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已经过17岁的安然再次想起时,笑着对十禾说,如果当初不是你那坚定的眼神,我还真不会回去了。
安然和十禾依旧是一前一后的走着,直到夜幕降临。十禾的声音有些轻微的颤抖,安然,你害怕吗。
不怕,我经常一个人走夜路去替妈妈叫医生。你害怕么。
不怕,我以为你会害怕。
那是十禾第一次对安然撒谎。
然后十禾的手突然被另一双温热的手拉住。十禾吓的啊了一声。
我拉着你走吧,你不熟悉这种乡间小路的。
那一瞬间的十禾突然消除了所有的恐惧。年少的他们给彼此都留好台阶,相扶持。
十禾也不知道是走了多久,只是时间都被遗忘了。安然的步伐逐渐缓慢下来,再坚持了一段路之后,安然虚弱的说道,十禾,我似乎走不动了。
十禾这才注意到握着他的手那惊人的温度。一阵慌乱过后,十禾外漆黑的夜里拖下外套摸索着披到安然的身上,对安然说,来,我背你,你在发高烧,我们得赶紧回家。
安然趴在十禾的背上依旧虚弱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十禾。
噢,十禾啊。
然后十禾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打湿了后背的衬衫。
那是在十四岁时,欲逃亡的安然被十禾带了回来。然后她在他的背上无声的泪如雨下。
十禾应该会永远的记得那条的路的长度,虽然在漆黑的夜里根本看不见。一向养尊处优的他第一次背着一个人行走那么长那么久。
衬衫被打湿了很大一片黏在皮肤上,少女就把头搁在他的肩膀上,有均匀的呼吸,显然已经睡去。那还带着花香的头发掉了几缕在十禾的胸前。
当安然做了头发之后,十禾就再也不曾见过那么美丽的头发了。
在体力的渐渐流失下,十禾的步伐也开始变得蹒跚,额头上布满汗珠。十禾咬着牙坚持着也不愿唤醒已经睡着的安然。似乎就已经注定,十禾在以后也只能背负安然那些沉重,放不得,不能放。
很久之后,有了一束光划破了这个漆黑的夜空,还有人说话的声音。当有人发现了十禾之后,随即的大声喊道,他们在这里,他们在这里。
人群开始快速的聚拢,手电筒的光聚在一起打在他的脸上。十禾瞬的松了口气。
十禾第一眼看清的便是外婆与安然的父亲。外婆只是丑着一张脸,隐忍的沉声说道,你们跑哪里去的。
安然的父亲面无表情的从十禾被上抱下安然。安然还未舒醒。
有尖锐的声音从嘈杂的人群里传来,两个小孩子也太不听话了。
她在午夜时回到家里,蹬掉鞋子便窝在了沙发里。浑身散发着酒气,漆黑的长头发零乱的披散着,遮住了半边脸颊。
我躺在床上,手心里满是汗水,甚至不敢呼吸,害怕惊到她,害怕她突然记起我的存在,害怕她会突然冲进来用她锋利的指甲再在我的身上划出深深浅浅的痕迹。
她应该是失恋了,她的脾气在那天下午回来时便变得异常暴躁。那时,她也是满身酒气,拧着有着细袋子的高跟鞋摇摇晃晃地走回家。她把门反锁,用血红的眼睛看着我。我能感觉到,因为恐惧我身体不断地颤抖,或许包括嘴唇。她不断靠近嘴角还挂着一缕头发,我逐渐退至墙角,在闭上眼的下一刻,我听见她歇斯底里的咆哮,随着身体上处处尖锐的疼痛。
她是个自私的人,她不会做伤害自己的事情,所以,她难过时就会以伤害我来让她泄愤。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停止了哭泣。
我睁开眼,看见她空洞的眼睛里蓄满泪水。我想,我的表情一定很麻木,我的身体,如绸缎被撕裂,却没有了感觉。
她的性格阴晴不定。那些愤怒消失的无影无踪,转眼便是纯真的无辜与恐惧。
她跑去浴室给我放水,不断的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
我站在浴室里,看到镜子里那满是血痕的身体,找不到疼痛的感觉。
她让我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给我抹着药水。一次次的重复,那些新的旧的伤痕,在药水的刺激下,直击痛神经。
她温暖的眼泪砸在我的伤口上,一遍遍保证着:我下次再不会了,我下次再不会了。
她柔弱的像个小孩,我只能将头埋在她的脖子。我已经习惯性的原谅她。
森约我出去见面,在咖啡厅。
我把她对我所做过的一切事情都说给这个英俊的男人听。
我告诉他,她心情好的时候会亲吻我,会给我做一份清汤面,会给我画脚指甲,是那种血红的颜色。不过那都是一个月以前了。
最近她失恋了,心情很不好。她喜欢喝酒,有时候我真希望她醉死在外面,因为她回来便会把我当泄愤的。有次,她拿着刀追着我在房间里四处跑,我不断的求饶她聪耳不闻,结果她一刀划在了我的手臂。
我撩起袖子,把那条丑陋的伤疤给他看,窗外的阳光照在上面,显得越加难看。我说,她只有看到血才会停止疯狂的举动。
森缓慢地用白皙的手指抚摸那条像蜈蚣一样的伤疤,让我的心有一阵莫名的悸动。
他说:你应该离开她,迟早她会毁了你。或许,你可以到我这里来,我可以善待你。
我看着他明亮的眼睛,明白他是不会说谎的男人。我微笑着对他说:我也许会考虑,但是我爱她。
是的,我爱她。在我最无助时是她把我带回家。
森的眼睛里有明明灭灭的惊喜,嘴唇微微上扬。
我站起来对他说:或许我应该走了,再见,她应该快回来了,如果回到家见不到我她会疯掉的。
他突然也站起来,语气非常严肃:你应该尽快离开她,她应该有些精神不正常。阳光从玻璃投射在他的脸上,轮廓异常的清晰。
我的内心里,似潮水在涌动,最终只是抱以微笑离开了。
我转过身的时候心里重复着想着,我以后再也不要见这个男人。
我不能容忍任何一个人说她疯了。绝对不能。
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外面没有任何声音。我想,她应该是窝在沙发里抽烟。
如果我告诉她,我今天去见了一个男人,她会不会直接把我杀了。或许会的,她不许我和任何的男人接触,她说,他们是肮脏的。我一直都知道,她不会欺骗我,只是她自己却没能先控制住她自己。
我见过她爱的那个男人。那也是个很英俊的男人,目光慵懒,像一只猫,身材修长。
她带他去她的房间,然后上了锁。我只是坐在沙发里看了他一眼,我便知道他是不可能被她掌控的。
我感受到他那一闪而过尖锐的目光,像一柄利箭直插入人的胸口。
一番零乱过后,男人在她之前出来。路过的时候我的手里端着一杯拿铁,有着溅到桌上。他甩上门之后她才缓缓地从房间里走向浴室。
她的声音混合着水声,她说:我和他本来想去开房间的,后来发现都没带证件,所以我就把他带家里来了。
我没有说话,沉默着喝完了那杯咖啡。
那个晚上,她捧着我的脸对我说:安然,我似乎疲倦了。我想有个男人的怀抱,收容我所有的流亡。
对于她,我只有沉默。
那个晚上,她的体温让我觉得安心。
那是一种,所有的精神突然被抽空而去,你空虚的就仅剩躯体。当意识慢慢恢复时,就会异常愤怒,我想我可以原谅她的。
我开始觉得不再那么恐惧,我想她应该在哭泣,我似乎隐约的听到她啜泣的声音,压抑不得释放。她或许已经没有精力再冲进来,折磨我。
我逐渐睡去。夜里,我不知道做了多少个梦。
我梦见她****着身体和那个男人纠缠在一起,然后,她用锋利的刀插向他的胸口。
我还梦见,森在不停和我说话,而我却什么也没有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