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惊呆了意浓。她虽然知道慕天遥一向放荡不羁,可是,万万没料到,当着她和红衣的面,他竟然会忽然吻慕小狸。
这是怎么回事?
他不是不爱慕小狸么?
怎么,怎么又会主动吻她?
除了疑惑,她更多是尴尬,看着这香艳旖旎的场景,意浓满脸绯红。怔在当场,竟然不知道该赶紧离去。
只有红衣的脑子里还残留着一丝清醒,她刚刚真的惧怕慕小狸忽然就将真相捅破而害了意浓的命,也同样惊讶与慕天遥竟然会用这样的方式来阻止慕小狸捅破真相。面对两人的相拥亲吻,红衣百感交集。她最庆幸的是,意浓没有知道残酷的真相,在心底,始终保留着对情爱的美好回忆和期许。
如此,足以。
她拥住了意浓,柔声道:“走吧,意浓姐,我们不打扰他们了。”
意浓回过神来,想想也对,人家夫妻和好如初该祝福才对。不管怎样,只要大家都没事就好。
意浓随着红衣走出了院子。
慕天遥松开了慕小狸,一脸冰霜地看着她,声音低沉:“你要是敢告诉意浓真相,我不会原谅你!”
慕小狸还在懵懂之间,此刻的天遥哥哥和刚才吻住她的天遥哥哥是同一个人么?为什么眨眼间,他的变化那么大呢?
“天遥哥哥······你刚才、刚才吻了我。”她如在梦呓,伸手,抚摸着自己的唇。
刚才,天遥哥哥主动吻她,那么狂热,那么霸道,似乎恨不得一口吞吓她。她想想,觉得一切都是那么虚幻,如一场春梦。
她不想从梦里醒来,一厢情愿地沉沦在刚才的绮梦中。
然而,慕天遥却是失望又愤恨的,他严厉的语气再一次警告慕小狸:“你最好不要那么残忍,箫林是意浓唯一活下去的信念,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多少时间了。小狸,你少造一点孽,你多一点慈悲之心,因为意浓和你无冤无仇,你不要去害她!”
说完,慕天遥径直走出了小院。留下慕小狸一人,瑟瑟立于秋风中发呆。
屋内,粉扇隐身与木门边,从始至终,看着全部过程。她的手指死死地抓紧了门边,关节因此发白。当慕小狸几乎要说出自己就是箫林,是女儿身时,她忽然觉得意浓的生命即将消失。
她多怕面对这样的结局!
幸好,是慕天遥阻止了这一切。那一吻,违背了他的本心,却保住了意浓的性命。
那么这一吻,是值得的吧?
驸马府。
寝房,安静无比。烛台上五六支蜡烛驱散黑暗,留下一片光亮。只是不知道这一片光亮是否能照亮前尘,照亮人心。
箫忘走近她,披垂下来的青丝覆住她大半的脸,他看不清她的面容。
然,即便看清又如何?
他的前尘往事在她被那古怪的梦境纠缠之时就开始面临翻出,即使他一百个不想,可还是由不得他。
他只是驸马,不是神仙。
若是命中注定让真正的他暴露于天光下,他又如何能够阻止?
他终于毫无保留地暴露了,关于他的一切,都呈现在了世人的眼前,也呈现在了她的眼前。
问梅公主,他的妻子,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只知道,始终要面对,只有去面对她,才知道自己到底该做什么,该怎么做。
自粉扇被救走,他和问梅公主之间冷战已经大半个月。彼此之间,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即使日日相见,即使夜夜同床,两人都是以沉默相待。
这样的沉默,是不是也意味着,他和她之间走到了尽头?
“对不起,梅儿······”他终是说出这三个字,伸手将问梅公主搂得很紧。
“对不起?”她低低地重复他的话,青丝掩盖下,依旧娇艳的脸多了几许伤痛。
“我知道一句对不起不能弥补什么,梅儿,可是我还是要和你说对不起。是我、是我伤害了你!”他清晰的看到,她的脸颊已经消瘦不少。
一切,都是因为她的欺骗。
他一直都很清楚,这些年,问梅公主付出了什么,改变了什么,期望的是什么?初识她时,还是在凤仪湖的亭中。那时候,他虽然已经来到帝都却因遭受一些不平的待遇而错过了应试。错过应试就意味着,他无法金榜题名。他想起自己的誓言,不高中,不归乡。他一生隐忍,十几年的寒窗苦读,为的就是出人头地。可是,因着飞鹰山下慕天遥的一刀,让他错过了应试。当日,他躺在了血泊中,随着身体内血液的流逝,他被寒冷所包围。他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一点点消散。他以为,自己要死了。可是当他再次醒来,却发现得救了。他是被一味路过山脚下的路人所救,救他的人是个老伯,赶着骑着一匹毛驴路过,见血泊中的他还有一丝气息,草草为他止了血,包扎了一下伤口后,便将他带回了家。他该庆幸老伯的好心,老伯为他找来了大夫,花光了自己的积蓄为他治疗伤势,并用一些廉价的药材为他恢复身体。两个月后,还将毛驴卖了,将所得的银两资助他踏上去往帝都应试的路。
临行前,他问老伯,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
老伯说不为什么。
救人不需要有理由,不像杀人!
他没有继续追问,却将这话记在了心上。拜别老伯后,他独自踏上了去往帝都的遥遥之路。老伯给他的盘缠有限,尽管他省吃俭用,跋山涉水,露宿长街,在没抵达帝都之前,他的银两便用光了。
他陷入了很潦倒的地步,几乎是靠行乞才得以抵达帝都。他以为只要抵达了帝都,参加了考试,必定金榜题名,从此翻身。可是,没想到,在前去报名之时,却被拒之门外。
谁会相信一个乞丐是来应试的?
就算是,谁又相信一个乞丐能金榜题名?
他被乱棍驱逐。
他失魂落魄,茫然地走着走着,走到了凤仪湖,在那不吃不喝度过了三夜四天。
在他最绝望时,游湖的问梅公主出现了。
他的命运再一次扭转,心中有种强烈的欲望在升腾,在膨胀,他要改变自己!
他随公主回到了宫中。
之后,公主下嫁,成了他的妻子,他成了大庸朝的驸马。接着在公主的举荐下,他受到皇帝的信任和重用。他的权势,甚至可以同当朝丞相郑谨抗衡。
他脱胎换骨,不再是之前的落魄书生。
他在见到公主第一眼前,便擅自篡改了自己的身份。前尘过往,他决定一并抛下,一并埋葬,他要重新开始。
他也知道,这几年了,问梅公主为了他改变了很多。他看着她由简单变得莫测,由青涩变得深沉。甚至,她脸上的妩媚都隐着一抹蛊惑。
他知道,她的改变是因为对他的爱。
她太在乎他,太爱他,以至于她时时刻刻都觉得不安心。生怕哪一天,他会爱上别的女子。也怕哪一天,他会被别的女人勾引。她开始防备着他,监视着他,但凡他的身边有美貌女子出现,哪怕是多看了他一眼,她也会······
他对她的所作由开始的惶恐不安到默许,最后变成了视若无睹。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只知道,现在拥有一切,他不想失去。
他对人也越来越疏淡,反正,他有着那么大的权利,已经不用去讨好人了。有时候想想,权利和富贵真是件好东西,它可以让你俯视一切。
只是,只有一件事始终成为他一个挥之不去的隐忧。那就是,苦情湖畔的粉扇。
他曾问过,自己爱她吗?
以前是深爱的,可是现在呢?
当他拥有了大庸朝最美的女人,拥有了大庸朝至高的权利和享之不尽的荣华之时,他还爱那个女子么?
他不敢深思,只是,极力压制自己不要去想起那个女子。更希望,那个女子永远也不要出现在他的眼前。
各自淡忘,路归路,桥归桥,也许对两人都好。毕竟,她是他结发的妻子,他心深处,是不想她被伤害,不想她送命的。
除非,她执意要来破坏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如今,他不想面对事情还是发生了。粉扇忽然出现在了他和问梅公主之间,问梅公主的梦境成了现实,他面临的,不仅仅是要在两个女人之间做出选择,更是在生和死之间做出选择。
选择问梅公主,那么就得让粉扇去死。选择了粉扇,问梅公主就算不忍他死,皇帝也不会放过他。
他忽然觉得,粉扇不该在这世上。他做了一个最残酷的决定,那就是由他亲自结束粉扇的性命。
可偏偏,粉扇没死成,反而被自己的仇人慕天遥救走。
他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神思怔忡,怀中拥着问梅公主,可是一颗心却找不到答案。
“夫君,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不告诉我?”梅儿在他怀中落下泪来,她是大庸朝的公主,却不知自己所嫁之人是个有妻室的人。
“对不起,是我的错,梅儿。”他除了说对不起,感觉说其他的话都是枉然。
“你打算怎么办?”问梅公主一只手抚住了他的胸襟,抬起泪眼,小声问着。
“我······”箫忘被问住,他该怎么回答,才不会错?怀中的妻子虽然眼泪汪汪,可是这些年来,她都是在眼泪汪汪的表象下做出另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来。是不是这一次,对他也会这样?
“如果夫君不知道如何处理,就让梅儿来处理吧。”她叹息着,缓缓离开他的怀抱,楚楚可怜地看着他:“夫君,让我来处理好吗?”
“梅儿想怎样?”箫忘心里一惊,她的心思,他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梅儿想接回粉扇,以后以姐妹相处。”问梅语气认真,神色坚定,似乎下了决心。
箫忘狐疑地望着她,问:“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一直以为,在这两个女人中,他不惜舍弃一个,甚至牺牲一个。其实,他曾为这个决定而做出了最残忍的事情。
箫忘大感意外,她做出这样的决定,他大感意外。
“夫君难道不知道,你和粉扇姐姐已经有了女儿,叫箫箫。”问梅公主柔声说着,仿佛因粉扇一事而带来的双痛已经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