱的妹妹,含笑的说道:“那是顺亲王他无此口福,我倒是极为喜爱来者呢,还真想日日抱此入枕。”
“皇婶若是喜爱,那我日后多做些给皇婶。”她抬头一脸甜笑的看着我。
“这可是你说的,非我逼你的。”笑说着,你若高兴了,那么兄长也该欣慰了吧。兄长,一想到他,心中一阵酸,多久未见他了呀。
“皇婶您怎么了?”香韵忽看着我蹙眉忧心道,“是不是香韵扰皇婶歇息了呀?”
这孩子,心依旧如此的纯良。摇了摇头,道:“我是在想你若一走,我便又要孤闷了。”
“那香韵日后日日来陪皇婶就是了。”她立马笑说道。
轻轻一笑,摇头道:“哪能日日来陪我呢,若此,只怕那顺亲王要怪罪于我霸占着你不放了。”我自是知晓那孩子占有心的强烈。
本以为她会娇羞,一脸绯红的,可谁知我看到的却是一脸的苍白,牵强的朝我笑道:“不会的,反正我也只是呆不久的呢,王爷不会怪罪的。”
“那我还是要同顺亲王说一声。”我再次刺探着,虽我已猜出她的忧虑,可我却想她亲口告知于我。强颜欢笑,让我看得心痛。
“不……不用了。”她忙应道,“香韵……香韵自会亲自高知于王爷的。”她还是不肯说,她还是要守护那顺亲王,可是这么做值得么?
既然她不愿说,我也不会穷究的,依旧含笑的看着她,问道:“你喜欢什么曲子呢?”手搁于琴弦,轻挑了一个音符,久久不绝于耳。
她摇了摇头,道:“香韵不知。”而后却又笑说道,“皇婶会‘蟠龙曲’么?”
“蟠龙曲”,这孩子连喜好也是随着那顺亲王。如此璞玉,他怎就不知珍惜呢。
笑了笑,道:“试试看吧。”
轻挑弦,拨抚着。琴声悠悠,不为蟠龙的神采飞扬,不为其的睥睨万物,而是蟠龙的孤寂,高处不胜寒。琴声带有无数的惋惜与哀叹。
琴声毕,可香韵目光依旧呆然,痴痴的看向亭外,眼角依旧挂着一滴泪,久久不去。良久她方回神,侧过脸,悄悄地以绣绢拭去眼角之泪,而后回头笑看着我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皇婶琴韵之高,怕已无人可及了。只是皇婶琴之意非为‘蟠龙曲’之高昂之意,皇婶琴意孤高苍凉,令人闻而心痛。”
笑着看着她,道:“琴韵为何,还要看听琴者抱为何思了。听者心境若为开阔明朗,则琴韵为欢喜之意。心境若为悲忧,那琴韵则为苍凉悲切。”
“皇婶——我……”她咬着唇,眼欲泣,双眸布雾。
“不想说就算了,不要勉强了。”我看着她满脸的难色,便开口轻柔道。
“谢……谢皇婶。”她音微颤着。
“好了。”我伸过手拉着他紧揪于一起的手道,“日后你就多来此坐坐吧,算是为我解闷。”
“好,皇婶。”她眼角溢出泪,感激地向我说道。
笑看着她,不语。我知道自己这么做并非是为了她,而是为了自己这腹中孩儿,为他积福,为他出世后可以安然生存着。看来我依旧自私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