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东宫直向西而行,进入西宫后殿。经过雨花亭廊,穿过众多楼宇,最终于于后宫最为西的一座阁楼前止步了,这便是德妃的寝宫了——香轩居。
“恭亲王妃?”来人极为讶异的看着我。
笑了笑,朝着这启门的宫女说道:“德妃娘娘在么?”
“在,在,娘娘正同二皇子在后庭呢。”她似乎很是欣喜呢,毕竟我是第一个拜会于那德妃之人呀,“奴婢这便去通禀娘娘。”
这丫头难道不怕我是来寻那德妃的麻烦么?难不成她并不知晓那日所发之事?
“不必了,你便是带我去就可了。”笑着打断这宫女的急性子。
“是,王妃。”宫女施礼道,便恭敬的领着我们向后庭而去。
一至后庭,便也见那德妃同二皇子两人坐于阳光之下,低头静静的下着棋,如此的温馨,便是这满园生机盎然的初夏之景也要为之黯然失色呀。不忍打扰这片宁静,故而示意身旁的那名宫女不要出声,屏退去于后。静静的看着那不属于自己的温馨,于自己印象中,如此温馨的画面是极为少的呀,空洞的内心总是飘浮不定着,四处寻求着内心的胜境。也许是我自己太过贪婪了吧。翠茵便也只是安静的待着,看着我。苦涩的看着她一眼,我知道她定也是了解我心中的渴望的。
但这温馨终究是不属于我的,这不,那孩子一看到我们,便立时拉下脸,朝我叫道:
“你来此做什么?”
德妃这方发现我们,连忙站立起来,神情有些拘谨。似乎她是客,我方是主一般。
含着笑,款款迈步向他们行去,施礼道:“妾身参见德妃娘娘、二皇子殿下。”
身后的翠茵便也向其跪拜行礼。
施礼,回礼。那二皇子便也依旧是僵直着身子向我回礼,却也不是原先那般的不情愿了。
“王妃到此所谓何事呢?”德妃柔声道,眼光微微扫向他处,极为不安。
笑了笑,看着德妃,说道:“无事便不能探望娘娘吗?”
我便也只是一时兴起,来看看恭亲王的意中人罢了,顺便看看能否遇上那人。只可惜没看到,不禁有些失望,那些早已想好了的对话看来是派不上用场了,唉,可惜了呀。
她摇着头,低头道:“不是的,我这向来无人会来,王妃若不嫌弃这儿太过宁静,我是高兴还来不及呀。”当见她的手紧紧地握起了来,应是极不欢喜我来此吧。
低头看向那二皇子,带些讥笑的看着他,我虚伪,看来你这母亲也高尚不到哪去了呀,明明厌恶于我,惊恐于我,便依旧如此而语。说真的,这孩子当真一点也不讨我喜欢,且不说那日对我的无理,对太子的无理;便就也是应为他是恭亲王所在乎的人,故而我是极不喜欢他的。人家说是爱屋及乌,那我便也是如此了——恨屋及乌。
这孩子硬生生的看着我,不眨眼,良久方道:“你为何那般喜欢四皇弟,那般护着他?”
听此,不禁呆愣了下,旋即笑了起来,本以为他开口定不会是何好听之语,谁知出口的竟是此话:“那你去问问你十四皇叔为何这般喜欢你,这般守护于你。若他告知了二皇子殿下,那殿下也便就知晓我为何那般护着太子殿下了。”
德妃方才未有训斥这孩子的无理,应是其也想听听是为何吧,只是未曾料想到我竟会如此作答。一时间唇角僵硬了下,扯着二皇子的衣领,低声诉道:“旸儿怎得如此无理?还不进里屋去练字习文。”
二皇子委屈得看了看德妃,点点头道:“儿臣遵命。那母亲也要小心些呀。”我是毒蛇么?一步三回首的看向我们这,缓缓地向里屋而去,生怕我吃掉他的母亲似的。
“翠茵,你也进去吧。”我笑对着身后的翠茵道。
翠茵福了福身子,施礼向里屋退去了。
见其也进了里屋,便也含笑的看向这位柔弱的女子,欣赏看着她那急促的表情。
“王妃不会只是单纯的来见我吧?”她低头双手紧紧的扯了下丝绢,方抬起头,用正定异常的眼光看着我,全然一派视死如归的气概。
呵,这倒也是奇观了呢,看来是我小觑了她呀。能安然的待立于这如虎狼一般的后宫,除去恭亲王的守护,自己定也要有一定的能力吧。
“娘娘为何如此认为呢?”我笑说着。怎不会是单纯来看你呢,我可是临时起意的。
她防备似的看了看我,道:“王妃应不会是如此无聊而为之人,因为我们并不熟识。”
照她这观点,这天下之人岂非人人不再交往了吗?
点了点头,慢悠悠的笑说道:“那娘娘认为我所谓何事而来呢?”我不想费脑的去思索为何而来的理由,因为我本就是兴致而来,兴尽而归之人,由她去向吧,顺着她的思路或可以有意外的收获也不定呢。不过心中真的有些是希望可以于此看到恭亲王,如此说来,倒也真如其所语,并非单纯而来了呢。
“王妃因是为恭亲王而来的吧?”她坐下,沉思了道。
我依旧笑看着她,一点也不讶然她会如此说,毕竟我们之间便也只有这一个话题了,何况先前我的那句答话。
“我同恭亲王并无什么,王妃切莫轻信小人之言,多加猜想了。”她冷声道。
我可为说你同他有何瓜葛,这可是你说的呀,当然,即便是有,那也于我无关。不过也不能算是无关啦,你们之间瓜葛越多,与我便也越有利呢。
依旧笑着,于一旁坐落下来:“恭亲王可是极为挂心于你们呢?”若不挂心,怎会对你们说出那种言语,要你们远离于我,我可是极其虚伪狡诈之人呀。
她一愣,旋即说道:“事情不若王妃所想的那般。恭亲王只是挂心于二皇子殿下的。华妃自小便与恭亲王相识,略有情谊。华妃弥留之时,曾要求王爷帮其照看殿下的。”
笑了笑,当真如此简单么?将一个死去的人的话语拿出,真拿我死无对证呐。既然她是我为妒妇,那我便也顺其意吧:“为何要王爷来顾呢,圣上不也一样吗?”
“若为圣上,只恐其他娘娘、皇子不喜呀,更何况圣上一心只于惠妃娘娘身上呢。”
笑了笑,她这话也并无道理,兀突的问道:“那娘娘呢,娘娘为何要带着二皇子,也是因为与华妃之间的情谊吗?”
她若是承认,便印证了我先前的猜想并未有错,其同华妃的关系并不若外人所见那般简单了。但若其否认,则又说明她同恭亲王的关系不浅了……
她一愣,说道:“我同华妃并无交情,只不过是同情二皇子殿下自幼失母罢了。”
“是吗?”我不以为然地轻笑了起来,“娘娘应该是在乎恭亲王吧,怕他太过劳心,故而方如此吧?”若照你那般的同情,岂不是要照看这后宫众多失母的皇子皇孙了。
“什么?”她一慌,将石桌上的棋盒打下了地,僵笑道,“本宫不懂王妃之意。”
如此惊慌,你又怎可能是不懂呢。虽是脸带笑容的看着她,可心中却是微为讶异的。我是怎么了,这般问法也太过兀突了吧。为何我竟会如此而言,弄不明白自己心中所思了呀。
“娘娘会向恭亲王那般的人倾心也无何大不了的呢。”我笑说着,“娘娘何须否认呢?据妾身所知王爷也是极为在乎娘娘呀。”
她忙蹲下去,颤抖着手将撒满一地地棋子一颗一颗地拾去,放入棋盒中。是想以此来掩盖自己的不知所措吧,可这声音却是有些颤抖:“王妃理应知晓于王爷之心的,在王爷心中便也只有王妃一人呀。王妃又怎可说出如此不恭之语呀。”
看着她摇头低低的叹道:“娘娘也太看的起妾身了。我有怎不会知晓自己于其心中之轻重呢,我之于其便是一颗这棋盘中的棋子呢,娘娘理当比我更为清楚呢。”
她满眼错愕的抬头看着我。
站立了起来,对着这地上之人说道:“娘娘之所以能于这宫中安守一方宁静,恭亲王便也是功不可没呢。可见娘娘于王爷心中是何等重要呀。”看来自己当真是疯了,方会至此乎言乱语了起来,瞧我说的什么呀。心中竟泛出丝丝酸涩之意,是妒忌么?可我又在妒忌什么?
她站了起来,苦涩一笑:“王妃何须生妒呢。我能安然呆立于此,却也是王爷之功,但却不是因为王妃认为的那原因。不否认我却也是爱慕王爷的。可也我自知自己的斤两,我这身份容不得我如此,即便是无此身份,我也是不可得,与其心向来是无我立足之地的。我只能,也只能将此份爱慕之意强压入心底,永不得见天日。王妃自是命好,有王爷如此的关爱,自当好自珍惜方是呀。”眼神落寞地看向远处飞舞的一双粉蝶,半垂着眼。
心中一震,不由得呆呆的看着她,没想到她竟如此大胆呀,竟敢如此对我语。不解呢。
“他从未如此落寞过,可自从遇上王妃之后,便……”她停顿了下来,看着我,半是请求,“我不要求王妃爱上王爷,可求王妃不要再如此冷漠的对他了。他是那样高傲之人呀……”
可我见此,心中越发的冷寒了起来,当真是合作无间呢,竟然妄想用情感控制我,好让我对你们死心塌地,待至无利用价值时,便毫不怜惜的将我一脚踢开么,好很得心呀。我会到此,只怕也是计较好了吧。若非当日二皇子吐出的那句话,我还当真要落入这圈套中了呢。
心中冷笑不已的看着这女子,见到其眼中含有泪光,有着话不出的凄凉。
走出香轩居,心竟有些沉痛。冷笑起来,看来我终究未逃脱过那德妃的感情攻势呀。明知那只不过是她自演的一出好戏,可心仍是沉沦了下去。暗吸了一口气,定步而去。
“皇婶——”一个清脆的声音将我定住了。
一身绯衣,疾步向我而来:“安平向皇婶问安。”
“安平公主。有何事么?”向眼前的艳丽人儿回礼笑问道。
她抬头看着我,倒也快人快语:“安平想知道那日所见是否为皇婶?”
“那日?”虽知晓她所指为何,却依旧打诨道。
“清明前日,长安街。”
摇着头,笑道:“实不知公主殿下所指为何?清明前日,长安街,怎么了呢?”
“安平见到江鹤云了。”她大声说道,似乎极为恼怒。
她见到鹤云兄了?但那又怎样,笑说道:“公主殿下原来是那日见到未来夫君了呀,那你理当高兴呀,为何这般……”
“我说的是今日我见到了他了。”她气极道,脸色涨红。
敢情是我俩是牛头不对马嘴呀,自说自的,不过这样也好。
“那更当高兴方是呀,你这驸马爷总于出现了。”依旧打笑着,可心中却是极为不舒服。
她气脑的一跺脚道:“可他就是那日我所见之人!”
“那日?清明前日么?发生何事了么?”笑问道,心中便也是极为了然。
她顿了顿,尴尬的看着我,问道:“皇婶,那日当真不是你么?”
含笑的摇了摇头,打笑道:“那日我可是被关押于王府内着呢?”
她这方松了一口气,看着我,喃喃道:“原来但真不是皇婶呀,但你们真的好像呀?”
“好像?”我心中不由得暗笑,当然像了,“那日到底发生何事了呀?”
“那日……那日他竟为了一个……一个女子而同我出手。”又气又恼得低头将此话说完。
看着这绯衣少女,心中微冷,若非你那般蛮横无理,鹤云兄便也不会出手对付你了。
依旧柔声道:“那当真是江将军不对了,公主当将此告知于圣上,看他日后胆敢如此……”
笑看着这少女,她竟然会将此事同我语,必也是心中暗暗喜欢上了鹤云兄吧。
“不……不是的,皇婶。”她竟红脸低头说道,“那日是……是安平不对的。安平不该因自己心境不佳,便骑马于城中乱闯。不仅险些危及那姑娘之性命,还……还无理挥鞭指向那姑娘。江……他那么做也是对的,何况他也不识的我……”
当真不识的么?笑了笑,道:“公主殿下人尚未嫁之过去,心便已飞到江将军那了,竟帮他讲话着。”或许安平公主可以帮我偿还我那无法偿还的情债吧。
“皇婶笑话我。”她低着头绞着衣袖口,一脸绯红。女儿家的娇态不觉显现出来,“日后安平可以常去找皇婶么?”
“可以呀,正好陪我解闷呢,公主殿下可不知你那皇叔多忙呀。”
眼前的人定会嫁于鹤云兄吧。心痛么?有些,但也有些欣慰了起来。毕竟眼前的人不真如外边传言那般的蛮横无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