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魂断相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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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柔肠应是江湖老

离开慕天遥的屋子,粉扇只是笑,一直笑。然而,她的笑始终是带着无奈和哀伤的。对听在耳内的那一场并不完整的谈话,她无法理清心底最复杂的情绪。

眼下面临的窘境就是,子卿没有信守诺言回来找她,而她,也逃不出这飞鹰山去寻找子卿。

彼此音讯隔绝,难道真的再见无期么?

不,即便自己不能去帝都找子卿,她相信子卿有朝一日也会回来找她的。这是子卿回苦情湖的必经之路,也许、也许有那么一点希望,他们能在此重逢。

只是子卿的归来,到底是何年何月呢?

粉扇不知,亦无法预测。

长叹一声,她觉得眼内酸涩难耐,竟然有一种想流泪而流不出来的感觉。

思及子卿,她总是忍不住暗自埋怨,埋怨他为何不肯归来。她不在乎他是否高中,更不在乎日后是否能平步青云。她只想与子卿守在苦情湖畔,子卿的家乡,平常度日。

可这四年来,他杳无音讯,难道说他在求取功名实现抱负的路上历经千难万难么?

不是他负情于她,是他身不由己才暂时将她冷落在苦情湖畔。也许这样的冷落和遗弃并无不同,但她总是会去相信,这样的情况只是暂时的。

每个人都有苦衷,一如她现在被困于此不能前往帝都找子卿。

她只是一个弱女子,被强行留在这飞鹰山上本就已经十分令人绝望。可是深藏于心底的那份信念并未完全垮塌,只要一息尚存,她必定要坚持下去。

想要坚持,就得留着这条性命。

所以,即便她知道慕天遥对她用情颇深,她也不会用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法子去逼迫他。

生命无常,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她不会轻易拿自己的性命去博。

她认为赌徒的胜算靠的只是运气,而运气不是你只要肯赌,就会赌得来的。

隐忍,是她唯一能做的。

虽然做到隐忍很难,但每逢心绪低沉,她总会在心底默默念着这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于是,她就会越坚信,在隐忍中,她一定能与子卿重逢。如此,不管受多少折磨和煎熬,她都没了悲切的必要。

也许,也是会哭的,于心底,于无人时······

只不过,春花秋月的流转中分不清到底那嘤嘤入耳的哭声究竟是悲春还是伤秋,亦或是为着似水尘缘而洒几滴伤心泪?

为自己,还是为天下所有在等待与意中人聚首的女子?

分不清,谁都分不清·····

和风暖煦,绿叶繁花,已不再是早春时绿少红也少的景色了。山上多了鸟鸣声,多了水流淙淙声,也多了袅娜的柳丝牵衣和柔软的芳茵铺径。

来到那一片疏朗俊逸的苦情树林边,粉扇坐在一块巨石上望着一处天幕默默出神。无知无觉中,披帛飘坠在身子两旁,似无力再帖服于她,整个没有生气的软软趴下去。

离她不远处有两个男人一直翘首望着她,既不再多靠近一步,也不会撤退半步。只要她出了屋子,身后随时都能发现这样的身影。

知道他们是派来监视自己的,粉扇却不曾怨恨过这些人。这些人,也不过是听命行事罢了,于她,还是从未有过丝毫的不敬或冒犯。

收回投在他们身上的视线,她重新望向天幕。

在这飞鹰山呆得久了,粉扇隐约发现,飞鹰山也不是像表面如此平静怡然。纵然慕天遥有意隔离山寨诸事的细枝末节向她耳内传送,但仍有隐约的议论生随风送来听得清楚。

慕天遥和拓跋云飞的关系很令人怀疑,既不像朋友又不似敌人,人前保持着疏离的礼貌,慕天遥却又不会逐他离开这,而他也不曾有要离开的意思。

若说他们相敬如宾,还不如是相敬如冰了,这句话本是形容夫妻之间的互相敬重,此刻只改一字,却成了粉扇形容两个男人之间疏离关系的最好词语。

每个人都有苦衷,都有迫不得已,拓跋云飞于慕天遥也许就是一种苦衷,一个迫不得已,慕天遥容忍他在这住下,便是他最深的无奈。

粉扇真的很想远离红尘俗世所有的纷争烦乱,只寻个淡然安宁的所在,与子卿从此岁月静好,一同笑看天高云淡。

如果,她真的能找到子卿的话······

只是如今,她也有着苦衷,有着迫不得已,有着无奈。

粉扇心头酸涩难当,仿若心头有道伤痂旧伤,稍稍掀开疼痛万分却又找不到伤痕,万种疼痛攒到一处,恨不能就此停止呼吸。

那样,大约也不必在心痛中挣扎到死。

子卿可知她的心意吗?

她不愿他步入仕途,哪怕富贵齐天,她也不愿意。

“姑娘,你在这坐了很长时候了,回去吧!”忽然了的声音让粉扇骤然一惊,她回过头,苍白的面容带着无限的失落,却发现锤子和疤子已然站到了身边。

他们眼里,流露出些许的关切,因着这丝关切,粉扇有些些的感动。

锤子和疤子是长年跟随在慕天遥身边的得力助手,对于粉扇来说,这些人对她再无恶意,但也不能太过亲近。毕竟他们是被派来监视她的,就如小环一样。

想到这,粉扇敛去了心中那丝感动,在这两人前,她保持着淡漠的神色。

见粉扇不曾开口,锤子望着粉扇,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山上风大,春寒未退,姑娘还是不要在此久坐。别看这晴日高照,即便是一块石头,也还是凉飕飕的。”

“我自知这春寒未退,连石头也是凉的,何须你们来提醒我?”粉扇交握着冰凉的手,脸上浮着寂寥的笑:“你们是来监视我的······其他的,又何必多操心?”

疤子和锤子听得这话,脸上一红。不错,他们这样不近不远地跟随粉扇是因有监视的责任在,但更多的,其实也是寨主慕天遥派他们来保护粉扇。

可粉扇只明白其一,却不明白其二,语气虽然柔软,却也扎得人生痛。疤子和锤子只暗暗惋惜,寨主慕天遥的一番苦心真是付之东流了。

锤子抓了抓后脑勺,讪讪道:“姑娘这样说就让我们无地自容了,这飞鹰山山势险峻,又有山路无数条盘横交错,若是不小心迷路可怎么好?”

“也罢,就当你们寨主关心我,派你们来保护我的吧。你们也别无地自容了,既然跟上来了,就说说话吧。”粉扇明明是笑着的,可笑容透着伤恸,明明是满脸苍白,薄唇又洇满了嫣红。看着这两个男人的窘态,她不由得心软,便敛住了言语中的责怪。

“那······姑娘想听什么?”疤子同锤子对望了一眼,见她怔怔出神,疤子便温言相问。

想了想,粉扇幽幽道:“也许我问了,你们也不肯说。”

“姑娘问吧,只要不会给飞鹰寨带来横祸的,我们都会告诉姑娘。”说罢这句话,疤子和锤子便也倚靠在另一块大石上,静静地等待粉扇的问话。

些些疑惑减去她仅剩下的笑容,粉扇闭上眼睛再睁开眼来,深深喘口气问:“我想知道,你们时隔多久就出去打家劫舍一次?”

“这······这,姑娘······”两人面对粉扇了,闻言垂首,沉默着不敢回答。

粉扇淡漠地问:“这个问题难道也会给飞鹰寨带来横祸么?”

“倒是不会······”欲语还休,疤子苦着脸,脸上那道疤痕显得更难看了。

粉扇微凉的眸光扫过他们,冷笑道:“既然不会给飞鹰寨带来横祸,那你们为何又不肯回答我了?”

“不是不能说,只是小的们若说了,怕姑娘也不信”

“你先说说看。”

“呃·····”温暖晴阳是从树梢稀稀疏疏落下,然后照拂在各人身上的。锤子的眸光正扫过树下青石,粉扇淡淡一缕笑意浮在唇边,好看得不太真实。

他们依旧犹豫,粉扇又淡漠地看了他们一眼,无语沉默。

锤子低声道:“其实我们极少出去打家劫舍,一年也许就只干一回。”

“呵。”粉扇低笑,笑里似乎有着怀疑,她淡淡道:“一年一回,还真不多。只不过······”之后的话,粉扇没有说下去。

锤子和疤子疑惑不解,对望一眼,锤子诧异地问:“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后面的话,这还用问我么?”粉扇静静地望着他们,唇边笑容消失不见,微蹙着眉头,似有责备。

锤子抬眸看她一眼,复又垂首。他讪讪道:“小的着实不知道姑娘那只不过后面想要说的是什么话,还请姑娘明示。”

粉扇似有不信,微冷了语气问:“你们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

锤子道:“真的不知道,姑娘是聪慧之人,小的们除了愚笨还是愚笨,怎么敢妄自揣测姑娘想要说些什么?”

粉扇冷哼了一声:“一次是不多,只不过这一次必定是要死伤不少人的吧?”说着,她冰冷的眸光扫过他们,见他们脸色微变,又道:“死伤一些人打什么紧,只要财物到手,才不要理人家的死活。”

疤子和锤子一听这话,脸色变了又变,心里忐忑不安。虽然寨主到现在并未让兄弟们当粉扇是寨主夫人,但因着粉扇确实同慕天遥拜过堂,进过洞房,不说别人,单单他们两个实际已经将粉扇当成了寨主夫人了。

而粉扇刚刚说出这番话,明显含着极深的反感和责难,他们心里很不安,真怕粉扇要惩罚他们。

他们又岂知,粉扇才不会这样莫名其妙以飞鹰寨的夫人自居。这样的担心,不过是两个男人的杞人忧天罢了。

尴尬了片刻,疤子赔笑上前,好言为山寨说话:“姑娘说的一点不错,每次只要行事,刀枪必定是要见血的。不过这些血,不是为富不仁的,便是为虎作伥的。罪行最轻的,也是屡屡以损害他人的利益来为自己谋得好处的。”

趁着疤子停下来换气的功夫,锤子也赔笑道:“真是这样的,姑娘,小的们不敢诓骗姑娘,死的那些人都是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