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小环真希望能够选择不死。可是不行,不管是慕天遥还是慕小狸都不会让她选择不死。
小环的脸色变得煞白,她默然垂首,一句话不说。
“你怕什么怕?”见小环的胆似乎快要吓破了,慕小狸忽然笑吟吟地看着她,姿容好不媚人。她和颜悦色问:“小环,之前你总是挑那些无关紧要的话来敷衍我就算了,之后,就看你如何做了。”
“二寨主,之前小环也不曾敷衍你,之后,小环也不敢不尽力。监视粉扇姑娘的事情,小环自然会尽力做好。”
“我可以相信你吗?”
“二寨主······小环自知愚笨,也许做得不尽如意,但小环对二寨主的任何吩咐是不敢违拗的。”
“不敢?”慕小狸重复着小环的话,俏丽的眉目在天光下看不分明。
小环望了一眼慕小狸,来自于心底深处的敬畏使得她不得不垂下眸子。
她低声保证:“不敢!”
“小环,你到林粉扇身边的日子也不少了,她平时都做些什么,说些什么,你是不是也清楚一二了?”慕小狸的水绿衣衫在风中扬起。
小环纳闷,这慕小狸问的问题怎么这么奇怪?
不过,总好过要自己去暗算粉扇姑娘了。
“其实,粉扇姑娘也只是做些最寻常不过的事情。比如早上起来看会书,她说那时候的心智最清楚,能够悟得更深的道理。早饭后,她可能在门边坐坐,看着天幕出神,也许是在想着什么心事。下午,她又可能修剪一下屋子附近的花枝,她说那时候没有了露水,不会沾染上肌肤而溃烂。”凝神而想,小环迟疑道:“夜里么······”
慕小狸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追问:“夜里呢?”
“夜里会在那些白纸上写字,写的什么,小环看不太明白。”小环咬咬唇,眨眨眼。
“你何止是不太明白,根本就是完全不明白!”慕小狸白她一眼。
“哎呀,小环不识字肯定是不明白。”小环一副窘态,她不认得字。
慕小狸催促她:“接着说!”
“小环也曾经问过姑娘,她说那是诗。”
“诗?”慕小狸心中升起一抹疑惑。
那可是高雅的东西,她怎么会?更奇怪的是,天遥哥哥一向讨厌看书写字,他怎么如今会喜欢上这整天看书写字,还作诗的女人了?
“粉扇姑娘是这样说的,小环也就这样子告诉二寨主。”说到这,小环两眼放光,对粉扇会写诗认字很是佩服:“看样子,粉扇姑娘应该读过很多书,否则也写不来诗,那写诗可是极高雅的事情。”
连个小丫头都这么钦佩她?
慕小狸啐她一口,斜着眼看小环:“会写诗就很了不起吗?”
小环一怔,随即明白自己不该在这慕小狸面前流露出对粉扇的敬佩之情。
她低眉顺眼,小心应答:“在小环的眼里,写诗确实了不起,不过,武艺高强更了不起!”
“呃······”慕小狸挑了挑眉,小环这话倒也让她也挑不出错。对于一个什么都不会,只会侍候人的小丫头来说,确实如此。
沉吟半响,慕小狸先前的怒气似乎褪去了不少。这让小环轻松了很多,她偷眼看了看慕小狸,恰好慕小狸也正拿眼看她。
“你偷偷摸摸看我做什么?”慕小狸奇怪地问。
小环一惊,立即灵活回应:“因为二寨主天生丽质,小环不想看都不行。”
慕小狸明知小环怕她,却也被这话逗得开心,她笑:“开始讨好我了是吧。”
小环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小环说得都是心里话,二寨主的美丽,山寨中哪个人不赞叹?”
“林粉扇也美,山寨中的人也一样赞叹,还有嫉妒得到恨的。”慕小狸离开了门边,缓缓走到了小环身边,同她并肩了:“小环,你有没有听到过山寨人私下里的议论?”
“啊?”小环讶异,不明白慕小狸所指是何事。
慕小狸贴近她,附耳道:“寨子里有些人说林粉扇是狐狸精······”
“啊!”小环目瞪口呆,竟然有人说林粉扇是狐狸精。
这,还有天理没?
“怎么,你不信还是觉得她不像狐狸精?”见小环目瞪口呆的样子,慕小狸不悦,小环应该赞同这些流言蜚语才是。
小环傻笑着:“二寨主,不管是仙子还是狐狸精,在小环看来,都是过于美丽的缘故。”
“哼!”慕小狸撇嘴,一扭身,便走到了桌边坐下。
“二寨主,小环该离开了。呆久了,若粉扇姑娘有什么闪失,寨主饶不了小环。小环丢了命事小,二寨主找不到适合的人去监视粉扇姑娘事大。”微微躬身,小环向慕小狸告退。
慕小狸此时也没了同小环倾诉的兴致,她左不过是个丫头,也不配倾听自己的心事。要走就走,反正也别指望小环能为自己分忧解愁了。
摆摆手,慕小狸不耐烦道:“去去去,别烦我。”
小环道声“是”转身便朝着屋外而去,像是笼子里放飞的小鸟,一下子拥有了蓝天。
“来得慢,走得倒是快,臭丫头,总有一天我要好好修理你!”看着小环匆匆离去,慕小狸忍不住谩骂。
慕小狸怎知,小环根本不愿意来见她,恨不得呆在粉扇身边一辈子才好。
风和日丽,春困一阵阵袭来,加上腿伤未好,粉扇这些天一直在屋里将养。小环离去,她一点不知。
她跌落在一个梦境里,寻寻觅觅,筋疲力尽。
她看见自己拉着子卿的手,奔跑在美丽幽静的苦情湖畔。
子卿的手修长而温暖,轻轻地与她的手指交合,耳边萦绕着一句缱绻的诺言:海枯石烂,永不相弃。
身后,落日的余晖将万物笼上一层金色,夕阳西下时,子卿的一袭青衫被风吹起,宛若一棵傲然的青松。
“子卿,你终于回来了,真好!”
“粉扇,我们再也不分离了!”
子卿拥着她,她却看到有一个美丽女子的身影浮现,一身盛装,眉目如画,宛如耀眼的红梅般,娉婷地立在风中。
有薄雾飘来,粉扇看不清楚那女子的脸,只感觉那女子美丽极了,也温柔极了,她似乎在唤着:“子卿······子卿······你说过,这一生只钟情于我。”
子卿钟情的人不是她粉扇么?
是什么时候,他又对其她女子情有独钟了呢?
粉扇茫然不已,她盯着那女子,那女子仍在呼唤:“过来,子卿·······”
拥住她的子卿似乎听到了那女子的呼唤,忽然一把推开她,木然道:“爱到尽头,你我情分已断,粉扇,莫恨我······”
为什么?粉扇哭着问,倾尽所有柔情,难道他一句“爱到尽头”就是对她的交代么?
他怎么忍心?
他怎么可以如此绝情?
不,子卿,你回来,你回来,我不能失去你······
子卿却追随那女子而去,头也没回,携着那美丽女子的手,消失在一片烟雾朦胧之中。
“不要,子卿,你不要丢下我!”
她追上去,伸出手,拼命地想要抓住子卿。可是他走得太快,她怎么也追不上他,她跌倒,一阵刺痛袭来。
她放声大哭,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泪水一滴滴滑落间,她睁开了双眼却不知一切只是个梦。
“粉扇,粉扇,你醒醒,你醒醒!”有人抚着她的双肩唤着她,声音焦灼而低沉。
“子卿······”她看着眼前眉目温和的男子,扑倒在他的怀中。
他轻轻拥住了她,轻抚着她的背脊,暖言安慰:“好了,你是做梦了,肯定是个噩梦,现在醒来了,你不要怕了。”
梦?
粉扇有一瞬间的失神。泪眼迷离中,她忽然发现,这个白衣翩然,眉目温和的男子是拓跋云飞。
因着这个梦,她错认了人,以为自己终于抓住了子卿。
她从失神中醒来,努力平复着忐忑地心境,郁郁问:“云飞,是你?”
“是我,粉扇,我是云飞。”拓跋云飞柔声道,他伸手将粉扇扶好,拿了个软垫让她靠着。
“你怎么来了?”粉扇倚靠在软垫伤,浓密的睫毛上还挂着细碎的泪珠。
拓跋云飞怜惜地望着她,叹了口气:“我来看看你,脚上的伤好些了吗?”
“没事,别担心······”粉扇暂时忘记了梦中的伤心,此刻反而宽慰抑郁地拓跋云飞。
“还说没事,梦中都喊着痛!”拓跋云飞低叹。
“我竟然不知······那梦中,我只看见子卿他······”欲语还休,粉扇怔了怔,念及梦中情景,不禁又黯然神伤。
拓跋云飞暗自后悔不该提到方才的梦,沉吟了半晌,他好言开解:“只是个梦而已,你冰雪聪明,应该不会为一个虚幻的梦而困住自己的心。”
她感激地看着他,道:“别担心,我知道这是梦,不管梦中发生什么,都不是真实的。”
然而,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若不是白天有所思虑,又怎会延续到梦里?希望她是真的明白才好。
“你能这样想才好。”他点头,伸出手,握握她的手。
不这样想还能怎样?粉扇苦笑,却也不说什么。
拓跋云飞软言责备:“粉扇,你以后万不可再像那日冲动了。慕小狸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万一你触怒了她,可怎么好?”
粉扇一听这话,霎时红了眼:“她随意杀人,我看着很气愤!”
“我知道你善良,可有时候善良不但不能保护自己,还会害得更多的人丢了性命。”他如夜空星子般的双眸凝视着她,嗓音醇厚温和。
“也许吧!”粉扇垂眸,无力分辨。
对于那天的事情,她或许是僭越了。这是飞鹰寨的家务事,寨有寨规,她不该多嘴。只是那洛田的苦苦哀求让她不免心生不忍,毕竟,那是一条鲜活的人命。
“好了,你不要多想,既然腿伤未愈,就好好将养。”他的情意在眸中流转,看得粉扇心里一滞。
“小环呢?”见天色暗了,粉扇忽然惊觉小环不在屋子。
“我来好久了,来时就不见小环在。”拓跋云飞坦言相告,神色沉静温和。
粉扇浅浅一笑,道:“这丫头越来越粗心了,想是离开的时候连门也未曾关好。”
“怎么,你是在责怪我不请自入么?”他故意逗她,眉目中含了几丝严肃。
“你是一片好心来看我,怎么会责怪你?”粉扇又笑,知道拓跋云飞是逗她的,又道:“相信你是正人君子,不会乱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