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美食咖啡物语:煮出来的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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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海明威之椅

法国,巴黎,塞纳河的左岸,离大教堂不远处的蒙帕纳斯大街171号,著名的“丁香咖啡馆”掩在绿叶层叠的棕树中。走进去,安谧,清静,有一股焦糊的味道钻进鼻隙,和香烟的气昧混在一起,使人晕眩迷离。

一个大胡子男人,坐在一张木椅上,眼前一盏精致的白瓷器具,盛着一杯香滑的咖啡,袅袅地散着热气。侍者对他熟络得如同家人,适时地添上咖啡,上一份“胡椒牛排”。彼此没有话语,已然有了一种默契。

他有时凝神地望着窗外,有时低头在纸上划拉着什么,有时端起杯盏啜一口,没有人去打扰他,没有人指手划脚说他。他只是默默地沉在自己的思想里。天黑了,他起身,在桌上压上一张钞票,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和礼帽,离座,走到门口时,还不忘对侍者说一句:明天见。这个地方没有人说再见的,而是说明人见,因为天天都会米,明天大家又会见面。这个大胡子男人就是海明威。

海明威常坐在咖啡馆里构思着他的世界,他在《老人与海》里有一段叙述:吃饭是令老人厌烦的事情,咖啡才是他一天的饮食。其实这也是他自己的思想。当海明威结束了记者生涯,咖啡馆就成了他的办公室。他觉得咖啡馆是一个洁净明亮的地方。在那儿写作,可以买一杯咖啡坐一下午,侍应生也不会过来吭一声。丁香咖啡馆里有一张他的椅子,每天他都会坐在这里。那匆匆记下的就是《太阳照样升起》的提纲。在这部小说中,海明威成功塑造了“迷惘的一代”形象,那些战争后成长起来的年轻人,战争的创伤消蚀着他们的信念,对人生尚存一丝渴望,因此仍在为理想而前行。就像海明威自己,还有乔伊斯、亨利·米勒、庞德等作家,总是被孤独和绝望包围,即使面临毁灭和死亡,也依然拥有保留艺术灵魂的勇气。

“如果你有幸在年轻时待过巴黎,那么以后不管你到哪里去,它都会跟着你一生一世;巴黎就是一场流动的盛宴。”海明威在巴黎一边喝咖啡一边写作,蒙帕纳斯大街的丁香、菁英、圆顶、高卢等咖啡馆都留下了他的足迹。而驻足时间最长的,当然就是丁香咖叫F馆。

他曾坐过的椅子至今被保存着,称为“海明威之椅”。椅上的铜牌镌刻着海明威的名字。还有一道名为“海明威胡椒牛排”的招牌菜,也仍在咖啡馆的菜单上。吧台后,有一张海明威的照片,穿着军装,年轻,英武,精神抖擞,阳光的脸上充满自信,而多少年后,这份勇气却成为他扣动双筒猎枪扳机的决绝。

海明威全部生命的宽广都在创作中,即使酗酒、狂饮、耽欢、享乐,也改变不了他写作的欲望,每天早晨7点前他一定会坐在打字机前工作,驰骋于乞力马扎罗IJJ般的旷远自由的灵感之中。

他对死亡的态度是超然的。他在意大利战场上坠机,当飞机起火后,他还打开一瓶苏格兰威士忌喝了一口,飞机坠地后,他用头和受伤的肩膀撞开卡住的门,钻出来时,他手里摇晃着那瓶酒和一串香蕉,向惊慌失措的其他人大声喊叫:“我的运气非常好!”两度飞机失事,两度死里逃生,他曾把报纸上关于他的讣闻都存入剪贴簿里,用斑马皮和狮子皮包好,当作趣事来谈论。这样的硬汉怎么会轻易弃世?

在瓦莱丽·海明威写的《与公牛一起奔跑》书中,我们看到了海明威最后的一段岁月。这个来自都柏林的爱尔兰女记者,因为一次对海明威的采访而改变了一生的命运。她成了他的私人秘书,后来又成了海明威儿子的妻子。她目睹了这位有着公牛一样野性的作家,在生命最后日子的末路感。“我能看出厄内斯特是为写作而生的,写作是他的生活核心,当写作的技能开始萎退时,生命在他眼里也就失去了继续存在下去的意义。”这也许能成为海明威选择结束生命的一种合理注解。当海明威经受着各种疾病的折磨,昔日泉涌的灵感渐成枯井,如不能上场的斗牛:±:般的落魄悲凉之感漫上心头。死亡对他而言,是一种“宁静的不会变形的美”。1961年7月2日,已被确诊为患有痴呆症的海明威,在爱达荷州凯查姆的家中开枪自杀,用生命证明了“写作是孤寂的生涯”的人生态度。担心自己被打败,而毁灭了自己。很显然,这完全契合他信奉的生死观——适时而死,死在幸福之巅者最光荣。(尼采)

乞力马扎罗山的雪依然莹澈,太阳照样升起,洒在海明威的那张椅子上。空气中,散着咖啡香。走过丁香咖啡馆的人,还会想起坐在这里喝咖啡的海明威。

硬汉海明威,英雄海明威,优雅海明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