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魂断相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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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夜惊情

“是吗?”慕天遥淡笑。

有狐疑从慕天遥眸中一闪而过,但心里拿不准这话是否值得怀疑。毕竟,对方是丞相之尊,有必要劫持当时书生打扮的粉扇吗?

“信不信由你!”男人淡然一笑,眸光看着慕天遥的俊脸,忽然抱拳道:“当日在西郊得少侠相救,我不胜感激。”

西郊大雨中蒙面人行刺丞相,慕天遥出手相救,是在不明其身份的情况下所为。后来既然已经知道对方便是大庸朝丞相,慕天遥也不愿攀附他。

他略含嘲讽道:“丞相何必感激,我也是贸然出手,若早知道是大庸朝丞相,我也许会冷眼旁观。”

“敢同当朝丞相这样说话的,天下也许只你一人。慕少侠,我有些佩服你!”郑谨语气温和,面对慕天遥的冒犯并不生气。

“我更佩服的是,大庸朝达官显贵为了一己之私罔顾边陲战事,罔顾边陲百姓死活的作法。既然丞相大人不愿意告知有关箫林的事情,那我也不强人所难。我不会放弃寻找箫林,纵使对方布置慎密,也会有百密一疏。告辞!”说完,慕天遥提起刀,大步流星而去。

郑谨眼中掠过一缕寒光······

夏季的雨说来就来,夜里,镂花窗外电闪雷鸣,夜空中时不时出现一片亮白,雨滴砸落在阁外的青石砖上,簌簌作响。

真儿怕打雷,蜷缩在床角处瑟瑟发抖。她用双手抱头,手臂将两只耳朵遮了起来,眼里盛满了恐惧。

“娘亲,娘亲,真儿要娘亲······”真儿看着窗外闪过的闪电,吓得哇地一声便大哭起来,嘴里一声声叫着娘亲。

面对这样的雷雨天,粉扇其实也是很害怕的。当雷声“霹雳啪啦”灌入耳内时,她的心也随着雷声震颤着,双手瑟瑟地抖。闭上眼睛,浮现在脑海中的情景却是,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也有个娇小的人儿惧怕雷雨夜。每次下雨打雷,那娇小的身影都要卷缩在她的怀中祈求庇护。

而她,总会搂紧了那小小的身体,一遍遍安慰:“别怕,孩子,别怕,我在这里。”

于是,那小小的人儿便在她的怀中安然睡去。

而这样的漫漫雷雨之夜,谁又能来庇护着那个胆怯的孩子呢?

一道白光在窗外闪过,雷声轰鸣,击碎了粉扇脑海中凌乱的幻影。

“箫姐姐,娘亲,你在哪里啊!”真儿用手抱住头,吓得嘤嘤哭起来。嘴里说的话也是语无伦次,姐姐和娘亲乱加一气。

在下一道雷声来之前,粉扇壮起胆子跑到窗边去将窗户关好,将厚重的帘幕一并拉拢。似乎唯有这样,她才能将对雷雨夜的恐惧降到最低。

“娘亲,真儿怕······”真儿犹自蜷缩着小小的身体躲在了床角,捂着耳朵哭喊着。

粉扇顾不得自己的恐惧,冲到床边,爬上床,将真儿搂在了怀中。她抚摸着真儿的背脊,柔声道:“别怕,乖孩子,别怕,我在这!”

感觉到被人拢在了怀里,温热的体温让真儿有了安全感。她放下捂住耳朵的手,纤细的手臂抱紧了粉扇的颈子,怯怯道:“娘亲,别离开真儿,真儿要和娘亲在一起。”

粉扇微微一怔,真儿竟然唤她娘亲?

粉扇略略低头,凝眸间,却见真儿的双目是紧闭的。她的小脸上还有着泪痕,娇嫩的嘴唇哆嗦着,看来是被吓坏了。

“乖孩子,别怕,娘亲不离开你。”想着真儿年幼丧母,又得不到父亲的关爱,粉扇心里发酸。拢紧了真儿,她此刻只想好好保护这个年幼的小人儿。

真儿依旧闭着眼,嘴里喃喃道:“娘亲,我困了。”

粉扇低柔地哄着:“困了就睡,娘亲守着你,不要怕!”

“娘亲······”真儿卷缩在粉扇的怀里,粉扇爱怜地摩挲着她的身体,慢慢地,真儿渐渐有了困意,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窗外,依旧是电闪雷鸣。只是门窗紧闭,帘幕低垂之下,较之起先没那么骇人了。

搂着真儿久了,粉扇觉得除了手臂有些发麻之外,连腰椎也是酸的。一念想起在苦情湖畔的那些年月,长年风里雨里的操劳,似乎让她的身体已经落下来风湿的病根。只是在子卿离开的情况下,她独自支撑着艰难的生活,不辛苦肯定是假的。

这时,一道雷声劈来,似乎震得门窗微颤。

粉扇一骇,心里涌出一抹凄凉,若是余生孓然一身,她生有何欢?尘世对于她来说,苦难多于欢乐,若不是苦情湖畔有着与子卿甜蜜的回忆,也许她早已经撑不下去了。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否只有痴心相爱的伴侣,才是让自己坚强活下去的支柱?是否终此一生,女人只是为情而活?

她问过自己无数回,却茫然得找不到答案。

茫然间,有粗暴的踹门声传来。隐隐似听到门外有人叫嚣着:“开门,开门······”

粉扇一惊,心想这样的雷雨夜,何人会冒雨前来这浣月阁?

想起飞鹰寨中,拓跋云飞雨夜送白梅一事,她便莞尔。莫非在这夏夜的雷雨中,也有人为她雨夜送白梅么?

纵然有人,也无白梅了。

“砰砰砰!”声音更响,夹杂着男子的叫嚷:“开门,开门,你给我来开门!”

粉扇被这粗鲁的敲门声弄得又惊又怕,惊怕中,因着这有些熟悉的叫喊声,又起了狐疑。听这声音,依稀是郑谨的。

难道他今天终于良心发现,在这雷雨夜肯前来看一看真儿?

如此一想,她便将怀中已经睡熟的真儿放倒于床上,拉起薄被,将真儿齐胸以下盖好。

举着烛台,她缓缓地走向外间。

门打开,便有风直直地灌入屋内,手中的烛火一闪,几乎被风扑灭。

“呀。”她惊叫了一声,用另一手去挡住那一线风。

待烛火稳定了,只见屋内多了一道颀长的身影。来者锦衣华服,俊美绝伦,而且在他身上还分明透着一股子武将的刚毅。

“是你?”粉扇惊呼,没想到这雨夜前来的人,果真是郑谨。

又有闪电雷声劈来,粉扇绕过他,赶紧将门关好。转身,她举着烛台,看着眼前这浑身湿透的男人手足无措。

“你怎么来了?”粉扇惊讶地问。

“过来,让我抱着你!”郑谨眸子一亮,盯住了粉扇那烛火下清丽的容。他沙哑着声音道:“我想你了,让我抱着你!”

粉扇一愣,连连道:“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他狰狞地笑,一把钳制住粉扇的臂膀,凌冽地问:“你是我的女人,难道,我抱抱你都不行吗?”

烛火因着粉扇颤抖的手而微微摇曳,看着他愤懑的面容,粉扇惊道:“我不是你的女人,不是,我只是你劫持来的下人。”

“柳絮,你给我闭嘴!”郑谨厉声吼道,看住粉扇的眸子透着冷冰冰地光:“你这个贱女人,你背着我和府中的下人好,难道我堂堂丞相不及他一个下人么?”

粉扇惊得无法言语,原来这男人将她当成了别的女人,她慌忙道:“我不是柳絮,你看清楚,我不是你口中的柳絮,我是箫林。”

被他扭住了手臂,粉扇感到有着隐隐地刺痛。莫非这叫柳絮的女子是郑谨心头的伤疤,否则,郑谨又何必如此痛恨?

“柳絮,你嫁给我,心却没给我,这是为什么?!”郑谨根本不管粉扇的分辨,依旧一味地我行我素,自言自语,他嘶哑着嗓音:“不错,我是不曾爱你,我是有负于你,可是这不表示,你就可以背着我在府中偷人。而且,你偷的还是一个极为不堪的下人。”

看着怒目而视的郑谨,粉扇瞠目结舌。看着他酡红的脸,有股弄弄的酒味逼入她的鼻端,他喝了酒,而且喝得还不少。

粉扇瑟瑟道:“大人,你醉了。”

“胡说!我没醉,我清醒得很,不要说我喝醉了!”郑谨忽然冲着粉扇咧嘴一笑,之前的凌冽敛去,却是一副酒醉的癫狂。

若是没醉,又怎么会认错了人而不自知?粉扇苦笑。

“放开我好吗?”

“我想抱着你!”

“那也要先让我把烛台放下呀?”迫不得已,粉扇只有哄他。

“嗯?”他瞥了一眼粉扇手中的烛台,呵呵一笑,道:“是火啊!”

他的手下意识的松了松,但是没放开。

感觉他钳制自己的力气似乎轻了许多,她猛地挣脱了他的大掌,迅速朝着桌子边而去,以手中的烛台点燃了桌上的另一盏烛台。然后,又将手中烛台送到她自己住的屋子。

直到她重新返回外间,却看见郑谨倒在了地上。他用手抱着脑袋,翻来覆去,嚷着:“头好痛,好痛啊!”

“你这是怎么了?”粉扇一见此状,急得奔到他的身边,蹲下身子问。

他赤红了眼睛扫过她,厉声道:“走开,走开,你是谁,别想害我!”一边说,一边用手来撂开粉扇。

醉酒的男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用了多重的力道,粉扇被他一掌便撂倒。

男人依旧叫嚣着:“柳絮,我没有杀你,我没有杀你,是你一心求死,是你自己一心求死朝着我的剑扑来。我不是真的要杀你,不是这样的!”

粉扇跌坐在地上,心急如焚地看着这浑身湿透的男人,听着他一声声的叫嚣。

她真的不知所措!

他这样痛苦,可是因着曾经的往事?

那柳絮可是他的妻子?可是真儿的娘亲?可是府中下人口中所说的那个惨死在他手中的可怜女人?

想问他,可是他意识不清,她如何去问?她对他的事情一无所知,她从何问起?

屋外的风雨更弄,夜更深沉,电闪雷鸣丝毫没有减轻,反而愈加的猛烈。

想起里间睡着的真儿,粉扇又是一惊。她慌慌忙忙地爬起,奔向真儿的房间,见真儿仍在熟睡,她才放心下来。

想了想,她又急忙地跑去看那地上醉倒的男人。

男人依旧没有停止吵闹,叫嚣着:“不要打雷,不要打雷,我的头好痛,好痛啊!”

莫非,他也怕打雷吗?

一念闪过,她的心一软,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油然而生。她想起自己不知道在多少个雷雨之夜黯然垂泪,面对满天风雨,满室凄清,满耳雷鸣,满眼闪电而战栗惧怕。那样的恐怖之夜,她没有人可以依靠,没有人可以庇护。

“真儿,真儿,我的女儿,爹爹对不起你,是爹爹不好······”男人蜷缩起身子,好似无助的婴儿。

也许,像他这样的男人,也只有在醉酒之后,才肯将自己最真实的情绪流露一二吧?

他不是不爱真儿,而是因着对柳絮的憎恶才不肯接纳真儿。柳絮死后,他便将这样的憎恶转嫁到女儿的身上。

其实,他的心是爱真儿的,他不是真的要对真儿如此冷酷。

粉扇眼里一阵湿润,她无法想象,这当年凤国最善战的将军,今日这大庸朝最有计谋的丞相,他的一生中,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