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那一世青春、繁花似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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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祭奠那时的情动

到达z市时,已经是第二天早晨。

音然的脸色越加苍白,我们便在z市找了间旅馆暂歇。吃过早餐,便询问着去了市里最大的医院。

我坐在过道的椅子上,看着小五扶着音然推门进了心胸外科。我十指交握,心跳的厉害,道不明原因。医院纯白的颜色给了我莫大的压抑。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小五才扶着音然推门而出。

我急忙站起,看着他们。音然低着头,长长的头发散下,遮住了半张脸,身体的力气像被抽空,依靠着小五

小五紧紧抓住音然的手臂,那么紧,仿佛一放手便消失的再无了踪影。他看着我,依旧微微一笑。

我突然就难过了,心就像灌满了铅,沉重的不能呼吸。我缓慢走到他们面前,伸手将他们抱住。

我明显的感到他们两个人的颤抖。可是我仅有的只是微薄的力量。

在回到旅馆之后,已经是下午2点多。吃过午饭音然的精神明显好了许多。

她嚷着要去z市的街上转悠,要去游运河古城、。

我看到小五明亮的眼眸渐渐变暗,像某种支撑物抽离了身体,随时就要倒下。

我们陪着音然在z市的大街上晃荡,在百货超市里溜达,在每个十字路口张望,在大马路拿着冰欺凌一脸满足,牵着我们的手不停挥舞、、、、、、后来在旅馆张牙舞爪的忙着做风铃。音然,我多希望时间就在那个时候静止了,我们都不会走到以后。

可是,我们还是挽留不住。

音然是在我们到市的第三天走的,那天早上阳光透过窗户投在他白色的床单上。整个房间被阳光冲斥着,显得异常温暖。窗口挂着小五给音然做的风铃。

“哥哥,是不是这样将线穿过去啊?”

“啊呀,烟儿你不要把小瓶子弄碎了,只有6个啊。”

“音然,终于做好了,看漂亮吧。”

“恩,烟儿,我哥哥厉害吧。”

“厉害恩。”

风铃在空气中禁止着,不知道是因为没有风还是它也在难过了。

小五就坐在床沿抱着音然,双目闭上,刀削一般的脸上没有表情,嘴紧紧抿着。他怀里的音然漆黑的长发洒在他的腿上,像经过阳光暴晒后的绿叶毫无光泽。手被小五紧紧的握着,像个布娃娃任人摆布也毫无表情。

我就那样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那时,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失去颜色了,太阳散发不出温度,整个房间像个巨大的黑洞,将我们一起卷进去,我们都无法做出挣扎的姿势,就一直下沉,不能言语。

就在昨天,音然还拉着我的手,笑着对我说:烟儿你知道么?我真想去一次天涯海角,我看过一部电影,里面的天涯海角可漂亮了,还有灵动的三纹鱼。我还想看着哥哥结婚给我生个小侄儿,我要做最幸福的姑妈。我还想、、、。

我听着她的还想就那么湿了眼眶,那么不小心的就在她的笑脸面前流下了眼泪。她是我笑容,像阳光一般照射到我内心那阴暗潮湿的角落,我看得清楚,那是一片荒芜。

这一切来得在意料之中,疼痛却远远在意料之外。我们心照不宣的陪音然走过那回光返照的两天,我知道那强迫的微笑下,是一张怎样因悲痛而扭曲的脸。

房间内,小五该是怎样的绝望啊。

最终,我缩在墙角,用手捂住脸,泪流满面。就像,亲眼见证那满树洁白的梨花在一瞬间被黑夜吞没,尖叫都未来得及。

不知何时,小五来到我的跟前,他用手触摸我的头发,呢喃:烟儿,当你将热水浇在雪人身上那一刻,你会难过么?有这样难过过么?

我抬头看着他,目光无法集中在他的脸上,风灌进了我的眼睛。

窗前,风铃在微风中轻声脆响:叮,叮叮叮…

我想唤他的名字,声音到嗓子眼却发不出,我哽噎了。

他看着我说:烟儿,这个世界就只有我一个人了,他们都离开我的生命了。

我想告诉他,其实你还有我。可是我仍旧发不出音,只有不停的流泪。

他给我擦去不断流下的泪水:烟儿,其实在南京时有个医生和我说音然还有一线希望的,可是要做许多化疗,要试很多新药,所以我放弃了让音然去受这些痛苦。我就这样亲手结束了她痛苦的生命,就像亲手掐断了一支正含苞欲要开放的梨花,然后看它在我的面前慢慢枯萎,决绝不可挽留。

我抬头,无比震惊的看着索朗,有一颗炸弹落在了我的心里,开始燃烧。

小五的脸上最终被忏悔无奈所纠结,泪水那么突兀的流下。

我伸出手紧紧地拥抱他,听着他胸口的心跳,乱了节奏,他的身体在轻轻颤抖。

小五,你可知道,当时你瑟缩的身体就像刚经历过一场暴雨的小猫找不到屋檐一般,那种无助将你我双双推入深渊。

就注定我沦陷了。

他将头埋进我脖子,泪水浸湿了我的头发与衣服。继而说道:烟儿,我的决定是在你将热水倒在雪人身上那一刻决定的。与其漫长的痛苦,不如早解脱的好。

我觉得浑身冰冷,无法动弹,心里那颗炸弹燃到了尽头,轰的一声,我就万劫不复了,我的耳朵变只有嗡嗡做响,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包括小五后来说的:我一直明白,音然每个夜里汗流夹背的痛楚,却还在每个早晨对我灿烂的笑。她一直都很辛苦,这样的选择或许才是最好的。我仍旧会带着她一路向北而去。

我只是突然明白,是我将音然的梦想粉碎。

烟儿,你知道么?我真想去一次天涯海角,我看过一部电影,里面的天涯海角颗漂亮了,还有灵动的三纹鱼。我还想看着哥哥结婚给我生个侄儿,我要做幸福的姑妈、、、、。

音然在被火葬场派来的车带走时我走向窗台取走了挂在窗口的风铃,将它紧紧握在手里。

我看着从音然被送上车直到领取骨灰时,小五也未发一言。

我一直站在他的背后,像个撇不干净关系的旁观者,就那样看着,走不远也走不近。其中,有好几次他都有回过头来看我,那灰暗的眸子毫无生气,看不出任何表情,我知道那是多么的绝望,仿佛已经脱离于这个世界。

我朝他努力的笑笑,仍旧裹着黑色的风衣。

小五,我想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当时你的声音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空洞的无助。

我就那样,穿着张扬的黑色的衣服站在你背后,一直看着你。

火化完毕,我看着他抱着一个罐子站在我面前,轻声说:烟儿,我们走吧。

那天,我就一直跟在他的背后不停的走。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地,只是一直不停歇的走。

从日落西山再到路灯拉长我们的身影。

在十字路口,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我:烟儿,你走累了吧。

我摇摇头。

小五,你不会知道我当时多想对你说,我就想这样一辈子跟在你身后不停走,不停歇,我也不会累。

事后,小五在给我从海南寄过来的名信片上这样写道:烟儿,当时在路灯下的你,衣服已经不能辩出是黑色。只是身影那么单薄,那么倔强,其实我多想给你一个拥抱,可是我不敢接近你,在你身上我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弥漫的忧伤,仿佛一抱住你,那悲伤就会突破我的层层包裹,将你我紧紧缠绕一生,无法挣脱。

在十字路口,小五拦住一辆出租车,便率先坐了进去,随后向我招手:烟儿,快上来啊,我们去火车站。

我坐在后坐,思绪像疯狂的曼藤,将我紧紧缠绕,我捂住头觉得头疼欲裂。

小五右手紧紧的抱着罐子,转过头用左手轻轻握住了我的手指。

他看着我不说话,我抬头看着他也不说话。

在踏下出租车的那刻心突然的安静了下来。像某种气息慢慢抽离身体,容不得挽留。

我坐在火车站的花园瓷砖上,看着他的背影没入人群,最后从我的视线中走失。

许久之后,他站在我面前摊开手心,安静的躺着一张车票。

z市到达广州,10点零7分发车。

我伸手接过,时间已经走向10点整。

你要去哪里呢?

烟儿,我要去海南。

然后呢?

然后没有方向却有目的的行走下去。我要带音然去许多许多地方。

……

当时,我差点就对你说:让我和你一起走吧。

可是上帝给我们的时间总是舍不得多一分一秒。

我的声音被响扯整个大厅的广播所掩盖。

音然我想和你一起走。从z到达州的旅客请检票。从z市到成都的旅客请检票。

我被那嘹亮的声音刺痛了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