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微风袭来,香雪般的花瓣四下飘散,落在他乌黑如墨玉的发上,让人忽然有种替他拂去它们的冲动。
粉扇缓缓走近他,低问:“你在想什么?”
“是你?”猛地抬头,箫忘看见粉扇正盈盈立于自己的身边。一身素白衣裙衬得她如一片云絮,飘渺而高洁。
“你一直在这发呆,为什么?”粉扇深深地凝视着这个男人,除了心疼更是心酸。
“你是不是僭越了?” 话一出口,箫忘的脸色比之前更加的阴沉。
“我关心你,至于我有没有僭越,你自己应该很清楚。”虽然他的话如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在她心上划个口子,很疼很疼,可是,到底这人是自己的夫君,她还是选择宽容。
她想,每个人都会遇到诱惑,都会犯错,该给他改过。只要他肯认自己,一切都不重要。
“粉扇,你要我怎么说才明白?”冷淡的眸子像钉子一样钉在了粉扇的脸上,语气犀利:“我和你说过了多少次,这世上有相像的人,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子卿!”粉扇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的话,情绪很激动,她极力压抑自己激动的情绪,恳切道:“虽然你不承认,可是我知道,你就是子卿。只要你肯回心转意,我什么都可以不计较,什么都可以原谅。”
不错,只要夫君能回心转意认自己,认女儿,粉扇什么都可以不计较。
哪怕,他娶了别的女人,负了她!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咬牙,从箫忘唇间冷冷地吐出这几句话。“粉扇啊粉扇,我求你了,你放过我吧!”
“难道让你承认自己是箫子卿就这么难吗?”粉扇激动地反问,眼里蓄满了泪。
“林粉扇,我说了我不是箫子卿,不是!你若再胡搅蛮缠,你信不信我······”指着粉扇,箫忘脸色发青,语气中充满了威胁。
粉扇扬唇一笑,反问:“你想做什么?”
箫忘一甩袖袍,冷酷道:“我会让你消失!”
“你想杀我?”靠近他,看着这俊美无俦的男人,那张脸是那么温润又是那么的冷酷。
“不要逼我!”他再次威胁她。
“你!”粉扇颤抖着唇,说不出话来。
一阵沉默,花园中两人僵持而立。
“夫君······”远远地,便传来问梅公主的声音。
粉扇的手抖了抖,终于,她败下阵来。收去满脸的失望和痛楚,恢复平常的神色。
“公主!”顷刻,问梅公主已经来到眼前,粉扇欠身施礼。
“不必多礼,粉扇。”问梅公主莞尔一笑,伸出一手虚扶了粉扇一把。
问梅公主看了看粉扇,又看了看箫忘,不禁讶异问:“咦,我怎么感觉你们两个怪怪的?”
“梅儿!”
“公主!”
箫忘和粉扇皆是一惊,不禁微微有些不自然。
“怎么我刚刚看见你们两个你看我,我看你,却不说话?”
“这······”箫忘不知如何回答,心里一沉,莫非公主在怀疑什么?
粉扇低头不语。
在不知道问梅公主心思前,她什么都不会说。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会想办法打消问梅公主的疑虑。
她嘴角泛着微微的冷笑,倒想听听箫忘如何应对问梅公主的问题。
“夫君一向出口成章,怎么这会子被梅儿问得哑口无言了?”侧头看粉扇一眼,又以疑惑地眸光看着箫忘的双眼,揣测道:“莫非你们两个有什么不好说的······”
“梅儿,我在问粉扇姑娘可否愿意同林云早日成亲!”箫忘脱口而出,将问梅公主的话堵住。
“成亲·······粉扇,你可答应了?”一听这话,问梅笑得更美。拉了粉扇的手,道:“林云才貌双全,可是个难得的良人。粉扇,你们若成亲,我可要好好替你们操办一番。”转过头,看着箫忘,她又问:“这选日子可不能随便,夫君,咱们选个好日子吧。”
箫忘扬唇无奈一笑,拉过问梅公主道:“梅儿你急什么?”看了看低垂螓首的粉扇,不见任何的情绪。他微微惋惜道:“粉扇姑娘说暂时还不想成亲,所以,我们也不好勉强。”
“啊?”了一声,问梅遗憾地对粉扇说:“害我白高兴一场呢。”
此刻,粉扇方抬头看着两人道:“婚姻大事不可草率,一旦认定便是一种责任。粉扇需要考虑清楚,是否其人可以托付终身。”
“粉扇,难道你不相信林云对你的情意吗?”问梅公主吃惊地问。
“世上多薄幸男,依我看,越是俊美无俦的男人越是寡情薄义。才华和名利都不是择选良人的必须条件。关键是看其人的人品,若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嫁过去必定不会幸福。甚至,甚至有朝一日被抛弃也说不定。”这番话句句带刺,说到最后一句时,粉扇的眸光似是无意地盯了箫忘一眼。
那眸光,有着深刻的谴责,有怨有恨有责问,粉扇就是说给箫忘听的。
箫忘神色淡漠,似乎对这番话无动于衷。
睨了箫忘一眼,问梅沉吟道:“粉扇,你考虑清楚是对的,我们不会强迫你。终身大事需要慎重。”
“谢公主体谅!”粉扇朝着问梅公主微微欠身。
问梅也不在此事上多问,招手唤侍女瑶华过来。她接过瑶华递来的画轴,依偎在箫忘身边,娇声问:“夫君你看,荷花画得好不好?”
箫忘的目光落在画卷上,轻轻读着上面的诗句:“远离尘世外,静立水塘中。一朵凌空放,芬芳自不同。”念罢,他眼中顿现惊艳,抬头看问梅一眼,目光一簇幽深,说:“梅儿,你不但画越来越好,连诗词歌赋也精进了不少。”
“夫君,梅儿可没你说得那么有才。”嗔怪地看箫忘一眼,问梅公主露出神秘的笑意。
“难道这荷花和诗不是你作的?”箫忘颇有些吃惊,再细细往画卷上看,那荷花的风骨和荷花旁的字迹都似曾相识。
问梅一把拉过粉扇,笑着对箫忘道:“粉扇姑娘不仅是美人,而且还是个才女呢。”
“她?”当问梅说出荷花和诗都是出自粉扇的手时,箫忘眸光幽深地盯了粉扇一眼。
“嗯,梅儿很不平,像粉扇姑娘这么好的才情,偏偏是个女儿身。若是男儿身,只怕前程无可限量呢?”问梅公主忍不住赞赏道。
“公主过奖了,粉扇深感不安。”听公主如吃夸自己,粉扇连忙道。
“粉扇,以你之才,实在该配个出色的夫君。若是平庸男子,我绝对不肯你嫁的。”问梅微笑着看粉扇,见她一张秀脸泛红,转了口气道:“不过,林云就不同。”
“公主······”粉扇连忙打断了公主的话,林云不是不好,只是自己不能嫁。
箫忘此时开了口,对问梅柔声道:“梅儿你很久没出府了,走吧,我陪你到外面府外散散心。”
“好啊。”一抹欣喜之色漾在了问梅公主的脸上,她挽着箫忘的手臂,娇嗔道:“现在就去。”
“当然!”
“我喜欢吃西大街那家的藕荷粉,东门那家的紫苏饼,对了,还有北边集市上那家的芙蓉清露丸子。”
“我陪你去!”
两人似乎忘记了粉扇的存在,一边说,一边走,侍女瑶华也喜笑颜开地跟随而去。
那幅画有荷花的画轴不知怎么坠落在地,箫忘和问梅公主也未发觉。甚至,他们走的时候连看都没看粉扇一眼。
粉扇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陷入了深深的痛苦,良久,她俯身拾起那幅画,喃喃道:“莫非你也像我一样遭人嫌弃么?”
寒凉的风吹来,枝头已经有不少的叶子开始发黄。
不管是花木,还是她粉扇,都开始承受逼凌了。
黄昏日落,粉扇倚靠在窗边发呆。
拓跋云飞推门进来,侍女双儿默默退出了屋子。
“粉扇,你到底是怎么了?”自从粉扇来到驸马府,拓跋云飞就没有见她展颜笑过。
“云飞,我很好,你不要担心。”一动不动,粉扇依旧仰望着天幕。
拓跋云飞即使不看她的神色,也知道她肯定是不快乐的。叹了口气,他走近粉扇,暖言道:“为人不自在,自在不为人,粉扇,凡事要自想自解。”
粉扇的声音显得很飘渺:“我知道。”
拓跋云飞忍不住摇了摇头,知道却做不到又有什么用?
伸手,扳转粉扇的身体,看着她,一字一句说得恳切:“粉扇,我真心希望你能开心些,你知道吗?”
“我知道,云飞。”她淡淡的说,她当然相信他这话是真心的。
“可是你总是这么忧郁,我看着、看着心里很难受!”拓跋云飞灿然的星目中闪过一丝怜惜。
“你不懂绝望的心情是怎样的,云飞,你不懂!”粉扇笑着,眼里却泛起泪光。她的心里的隐情该如何说,她到底该怎样做才能挽回负心人的心?
“我懂,粉扇,绝望的感觉我懂。”拓跋云飞抓紧了她的双臂,绝望的感觉他感同身受,只是,他一直将这样的感觉深深藏在了心底······
他的绝望,是来自于她,粉扇。
他能感觉到,自己永远不可能同粉扇结为眷侣。这是属于他的绝望,他不愿意告诉她。
四目相对间,他看她的眼神有些怜惜有些震颤,对上那双乌玉瞳仁,他一时竟移不开视线······
察觉到拓跋云飞异样的情绪,粉扇忽然挣开他的双手,离开窗边,轻轻道:“云飞,你不要把时间和心力都浪费在我的身上,你该好好为自己作个打算。世上的好女孩很多,比如,瑶华就很不错。”
拓跋云飞一怔:“你这是要替我作打算吗?”
她浅笑着摇头道:“瑶华很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吗?”
“可惜我对她没有任何意思,你还是不要牵这根红线了。”拓跋云飞毫不犹豫地地道。
“是我乱点鸳鸯谱了,对不起,云飞。”粉扇对上他的目光,有些无奈地笑了。
“好了,我没有怪你。粉扇,驸马府没有表面上看的那样祥和,你多加小心。”拓跋云飞脸上露出一丝宽容的笑容,看看门外,道:“我先走了。”
粉扇“嗯”了一声,目送拓跋云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