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孙中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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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大海在夜晚成了黛色,没有月光,天上星河灿烂。

孙中山与宋庆龄俯在船舷上注目远方,那里有广州城的忽明忽灭的灯火。

宋庆龄说:“我一闭上眼就看见尹维俊,心里好不难过。”

孙中山说:“那是个心里透亮的丫头,侠肝义胆,她们姑侄二人几次救我脱险,我原想革命胜利了,送她们到外国去留学呢。”

“也有不透亮的时候。”宋庆龄长叹一声,说:“你知道尹维俊为什么不嫁人?你知道她为什么找马湘当她的名义丈夫?”

孙中山望着宋庆龄,不明白她要说什么。

宋庆龄说,她死后,在她口袋里发现了一封遗书,是写给马湘的,让马湘原谅她,她在遗书里透露了心声,她十几年来一直暗恋着孙中山。

“什么?”孙中山大为震惊。

“是真的。”宋庆龄说,“她没有勇气说出来,在心里埋藏了十几年。”

孙中山说:“这个傻丫头……”他的声音有点哽咽了,他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宋庆龄说:“作为一个女人,我完全能理解她那一片纯情的心,早知是这样,她应该表白出来,她这样带着永远的遗憾走了,我什么时候想起来都不会平静。”

孙中山心里经受着无法形容的绞痛,他紧皱双眉,望着碧沉沉的大海,听着狂嚣的海浪声,他像一座雕像一样沉默着。

能说一点迹象没有吗?能说没有一点蛛丝马迹吗?有的,只是当时孙中山无论如何不可能往这上头想就是了。

记得孙中山辞去临时大总统职位后,要送尹维俊和她姑姑去念书,她百般不乐意,不是说出了“我愿意一辈子守在你身边”吗?她为什么在离开孙中山时呜呜痛哭?今天看起来,这都不是简单的惜别呀。

孙中山觉得愧对了这颗纯净得如水晶般的心,为什么不仔细倾听一下她的心声呢?

这只能是永久的遗憾了,如今是天上地下两茫茫了。

过了很久,孙中山扶着宋庆龄下到舱里,他说明天将要把她送走,或去香港,或回上海,反正她作为一个孕妇不能呆在这险恶的环境里。孙中山端着一杯茶在有限的天地里走来走去,在为没出生的儿子想着一个有意义的名字。

宋庆龄终于忍不住扑到他怀里哭了起来。

这一哭,孙中山什么都明白了,凭他医生的直觉和对妻子的入微观察。他能说什么呢?陈炯明的叛变不仅葬送了革命根据地广东,也葬送了他们没出世的孩子,孙中山也许永远不会想到,这不幸夭折在宋庆龄腹内的精灵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了。

自从廖仲恺失踪以后,何香凝到处奔走,求朋友,打听丈夫的下落,她不相信廖仲恺已不在人世。

终于她得到了廖仲恺囚禁在石井兵工厂地下室的消息,她直接去找了熊略,熊略答应了,并且用电汽船把她送到了石井。

何香凝冒着酷暑来到兵工厂。熊略陪着她到小楼门口,熊略对她说:“我是冒着风险让你见上廖先生一面的,你别给我惹麻烦。”

说毕,熊略向哨兵示意,哨兵打开沉重的大锁,何香凝不断地划火柴,借着微光,摸索着向地下室走去。

何香凝的出现,仿佛给这黑暗的囚室带来了曙光,两个人无言地对视着,但见泪水流在了何香凝脸上,她点着了半根堆满烛泪的蜡烛。

“不要哭,孩子们怎么样?”廖仲恺被铁链子固定在床上,只能稍稍欠起头来说话。

何香凝点了点头:“孩子都好。”她走过去,抚摸着丈夫被铁链子磨烂了的皮肉,说:“这帮非人性的强盗,这么残忍。”

廖仲恺问:“中山先生怎么样?快告诉我。”

何香凝说:“他在永丰舰上指挥作战,咱们的北伐军已奉命回师广东,陈炯明不会有好下场的。”她想给他脱下衣服换上干净的,可怎么也无法脱下来。

廖仲恺说:“孙先生安然无恙,我就放心了,有他在,就还有希望。”

何香凝用剪子一点点把衣服剪碎,从铁链子里拿出来。

经熊略同意,看守打开了廖仲恺身上的三道铁链子,才算帮他换上了干净衣服。

她给丈夫擦着脸,替他刮了胡子,她看到了散乱地扔在床旁的一些纸,是几首七律诗,她拿起来看着,呜咽出声了。

廖仲恺说:“不要哭,这是我写的几首明志的诗,一个人活在世上,要有气节。你把这些诗带回去,算是我留给孩子们的遗产。”

何香凝伏在丈夫胸膛上更忍不住大放悲声了。

离开廖仲恺,何香凝决心一死。她知道,陈炯明是不会放过廖仲恺的,孙中山已无力援救廖仲恺,革命一败至此,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中国之大,居然没有以天下为公的人立足之地……漆黑的天空下着细雨,江面也是一片乌黑。何香凝双手蒙面,坐在小船上,泪水从她指缝中流出来。

远远的,兵工厂囚禁她丈夫的小楼矗立在风雨中。

她望着黑沉沉的江水出神,黑水打着漩儿流淌。

她摸出香烟,想吸一支烟,划了一根火柴,也许因为江风大,也许因为火柴受了潮湿,没有划着,再划一根,又只是哧啦一声。她的手抖着,一连划了几十根,全都没划着。火柴盒里只有一根了,她此时想的已不是抽烟了。她忽然仰头向黑洞洞的天空暗中祈祷起来,倘若这最后一根火柴能够划着,就预示着仲恺有机会生还,孙中山的革命大业能够再现生机,否则,如果再划不着,她就决心投身到那黑沉沉的波涛里去了,那就是天意了。

她屏住了呼吸,将火柴头对准火柴盒上的磷片,用力一划,冒出了幽蓝的火星,一簇火苗呼啦一下蹿起来了。

何香凝的心里豁然亮了起来,此刻这小小的火光成了大海上的灯塔,她忽然觉得一切都有希望,为自己方才想要自尽的愚蠢想法害羞。

汪精卫来到永丰舰上,带来两个消息给孙中山:一是找到了廖仲恺的下落,并且说他夫人陈璧君正组织劫狱;二是他带来了一份《香港电讯报》,他分析,这些机密材料肯定是从廖先生身上搜去的,似乎对孙中山很不利。

原来陈炯明把孙中山在桂林与共产国际代表马林的会谈纪要公布了。

当时,孙中山告诉廖仲恺,这些材料事后要销毁,不知为什么,廖仲恺却锁到了保险柜里。

汪精卫说:“又让他抓住了口实。”

孙中山说:“这也没有什么。”

孙中山说,自己一生光明磊落,无论同西方打交道还是同俄国人会谈,都以民族、国家利益为重,不怕别人攻击。

过了一会儿,孙中山问到伍廷芳之死。

汪精卫说,伍廷芳是23号病故的,他是活活气死的,临死还在骂陈炯明无耻。

孙中山说:“陈逆叛乱,祸国殃民,伍总长劳累过度,他一生德行堂堂,多好的一个人啊。”

忽然林直勉来报:“蒋介石来了。”

孙中山喜形于色,推门就走。

孙中山来到舰甲板上,只见蒋介石一身戎装走来,向孙中山敬礼:“学生来与总理共患难、同生死来了!”

孙中山与他握手,说:“你来了就好了。你能在我身逢绝地的时候来,令我感动。昨天静江来了电报,他说你把后事和两个儿子都托付给了他,是挥泪登程的?”

蒋介石说:“学生不敢吝惜生命。”

孙中山说:“你虽一人上舰,对我来说,有如千军万马,我心里也轻松多了。”

这时,蒋介石把堆在脚下的一个袋子提起来,说:“我带来点东西。”

孙中山说:“钱吗?钱现在没用了。”

蒋介石一笑,打开袋子,原来是一袋子萝卜。上船前向菜农买的。孙中山说:“真叫雪中送炭,舰上已经断粮两天了,来呀,来吃萝卜。”

官员们、水兵们闻声而至,纷纷来分萝卜吃,有的人来不及洗,在手上蹭了几下便大口啃起来。

孙中山与蒋介石走到大炮底下,孙中山说:“可恨卫戍司令魏邦平,叛乱之初他竟然中立,昨天又来说和,要为双方调解,被我痛斥一顿,灰溜溜地走了。现在陈炯明正唆使他的党羽,让省议长出面,要轰我下野呢。”

蒋介石说:“现在许崇智、朱培德已经杀回广东靖难讨逆,我看今天电讯,说是正在韶关大战,我们看看情况再说。”

孙中山坐在灯下在看《拿破仑传》,神情泰然自若,如在家中。

蒋介石、汪精卫在门口带枪侍立。

汪精卫告诉蒋介石海军司令温树德也叛变了,陈炯明用26万块钱就买动了他,真廉价。他把海圻号、海琛号、肇和号3舰开出了黄埔,驶出了莲花山河面,向我们的长洲要塞开炮了。

蒋介石说:“我们要去提建议,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7月9日,孙中山在永丰舰舰长室召集了一次水陆指挥官会议。

孙中山坐在前面,蒋介石、汪精卫侍立其后。

水陆指挥官都坐在对面。

孙中山说:“有人劝我离开海上。我不能走,北伐军回师,正在途中,我在与不在不一样,我在,才能激励将士们,有再劝我走的人,军法从事!”

底下一片肃穆气氛。

蒋介石建议,我们几条舰可以到白鹅潭附近停泊,那里接近外国人占据范围,叛军不敢轻举妄动。

孙中山赞成,并派陆军由宝璧、广玉、广贞、广庚、广享、舞凤6舰运送去攻打江门另辟根据地。

蒋介石说:“不过,我们怎么迂回过去,是个问题。”是呀,现长洲要塞因为孙祥夫的叛变已落入敌手,他们行动会遭到炮击。

孙中山走到地图前,指点着说,可以从三河口过去,绕到长洲要塞后面的新造村河面。

汪精卫问:“那是个小河汊,能过得去兵舰吗?”

孙中山胸有成竹,原来他在写《实业计划》时,去考察过,河水很深,无潮时4米,有潮时6米,过得去。

众人无不佩服。

孙中山下令,明天凌晨行动,由豫章舰做前卫,永丰号旗舰居中,楚豫号为后卫,其他各舰随行跟进。

次日当豫章号前卫舰抵达三山口河面车歪炮台时,敌军从车歪炮台、南石头等处向舰艇发炮。

孙中山命令各舰开炮还击。

顿时水上、陆上炮弹开花,水柱冲天,烟柱抵空。

孙中山的旗舰左右不时有炮弹落下,水柱溅湿了他的衣服,舰体剧烈摇动,人几乎站不住,浑身湿透的孙中山木雕泥塑般地站在主炮旁,始终举着望远镜。

蒋介石说:“回舱里去吧。”

冯肇宪舰长也劝:“这里太危险了,打仗有我们呢。”

孙中山放下望远镜,对蒋介石说:“我的命与士兵们同等价值。当他们看到我不怕死的时候,他们也就无所畏惧了。”

蒋介石敬服地点点头,笔直侍立。

突然轰隆一声巨响,一颗炮弹命中了永丰舰左舷,钢板穿透,大火腾起,舰身地震一样左右上下颠簸不止。孙中山趔趄了一下,也不去看大火,仍然下令:“开炮,打!”

冯肇宪在指挥灭火。

接着,永丰舰又中了3炮,到处是浓烟了。一个炮手左腿中了弹皮,受伤倒在孙中山脚下。

一个战士上来为他包伤,却不会包,孙中山夺过绷带,厉声说:“不对,先止血,扎住股大动脉。”他熟练地在炮手大腿根部用力勒上布带。

带伤的军舰没有后退半步,依然顽强射击,敌人炮台火光熊熊,一片废墟。

敌人的反击能力弱了,炮火稀疏下来。

孙中山对冯肇宪说:“下令,驶过河面,向白鹅潭前进。”

军舰开始向前突进了。

孙中山的舰队泊到了白鹅潭水域安全地带后,发现有一支小电船从英国租界地方向驶来。

冯肇宪向孙中山报告,英国驻广州领事兼广东海关税务司夏礼士乘小艇来了,要见总统。

孙中山说:“请他进来吧。”

冯肇宪出去后,蓄着卷发留一部大胡子的夏礼士进来。

夏礼士说:“希望我没有打扰总统先生的公务。”

“接见夏礼士先生也是公务。”孙中山摆摆手,说,“请坐。”

夏礼士坐下,蒋介石替他冲了茶,又回到孙中山身后。

孙中山说:“我在讨逆,我很希望先生是为扶持正义而来帮助我的。”

夏礼士耸耸肩说:“我很遗憾。你们抛锚停泊的白鹅潭,是我们英国租界地,总统舰队驻在此地,给我们带来了灾难,你们开炮,会危及英国人的安全,所以我来请总统尽快率舰队离开这里。”“我比先生更为遗憾。”孙中山严词驳斥说,“本人是中华民国的大总统,本舰队所停泊的水域,是中华民国的版图、水域,想停就停,外国人有什么权力干预?”接着又用英语对夏礼士说,沙面不过是英国人靠强权租去的土地,并不是英国的属地,主权仍在中国,白鹅潭更不是中立区,中华民国的舰队为什么不能停泊?最后孙中山挖苦地说:“我提示阁下,好好读一读国际法公约再来交涉。”

夏礼士理屈词穷,耸耸肩,说了句:“我很遗憾。”退出了舱门,孙中山根本没有起立。

8月9日,蒋介石带着一位老华侨来到孙中山的舱里,报告说他带来了北伐军的消息。

孙中山说:“快请坐。”一抬头,认出他来:“是你,黄师傅?”原来是几次为孙中山裁衣服的黄隆生。

黄隆生说,北伐军已从韶关、翁源一带败退,南雄也在前天失守了,许崇智已退守龙南。

谁都知道,南雄失守,北伐军就被切成了几段,想再打回广州,希望渺茫了。

孙中山对黄隆生说:“谢谢你冒着危险来送信。”

黄隆生说:“这是应该的呀。”

孙中山忽然记起什么的样子,打开一口装书的箱子,翻了一会,翻出几张纸,他打开来,竟是衣服的设计图样。孙中山请黄隆生过来看,他说:“你不是让我设计一种衣服样子吗?

你看这个怎么样?立领,有风纪扣,不像西装那样敞着,象征着纪律严明,每个袖口3粒扣子,是三民主义的含义,前襟5粒扣子代表五权宪法。”

“好,好。”黄隆生说,“我回去就做一件样子。”

孙中山说:“你可以边做边改,要有含义。更重要的是穿起来精神、适用,叫人看了觉得中国人扬眉吐气。”

黄隆生说:“做好了可上哪去找先生呢?”

孙中山笑了:“看来,你有点悲观,是不是?你放心,你一定能找到我,这衣服一定能穿上,而且要让国民党人都穿上。”

黄隆生说:“起个名字吧。”

蒋介石在一旁说:“名字现成,就叫中山装。”

黄隆生拍手道:“响亮,中山装,太好了。”

北伐军回师广州无望,孙中山驻节海上已无意义,孙中山在召集的海军各舰舰长会议上,议决放弃永丰舰,于8月9日率蒋介石等人乘英国摩江号炮舰去香港。

永丰舰弃守后落入敌手。

叛军蜂拥而上,各个舱中洗劫。

他们从孙中山的舱中搜出4只大木箱子,众人都以为必是金珠宝贝,你抢我夺地抬到了岸上。

士兵们争相拥上撬箱子,都在吵嚷:“财宝平分!”“不许独吞!”

箱子打开了,第一口箱子里全是书。

第二口箱子里也是书。

士兵们已经在叫“晦气”了,后两口箱子除了书,还有旧衣服,提起来看看,衬衣竟是带补丁的,一双拖鞋也是破旧的。

一个士兵沮丧地把拖鞋掷到了海里。

另一个士兵摔了一本书,说:“这么穷酸的大总统,一文钱没有!”

1922年的8月14日,台风即将从上海登陆,孙中山正是在这个时刻乘船回到上海。

上海港狂风骤雨,树摇浪涌,几尺高的海浪喧嚣着扑上岸来,风雨中的上海也仿佛要倾翻了。

孙中山乘坐的俄罗斯皇后号邮船在颠簸中渐渐鸣笛靠岸。

孙中山没有想到,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港口居然人声鼎沸,欢呼的声浪盖过了台风和大海的呼啸,各界群众聚集在码头上,打着“法统维持会”、“海员联合会”、“旅沪广东公民会”、“上海商界总会”、“劳工同盟会”……各界横幅的欢迎人群有几千人之多,在暴风雨中等了3个小时之久。

孙中山一走上甲板,“大总统万岁”“中华民国万岁”的口号声震撼天地。

孙中山热泪盈眶,他推开了蒋介石递过来的伞,鹄立在风雨中,向人群频频招手。

在经历了一生中最大的一次失败后归来了。这一次是败给了自己人,孙中山称它是祸生肘腋,干戈起于肺腑。

孙中山流下了苦涩的泪水。

何香凝病倒在床上,仰望着屋顶。她已经十分憔悴了。

已经18岁的女儿廖梦醒正在门口为她煎药,14岁的儿子廖承志在灯下一丝不苟地抄写着什么。

何香凝问:“抄好了吗?”

廖承志说:“抄好了。”

“把它挂在墙上。”何香凝让儿子挂在她画的那幅梅花一边。

廖承志把那幅字挂在了国画“寒梅”一旁。寒梅上的题字是“梅花香自苦寒来”。

何香凝挣扎着坐起,说:“这是爸爸给你们姐弟留下的……要永远记在心间。”

那正是何香凝从囚室里带出来的,廖承志都能背下来了。

女勿悲,儿勿啼,阿爹去矣不言归,欲要阿爹喜,阿女阿儿惜身体。

欲要阿爹乐,阿女阿儿勤苦学。

阿爹苦乐与前同,只欠从前一躯壳。

躯壳本是臭皮囊,百岁会当委沟壑。

人生最重是精神,精神日新德日新,尚有一言须记取,留汝哀思事母亲。望着廖仲恺留下的诗,廖梦醒姐弟每次念时都是泣不成声,爸爸到了生死关头,还看得那么达观。

忽然,门外有敲门声。

廖承志打开房门,是朱执信的夫人,进屋收了伞,对何香凝说:“你瘦成这个样子了。”

何香凝说:“快坐吧,你从哪来?”

朱夫人说:“陈璧君从香港过来了,住在维多利亚酒店,她有急事见你,要我陪你到酒店去一下。”

何香凝扶病下床,说:“这就去。”

陈璧君风姿不减当年,打扮得有如阔太太,她一见了何香凝,便拥抱了她,又双手撑着何香凝的肩膀,说:“你叫他们折磨苦了,又黑又瘦。”

何香凝坐下,问:“你这次是回来公干吗?”

陈璧君说:“我来劫狱。劫你的丈夫出狱。”言语之中颇为自豪。何香凝说:“前几天老廖的战友伍梯云他们就筹备过劫狱。我看不行,我去过两次石井兵工厂,戒备森严……”

没等何香凝的话说完,陈璧君就打断了她:“胆小如鼠,我什么阵势没见过?当年我和汪精卫到北京去刺杀摄政王都没怕过,我怕陈炯明?”

“不是怕不怕的问题。”何香凝说,“弄不好,救不出人来,反倒加速他们害老廖。”

陈璧君用不屑的口气说:“我去劫狱都不怕死,你却怕老廖有闪失。”听了这话,何香凝颇为不悦。

这时何香凝无意间从茶几上的一张报上看到了一条消息,吃惊地说:“怎么,连邓铿部下梁鸿楷都投降陈炯明了?北伐军非失败不可。”

“我们在讨论劫狱。”陈璧君夺下了她手中的报纸,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

何香凝忍住气分析局势,北伐军一败,就无法回援广州,孙先生就处于孤力无援的境地了。

陈璧君一听恼火了:“你怎么知道北伐军一定失败?噢,我明白了,你是希望北伐军失败,陈炯明就可以放廖仲恺了,是不是?”

何香凝的忍耐力到了极限,她气得嘴唇发抖,说了句:“你血口喷人!”扬手给了陈璧君一个耳光。

这突兀的事件,令在场的朱执信夫人大惊失色,急忙过来劝解:“陈璧君也是一片好意。”

挨了打的陈璧君满脸通红,呆愣愣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何香凝摔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