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混在大马的日子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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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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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玩在马来西亚的第一个假期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开始了。假期刚开始的时候,他和张也忙了两三天,忙着把自己的行李搬到他们新订的单人宿舍里去。搬到单人宿舍去住,这个建议当然是爱玩提出来的。爱玩看时机差不多已经成熟,就在期末预订下学期宿舍的时候订了一间单人房。单人宿舍楼是新盖的,就在男生宿舍楼的后面。从整个学校来说,应该是在学校的最外围。爱玩定了单人宿舍后,竭力劝说张也也订,这样他们可以作邻居。张也开始不愿意。想单人宿舍价钱贵,而且搬东西又太费劲。不过他转念一想自己还不知道下学期什么人来和自己同住,万一来个“吃垃圾”的怪物,自己就惨了,于是只好订了。考试结束后他们同去看房间,感觉不错。这新盖的宿舍楼和旧的不一样,采用的是封闭式的结构。里面的单人宿舍被隔成一段段的。每段有七个房间,一个洗浴间和一个洗手间。还有一个小厅。厅里面有台公用的冰箱,还有自来水。这样学生们可以自己在里面做饭。张也和爱玩的房间在三楼,紧挨着。爱玩的房间在外面,靠着门厅。他们的房间的窗户都是向校外开的,这使爱玩很高兴。因为透过窗户向外看,是一大片开阔地,再往远处,是带子样公路,可以看到小如甲虫的汽车在上面行使着。两个人对这单人间的宿舍都很满意,他们的计划都是把自己的房间变成双人住的单人宿舍。

把宿舍安排好以后,寂寞围住了他们。爱玩和张也挺了三天,就和于晴以及上海来的几个女生去海岛旅游。然后他们一行人又去当地的著名赌场云顶玩了一趟。爱玩手气不好,从云顶回来后就打电话要父亲汇钱过来。无奈银行的办事速度赶不上电话,在等家里汇款的日子里,爱玩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在校园的宿舍里修身养性了。张也花钱仔细,他和于晴在云顶玩得意犹未尽,就又到泰国度假。至于下学期的资金,他们可以撒谎以学费生活费不够的名义向家里理直气壮地要钱。远在千里之外的父母对在异国生活的印象还停留在<;<;北京人在纽约>;>;阶段,怕自己的孩子在外面吃苦,所以钱汇得也格外痛快。爱玩本来也想同去,不过以他的消费习惯,恐怕只能在那里呆一天,想向张也借钱,他又开不了口。如果用金钱来衡量,朋友可分为三种:不可以提到钱的朋友,可以提到钱的朋友,不必提到钱的朋友。至于那种不能不,或是不得不提到钱的,最多算是“所谓的朋友”。爱玩想自己和张也的关系只能算是第一种。

张也和于晴走后,整个的宿舍区,剩下不到十个学生。爱玩自己独自在新建的宿舍楼里住。平时爱玩觉得晚上学院很吵,现在却静的可怕。缺少了寝室里的灯光和噪音,整个宿舍区就象座死城。食堂里的摊位都撤掉了,假期里没有生意,老板们当然不会在这里白耗陪本钱。当地的学生全都回家。大部分的中国学生也飞回国内和家人团聚。爱玩这个闲不住的人在这时候更加感到无聊。最开始他心血来潮,想找份兼职的工作。可假期只有三个星期的时间。在如来镇上是很难找到工作的,这里距离吉隆坡又太远,只得作罢。结果他每天的活动就是抄近道走上二十分钟到学院附近村子里的小饭店吃饭,再在那小村子的小店里买些当地的华文报纸杂志。有时他懒得走,就在宿舍里煮包方便面。呆在静得可怕的宿舍楼里,爱玩这才明白为什么“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不过他不久也找到了消遣。在学院的东北角,有一个小湖。上学期在和贾大化竞争钟婷的时候,爱玩拉钟婷去过几次。因为那里是绝好的谈情地点,到那里的人是论“对儿”的。但后来他看钟婷对商场里服装精品店的兴趣远远大于这个湖时,就放弃了这里的浪漫。但在考试前阿旺和阿兹詹常常到那里去钓鱼。有一次爱玩亲眼见到他们的成果——一条二尺多长的大鲇鱼!他不会钓鱼,不过现在是假期,闲着也是闲着,于是就到湖边逛了逛。没想到那里的风景还不错——如果可以称之为风景的话。环湖铺有甬路,还有个小凉亭供避雨之用。爱玩想这校长可能是园艺工出身,不然绝不会对这个湖宠爱有加——把钱花在请名教授上多好?往湖里看,只见靠着山,水浅的地方有些小鱼在水里悠闲的游着。爱玩看到这些小鱼,来了兴致。他找来几个空的塑料矿泉水瓶,在里面放上些小石子,再加上些面包屑,用细长的绳子栓住瓶口。把瓶子往湖里一扔。过一会,湖里的小鱼就会禁不住美食的诱惑,自动钻到瓶子里。爱玩飞快的把瓶子拽上岸,就可以欣赏里面的俘虏了。靠着儿时的小把戏,这里成了他这个假期消磨时间的最佳地点。

安静呆了两天,爱玩又不耐烦了。他是个追求产量的人,小瓶子用得不过瘾,便到如来镇上的鱼具店里买了两个捞鱼的大网,走到齐膝的浅水中,先把水搅浑,然后双手各拿一个大网在水里胡乱捞。不一会,就会有满满一大桶收获。这桶收获通常是给他新认识的一个上海留学生肖自明——胡辽的同房。此人酷爱养宠物,所养的全是凶猛的食人鱼,还有些乌龟王八之类——甚至是从上海带来的活大闸蟹!爱玩去过他的寝室,里面更是夸张——肖自明把学校分配的书桌搬走了,剩下的空间用来放他自己的超大号水族箱。那水族箱的尺寸让人以为肖自明是把应该放在如来学院主楼正厅的水族箱搬来自己用了。爱玩看着那大闸蟹开玩笑,说等过些日子肖自明把大闸蟹养肥了,中秋节的时候他就用那螃蟹下酒。谁知道那螃蟹好象能听懂爱玩的话,当天晚上就从水族箱里爬出来掉到地上摔死了,连腿都摔掉了。胡辽和爱玩知道后大笑,说这是有气节的螃蟹。肖自明却生了气,说万事万物都有灵性,爱玩不应该开生命的玩笑。爱玩无法,只好自己到湖里抓鱼给肖自明,让他喂所养的宠物王八,算是表示歉意。看着一心一意伺弄自己宠物的肖自明,爱玩感叹如来学院没有生物系,不然这系主任一职肯定是肖自明的。看着爱玩在水里瞎扑腾,肖自明笑称爱玩的方法为浑水摸鱼,真正的浑水摸鱼。爱玩笑着扔过来一句他在期末考试刚结束时说的话:“黑猫白猫,能抓住老鼠就是好猫。”不过爱玩对这种做法的兴趣没能保持多久,特别是当他不小心在湖边的斜坡上滑倒,把脚指碰伤之后。他更是大骂学校的失误,明知会有学生来这里,就不该把乱石散在湖边斜坡的草丛里。肖自明戏之曰“血染的风采”,算是正式给自己的大闸蟹报了仇。

脚指碰伤后,爱玩算是彻底老实了下来,每天安静在湖边呆一会,到也自在。开学前三天的下午,爱玩照例在老地方消磨时光。刚刚下过一场雨,天空中乌云还没有散,只有几个裂口,象是老天张开的大嘴。太阳的光从这几张嘴里射下来,形成了几道巨大的光柱。乌云裂口的边缘被阳光染成金红色,那就是老天的红唇了。因为下雨,爱玩已经在自己的房间里憋了一个上午。看着阳光已经出来,便急忙的拿了自己的东西来到湖边。此时山坡上小溪里的溪水象是春游路上的孩子,一路唱着歌从山上奔了下来。湖水涨高了。周围树叶,草叶上的水珠反着太阳光,象是千万颗钻石在眨眼。太阳光散在湖水上,泛起片片鳞光。爱玩在湖边坐了这么多天,这样的景致到是第一次看见。不过由于下雨,原本清澈的湖水变得混浊了,爱玩暂时还不能把自己做到的“圈套”放在水里。“等吧,”他想着,坐在岸边的长椅上出神。

想想自己抓到的小草鱼,他想诱饵的力量真是太大了,这么一点点的利益就使这些小生命失去了理智失去自由。更让他不明白的是,当他把这些小鱼放回到水里去后,再使用老方法,依然会有收获。也许是因为它们是低等动物吧!不过他再想想自己,感觉自己竟真似这湖里的鱼了——活了二十多年,全无主见。总是混,总是跟在别人后面跑。从自己出生,“上大学,成才”这个目标就被母亲确定下来。在母亲的强迫下,他在小学中学时要和别人比学习成绩,比给老师的好印象,进了大学在周围环境的压力下就开始谈恋爱,和别人比穿戴,比浪漫——别人有,自己也要有,否则就好象比别人低一级。出国大潮一来,又急着乘风破浪。结果被大浪拍到这中不中洋不洋的地方。他感到现实中有太多的象塑料瓶般的透明束缚。他现在就在这透明的小塑料瓶里活得这样无聊茫然,不知将来进入社会后自己会面对些什么,承受些什么,变成什么!然而他转念一想,自己又是个幸运的人,起码在物质上是。他没有生在非洲的难民营里,也没有生在国内的穷山沟里。他生在大城市。能吃饱穿暖,父亲还能供他出来念书,甚至在这里花天酒地。就是手头紧张的现在,他也不必象那些在英美的中国留学生那样,一天打十几个小时的工。他可以悠闲的坐在这里,这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回想过去的自己,真的没吃到一点苦。在受磨难这一点上,他是不能和他的父母相比的。他的父母经历过那个疯狂的岁月,下过乡,体验过物质上的“苦”;在“批倒批臭”中看到过感受过人性中最阴暗丑陋的一面。他却不是这样,作为中国第一代独生子女,父母为他撑起了保护伞。按理说他应该快乐,可是每当他面对自己的时候,却总是莫名其妙的难过。难道这是他个人性格上的问题?难道他还有什么想不开的问题?还是他现在的生活太幸福了,幸福到需要些苦难来刺激自己麻痹的神经?现在在这幽静的地方,自己真的应该好好想一想了。

他又想起了淑玲,刚认识她的时候也只想象对其他的女孩子一样,想玩世不恭地“泡”一把就丢掉。可是这几天,自己竟然会时常不知不觉的想起她(也许是她还没到手?)。现在,他感到淑玲象是自己的小妹妹。他只是喜欢开淑玲的玩笑,看她娇嗔的样子。然而就是这种感情,使他对淑玲有了一丝淡淡的思念——人的内心世界真的是无法解释啊。爱并不一定要象火焰般熊熊的烧,把人心点燃,化成灰;爱也可以象泉水,涓涓细流,却把人的心全部浸透。淑玲吸引爱玩的地方,就是她的纯真。他感到淑玲还保持着一个女孩子应有的纯真。不象钟婷,年龄还是女孩的年龄,可应该被称为女人——那种最世俗的女人。和钟婷在一起,虽然是泡,但爱玩感到自己很累。在和淑玲在一起时,他轻松很多。但是如果自己和她真心相处,以后呢会怎样?以后怎么办?他怕就怕和淑玲真心地相处三年,然后还是要说:“BYE—BYE”。那是一种伤害,对她对他都是。

爱玩正在出神,忽然有人在后面轻拍一下他的肩膀。“Hi,你在这里呀。”

爱玩转头,是淑玲。她穿着深蓝牛仔裤,天蓝色的T 恤衫。上个学期几乎其腰的长头发变成了齐耳的短发,使她显得更加清纯。她的眸子还是那么深。小巧的嘴还是那样微微地撅着,粉红的嘴唇也还是那样柔嫩。看着眼前的她,爱玩担心自己会不小心陷在她的眼神里。

“你这么早就回来了?假期还没有结束。”“噫,你在做什么?”淑玲没有回答爱玩的问题,看着放在旁边的矿泉水瓶问。“我在抓鱼。”

“抓鱼,”淑玲拿起那瓶子:“这样的东西可以Fishing 的咩?”“当然可以,现在就有一条漂亮的鱼正在这里。”话刚出口,爱玩就后悔了。他已经在心里无数次对自己说不能再和淑玲开这样的玩笑了,这种玩笑对于现在的他是双刃剑。可是他看着眼前的她,还是没办法忍住,因为她受窘的样子实在太可爱:“对了,你为什么这么早就回来?还有三天才开学。”爱玩想用问题遮掩刚才的玩笑。

“我是想取回我忘在你那里的东西嘛。”淑玲说:“而且还要打扫房间。”爱玩刚才的玩笑使淑玲一阵轻微的尴尬,不过她尽量不在脸上显露出来。

“那我们就到我的房间去吧,我把你的旅行包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