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静地看着问梅公主,对这个貌美如仙的妻子忽然感觉到一种陌生。她,是越来越让他觉得看不懂了。
“我说的是,林云的那位心上人,林粉扇。”她娴雅挑眉,含着一丝探究的意味看着他。
他点点头,温雅如常:“她来书房见过我,给我送了一杯茶。”
“嗯,你是‘驸马爷’,她去拜见你,也是常情。”问梅语气平淡,喜怒不知。
箫忘微微颔首,凝住问梅公主,忽问:“你这样做,妥当么?”
“我只是成人之美,帮你的林幕僚将心上人从相府接了过来,好了却他的相思之苦,让他更专心为你办事,这又有何不妥。”问梅公主理了理锦绣衣裳,慢条斯理地说着。
他温润的脸色未变,看不出半点喜怒,然眸中隐隐含着一抹冷然:“也许林姑娘她未必想接受梅儿的美意。”
“可她也没有拒绝我的美意。”问梅公主转过头,假装没看到他冷然的眸子。
“你似乎很了解她。”他的声音喜怒莫辨,整张脸在阴影里,神色似乎变得晦涩起来:“或者说,梅儿你很有办法,能让林姑娘来这相府。”
能从丞相府要到人,即便问梅贵为公主,也未必是易事。可是问梅公主就是做到了,人已经接来了驸马府,箫忘不得不信。看来,他得重新认识自己的妻子问梅公主了。
问梅公主也不介意箫忘的话中有话,只是微微一笑,道:“我不需要耍什么手段,林粉扇是自愿跟我来的。”
箫忘不置可否的地笑笑,摇摇头,心里是不信的。
“夫君别不信,林粉扇肯跟我来这,只能说明一点。”顿了顿,她没有说下去,而是看着箫忘。
箫忘心里一动,问:“什么?”
“林粉扇喜欢林云。”问梅淡淡地说,淡淡笑,淡淡地看着箫忘。
林粉扇喜欢林云?
箫忘心里一紧,似乎有种不悦地情绪划过心头,可是,他却笑着回应问梅公主:“如此甚好。”
问梅笑得更深。
黄昏日落,树木交错,在地上投下斑驳暗影。
双儿来到后花园见公主,彼时,公主正在水边赏荷。
“告诉我,粉扇姑娘今天都干了些什么?”声音低微,但是带着让人心折的威严,问梅在问双儿的话。
双儿是问梅公主派去服侍林粉扇的侍女,更是监视林粉扇的人。对于林粉扇在府中的一切言行,双儿都要看在眼里记在心上,随时向问梅公主禀报。
双儿躬身,低声道:“粉扇姑娘从侍儿手中要过了一杯茶,然后自作主张地进了驸马的书房。”
“这个我已经知道了,不必说了。”问梅摆了摆手,阻止双儿再说下去。
双儿有些心怯地看了看问梅公主的背影,忽然不知如何是好。
问梅公主细细看着手中荷花,道:“以后,就让粉扇姑娘她在府中各处自由走动就是,你们不用阻止她。”
“是。”双儿低声答应,心中愈加猜不透问梅公主的意思,只是拿眼看着问梅公主的背影。
“说点别的吧,比如,她和林云······”问梅微微侧头,露出一张好看的侧脸。
双儿赶紧低头,说:“林幕僚去粉扇房中做过好长一段时间,具体说的些什么,奴婢没听清楚,只是隐隐听得一两句,似乎是、是、是说很想粉扇姑娘,会一直等她这样的话。”
问梅公主妩媚一笑,低垂着眼帘,道:“好极了,林云果然是痴情种。”伸手摘下一瓣荷花,拈在了之间,接着手一松,那花瓣便随风飘落,落于水面。她转身过来,看着双儿道:“那、林粉扇呢?”
“粉扇姑娘说、说知道林幕僚的心意,但是她需要时间。”双儿努力回想自己所听到的,当时因着在屋外,屋内两人说话极轻,她实在没听到多少,更没听清楚。
“好了。”似乎很满意,问梅公主一扬广袖,神情优雅而高贵,“你先下去吧,记得好好侍候粉扇姑娘。”
“是。”双儿恭谨答应,转身离开了后花园。
问梅公主看了看不远处静立的瑶华,笑了笑,道:“看来,我的噩梦要终止了。”
瑶华走近,频频颔首道:“只要林粉扇接受林云的情,那在林粉扇在梦中找公主要丈夫的事情便不攻自破了。”
问梅点头,美丽的眸子凝在了瑶华身上,徐徐道:“你记住了,可得多多让林幕僚同林粉扇接触,让他们成就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话。”
这话让瑶华神情微微一黯,旋即,她便敛去了黯然之色。
“是,奴婢记住了。”
“瑶华,有些事情顺其自然,不要强求。”
“奴婢知道了。”
“你知道最好,否则,徒增苦恼罢了。”问梅深深凝视侍女瑶华,她喜欢林云,问梅知道。可是,林云不可能看得上瑶华,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瑶华低头不语,脸色有些戚戚。
问梅叹了口气,道:“世上好男儿多的是,日后,我自会为你选一个好的夫婿。”
瑶华一怔,接着急切道:“奴婢不要,奴婢情愿侍奉公主一生。”
“此事以后再说吧。”见瑶华如此,问梅公主便不再议此事。
晚膳时辰。
满桌的佳肴飘散着浓郁的香气,勾得人食欲蠢蠢欲动。
明亮的灯火下,问梅公主身穿凤纹广袖锦绣长裙,美丽而高贵。她端坐在驸马箫忘身边,愈发彰显出他们如一对璧人。她看箫忘的眼神极为温柔,那眸中流转的情意让人不自禁想到琴瑟和鸣四字来。
他们的身后,是十几个侍女分两排而立,看这些侍女的容貌,皆是端庄秀丽,只怕后宫佳丽,都无法将她们的美淹没。
粉扇的目光低垂,一副冷淡又生疏的神情。她的身边坐着林云,林云的眸光一直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这是公主安排的晚宴,权且称之为家宴吧。说是家宴,却又让两个旁人介入,如是,便有些不伦不类起来。
可是没有谁敢说不好,更没有人会拒绝赴宴。林云不会,林粉扇不会。
问梅公主的脸上一直挂着得体的微笑,她凝着一直不肯望向别处,或者说是不敢望向粉扇的丈夫箫忘,讶异道:“夫君为何一直这么严肃?”
“哦。没、没。”箫忘的神思好似飘到了九霄云外,此时听到问梅公主问话,他不免吃了一惊。
“还说没有,说话都说不好了。”问梅公主微微蹙眉,似有嗔怪,睨着箫忘,柔声道:“都说了是家宴,这林幕僚不是外人,是夫君你的手下,而这粉扇姑娘是林幕僚的红颜知己,你说你这么严肃是怎么回事?”
“梅儿真是有心了,帮林幕僚把红颜知己接到了身边。”箫忘看着问梅公主淡淡微笑,
问梅稍稍一愣,这句“梅儿有心”今天不是第一次说了。
还未回神过来,箫忘又似无意看了粉扇一眼,依旧温和地问问梅:“这顿饭,也算是为她接风洗尘的吗?”
粉扇一怔,箫忘投来眸光似有某些含义,可她却不能辩解什么。
问梅莞尔一笑:“接风洗尘好说,对于有情人,我是很乐意成全的。”说到这,她把眸光悠悠地落在了粉扇和拓跋云飞身上,她笑道:“林云,我知道你对粉扇姑娘一往情深,所以从相府将粉扇姑娘接到你的身边。是否有情人能否终成眷属,这个就得看你们两个人的缘分了。”说完,又侧头深深盯着箫忘,柔声道:“夫君,人都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若是千年有造化,白首同心在眼前呢。”
“这个自然。”箫忘微笑回应。
“看来,夫君是赞同我的话了。”问梅笑得更灿烂,看向拓跋云飞道:“你别拘礼,就当是在自己的家里,尽管好好照顾粉扇就是。快,问问她,爱吃些什么?”
拓跋云飞让所有人都无法忽视他的存在,一袭白衣翩然,在灯火映照下,更显得飘逸如仙。
“谢公主美意。”拓跋云飞施礼,随即微微靠近粉扇,温柔低语:“粉扇,饿了吧?”
窗风泛着浅浅凉意,粉扇抬眸,露出一抹极为清浅的笑,淡淡道:“我不饿,你们吃吧,我想回房去休息。”
说着,粉扇便要起身而去。
拓跋云飞一把伸手捉住了粉扇的手,不动神色地按住了她,压低声音道:“别这样,粉扇。”
见问梅正以诧异地眸光看向他们,粉扇无奈地坐下,依旧沉默。
“来,吃饭吧,菜要凉了。”问梅公主拿起筷子,终于结束了客套的寒暄。
箫忘和拓跋云飞也执起了筷子,粉扇未动,只是默默坐着。
有侍女上前来为各人斟酒,酒的香气随风沁入肺腑,闻着酒香,似乎就要醉了。
“随便吃,不要拘束。”问梅一边说,一边率先夹了一块鱼递到箫忘的碗里,嫣然笑道:“这是夫君最爱吃的鲈鱼,尝尝吧,可好吃了。”
“嗯,梅儿你也吃。”箫忘便也夹了一块往问梅公主碗里送去,脸上是情意绵绵的笑。
这一幕落在粉扇的眼里,尽是刺心的痛。放在膝上的双手紧紧交握,指甲似乎要掐进肉里,她的心在颤抖着。
“来,粉扇,你吃点凤尾鱼刺吧。”说着,拓跋云飞已经将菜夹到了她的碗中。见她怔怔地看着驸马和公主,拓跋云飞心中颇感讶异,忍不住压低声提醒道:“别看他们了,赶紧吃点饭吧。”
粉扇双眸划过一丝痛楚地神色,为垂下头,执起筷子,一粒一粒地拨着饭粒。只是,无论如何,她也没有吃的欲望。
看着自己的夫君同另一个“妻子”恩爱的场景,她如何下咽?
“怎么了?”问梅发现了粉扇的异样,像她投去关切的目光,温和问:“粉扇姑娘为何不吃,是饭菜不合口吗?”
粉扇停止了拨弄饭粒的动作,微微抬眸看着问梅公主,摇了摇头,却是不说话。
问梅公主的秀眉微微蹙了蹙,便拿眼睛看看拓跋云飞,问:“林云,粉扇姑娘是不是有心事?”
“当然不是,她是累了。”拓跋云飞笑容谦和恬淡,落落大方地行礼道:“多谢公主关心,粉扇她、她一向不喜欢说话。”
“哦。”问梅公主微微点头,一副恍然大悟地样子。
粉扇的眸光瞥过那一人,只见他面无表情地吃着自己的饭,并未看粉扇一眼。
她忍不住又一阵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