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慕小狸手中托着一个锦盒出来。
“喏,锤子,你把这盒子送去给林粉扇,什么也不用说,她看到盒子里我给她的信笺就什么都明白了。”慕小狸将手中盒子递了过去,并交代他一些话。
锤子恭谨的接过,见这锦盒很华美,便好奇的问:“二寨主,这盒子看着似乎很贵重呢。”
“盒子贵重自然是不用说,你也知道这些年,我们打劫来的东西可不是······”忽然发觉扯得有些远,慕小狸便止住了这打劫的话头,言归正传道:“没什么,这盒子装刚那花钏再合适不过,既然是赠人,就该有些诚意。”
“二寨主说的对!”
“去吧!”慕小狸朝他摆摆手,示意他赶紧去办事。
走到门边,锤子又回身看着慕小狸,迟疑地问:“二寨主,我真的不用说什么吗?”
慕小狸看着他道:“不是和你讲过了,你把东西送到就是,什么话都不用说。”
“那好吧!”锤子捧着那锦盒出了门,一径朝着粉扇的屋子而去。
看着锤子走远,慕小狸嘴角笑开,一副得意的样子。
他知道慕天遥此刻正在粉扇那,若去得及时,肯定有一场好戏看。
坐下来,她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香茶,悠哉游哉地喝了起来,只瞪着寨中有人来向她禀告突如其来的风波。
山寨暮春,虽已不是桃红,却依旧是柳绿。无限芳菲之意不仅仅在那繁花似海中得到淋漓尽致的体现,更在芳草柳丝上也是尽情挥洒。
小环坐在屋子前的石阶上刺绣,一针一线,绣的专注。
屋子里今日并未熏香,因有着今日拓跋云飞送来的蔷薇,粉扇便吩咐小环免了熏香,省得将好好的鲜花香气熏坏了。
粉扇捧着一卷书,只顾默默看,也不隔着桌子面对她而站的慕天遥。
“姐姐,你曾经对我说心中只有子卿,若找不到子卿,你今生便会对男女之情绝望。你也曾对我说,拓跋云飞只是一个过客,你不会同他有什么的。那么今日一早起来,你和拓跋云飞又做了些什么?”他的语气带着责备。
粉扇眼也未抬,道:“不错,我是这样说过,只不过,你说我早上同拓跋云飞做过些什么的话,我没听明白。”
“你没听明白?你若不明白,那还有谁能明白呢?”他开始恼怒。
“你······天遥,”粉扇听他开始激动,这才抬起眸子,无奈道:“你能不能讲点道理?再不······你心平气和一点,行吗?”
他双眉拧紧,眸色暗沉,低嘎道:“我怎么不讲理了,我又如何不心平气和了?”
“你看你,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这也叫心平气和么?”粉扇轻轻摇头,柔声道:“别说我早上同拓跋云飞没有做什么,就是做了什么,你也不该问我,而我也没必要同你说个清楚是不是?”
慕天遥冷笑,却不语。
“你和他一样,都只是我的朋友罢。”粉扇淡淡道。
慕天遥怔怔道:“在你的心里,我只是你的朋友,仅仅是---朋友?”
知道他在意这话,可她又能如何?
叹了口气,她平静地看着慕天遥道:“是啊,我就是将你们两个都当朋友。莫非,你希望我将你们当仇人?亦或是陌生人?”
“你不要和我说这个,你只说,你和拓跋云飞今早是怎么回事?”
慕天遥懒得同粉扇在字面上纠缠,他只在意今天一大早,那拓跋云飞就送来一大捧花,还拉着粉扇满寨子闲逛。这样成双作对的场景被寨中的兄弟瞧了去,再添油加醋说与他听,他怎能不在意?
见慕天遥一味纠缠,粉扇深深呼吸,从窗外传来的清凉空气让她头脑清醒,她屏息道:“你非要纠缠这些没意义的事情做什么?”
“什么叫没意义的事情?”慕天遥气恼,暗沉的眸子锁住了粉扇的眸子,声音有些嘶哑:“你说没意义,可看在我的眼里,却是很有意思。”
“那就要问你自己了,你为什么非要把一些很平常的事情当作重大事情,然后来兴师问罪于我呢?”粉扇将手中的书卷搁下,冷然地瞪着慕天遥,道:“他送我一些花,然后我随他去户外走了走,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如此而已。”
“可为什么我听到的是,你喜欢他,他喜欢你,两人眉来眼去,脉脉含情呢?”慕天遥只想透过她的眸子,看清楚她内心到底是什么想法。
“没有这么一回事,他喜不喜欢我我不管,反正我是不喜欢他的。”她咬唇道。
“既然你不喜欢他,为何要接受他送的花?先有白梅,后有蔷薇,之后再是什么?”
“之后是什么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如果你这么想知道的话,你应该去找拓跋云飞问而不是来问我。”
慕天遥隔着书案一把攥住了粉扇的皓腕,低吼道:“我不在意他人做什么,我在意的是你的态度!”
“我什么态度?”粉扇被他攥得手腕生痛,想要抽回,他却不松。她看着他阴沉的脸,无奈道:“人家也没做什么,我该有什么态度?你不要把事情搞复杂了好吗?”
“就是因为你没态度,所以在他看来,在别人看来,在我看来,你这就是暧昧的态度。”慕天遥逼近她有些,嘴角挑起一丝犀利的笑:“林粉扇,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耐不住寂寞了?”
粉扇闻言神色大变,怒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直视他的阴沉的眸光,她的眸色亦如寒冰,她厉声道:“难道我林粉扇就只能任由你又搂又亲、又抓又碰、还要受你辱骂,而不允许其他的男子送花、陪着散心了么?”
“好好好!林粉扇,我今日终于明白你是怎样一个女人了。”慕天遥被这话噎得胸口如堵住了一般,有点词穷,至今为止,他欺负她似乎真的多于爱护她。
“你现在明白还算早,你趁早放了我离去,以后你也不用为我操心生气,岂不省事?”
“你想我放你走,是吗?我就知道你每天所思所想的就是离开这,离开我。可是我告诉你,林粉扇,我不会放的。”
“你无聊至极!”
“随你怎么说,反正我死也不放。你就算死,也要死在我的怀里!”
“慕天遥你!”被慕天遥一时的口不择言给惊到,粉扇看着他傻了眼。
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一时柔情缱绻,一时狠心绝情,一时和风细雨,一时惊涛骇浪,他怎么会如此矛盾?
“怎样,还要吵还要争么?”他双眉微挑,根本不在意她的惊愕。
粉扇心中凄然,一手抚心良久,缓缓道:“我何曾想和你吵,想和你争?一直以来,都是你来找我吵,找我争。很多时候,我看来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你却以为天要塌了,地要崩了,然后同我大吵大闹。”她有些伤心,泪水浮动,却倔强着不肯让其坠落,她道:“天遥,认识你,我不知道是你的劫还是我的劫,亦或是我们两个人的劫。自从被你处心积虑,设下圈套困在这飞鹰山,我总是告诉自己,你不是个大恶人。我想了好几百次逃走,当然凭我的能力其实是不可能离开这的,但是我都克制自己想要逃走的念头。我想等你想通,等你心甘情愿放我走。因为不管怎样,我心里当你是朋友,是今生最好的朋友。可是,可是为什么你不能多理解我一点?为什么每一次,你总是要吵?吵完了还是吵,似乎这样的争吵,永远没个头。你让我很惶恐,很无助,也很奔溃你知道么?”
慕天遥怔住,看着粉扇凄然的笑容凝结在嘴角更显得伤心之重,心里歉然不已。
可是,他真的无法对她与拓跋云飞的你侬我侬淡然视之。男人天生的占有欲在他心里作怪,若他慕天遥不能得到粉扇,那么其他男人都不可以!
可他也无法忽视她的伤心,那哀哀之音揪痛了他的心,他是过分,可他也是因为在意她呵。她只想着要他的体谅,可是她又曾给过他些些体谅?
不曾!
因着她的不在意他,所以她会很愉快地接受其他男人送来的鲜花。
因着她的不在意他,所以她会若无其事地随其他的男人漫步花径。
因着她的不在意他,所以她会同其他的男人吟诗谈心。
而他,只能远远地看着这一切,发怒、不甘,却无能为力做什么。甚至,他很后悔,从小为什么不好好念书识字?为什么不去学习写诗画画,那样他也可以陪着她高山流水、吟诗作画,互为知音。
可是,一切似乎都晚了。
如今他即使重新来学,也来不及了,也学不好了。他试过了,他写出来的诗词那都不是诗,都是些狗屁不通的东西。他根本没勇气拿去给她看,索性一把火烧了。
“天遥,你放开我好吗?”见他忽然发怔,粉扇便住了嘴,但手腕传来的痛感却是不容忽视的。“你攥痛我了,天遥。”
然而,他未放手,目光有些怔然。
他恍惚道:“如果他离开了这里,你会想他么?”
粉扇一愣,随即道:“萍水相逢而已,他走了就走了,我为什么要去想?”
他又问:“若我放你离开这,你会想我么?”
粉扇咬一咬唇,问:“很要紧么?”
他的目光定定落在粉扇身上,徐徐道:“当然很要紧!”
粉扇低首,怅然道:“也许会。”
“我要的不是模棱两可的答案,粉扇,我要你真真切切、清清楚楚地答案!”
“我会尽力做到不想你,只是,我怕这也很难做到!”
“意思就是?”
“会想。”
慕天遥心里一痛,要她一个真切的答案好难。可是,他终归是要到了,或许他也该感到安慰了。
粉扇的眼神流露出痛楚,楚楚问:“可是······你会放我离开吗?”
“我不知道。”说这话时,他语气低微,几乎让人听不见。
可粉扇还是听见了,她笑,笑得有些凄然:“其实我不该问你,天遥,我明知道你是不肯放我的。你情愿将我困在这一辈子,整天和我吵、和我闹,看着我伤心,甚至看着我抑郁而死,你也不会放。早知道是这样的,我何必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