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中国古代高僧传(中国古代名人传奇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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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真谛——来华译经僧中最不幸的一位(7)

这一天,智恺与僧忍来到真谛大师的房中。真谛一见他们,高兴地说:“欧阳刺史刚来过了,他又要师父翻译一部大论,袁内史也表示大力支持。你俩来了正好,我们就筹划一下吧。”

智恺一听,知道师父已从思乡之情中摆脱出来了,心中顿时踏实了许多。他说:“弟子们考虑再三,想请大师为我们翻译《阿毗达磨具舍论》,不知大师以为如何?”

真谛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俱舍论》是世亲菩萨学小乘时所著的一部论书,可以说是对小乘佛教,特别是‘说一切有部’的全面总结。此论虽出小乘,但体系恢宏,结构严谨,义理明畅,义趣幽邃,佛法之基本备尽无遗,这样的杰作,师父怎能不带来中土呢?”

真谛接着说:“佛法如大海,纳百川而成。唯识之法作为大乘之极致,既离不开般若的前提,也离不开小乘的基础。要更好地理解唯识,理解大乘,研习《俱舍论》还是非常必要的。”

天嘉五年(564)正月二十五日,广州制旨寺内又举行了一次隆重热烈的梵典开译仪式。真谛与他的弟子智恺、僧忍、法泰、智敫等人一起,再次埋头于译经殿内,开始了又一项伟大的工程——传译《俱舍论》。

真是善举感人心,佛光引客来,因缘胜时妙难测,法事隆时锦添花。就在《俱舍论》刚刚开始传译之际,又相继有两路人马加入进来。首先,是从九江来的道尼法师和向法师。道尼年纪不大,约有二十来岁,出家时间也不算太长。然才思敏捷,善究幽旨,深为时人推崇。

向法师年约五十,持戒精严,好静少悟,但思想活跃,涉猎广泛。他们听说西印度三藏法师真谛在广州开传新论,于是二人相伴而行,同往岭南,投皈真谛大师。接着,真谛的弟子僧宗、法准从京师建康,经南康、始兴回到广州。此行他们不但带回大师遗散在京师正观寺、南康净土寺、始兴建兴寺等处的梵夹,而且还带来一位高僧,名叫慧忍。此人年约四十,博闻强记,悟性超群,是位难得的弘法之才。新旧弟子们的纷纷投皈,使真谛十分高兴,也更坚定了他弘传《俱舍》的信心。从此,真谛以前所未有的弘法热情投身到《俱舍》的译传中去。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译经殿里的工作夜以继日地进行着。后来,《俱舍》译场又从制旨寺迁到了广州府内。

转眼间到了这一年的闰十一月十日,《俱舍》的翻译工作总算圆满结束。这次共出论疏九十九卷,其中包括《俱舍论偈》一卷,《俱舍释论》二十二卷,《俱舍论本》

十六卷,《俱舍论义疏》六十卷。其中后两部著作为真谛本人的讲解辑录。如此大规模的《俱舍》传译,在中土是空前绝后的。中国佛教宗派中的俱舍宗由此诞生了。

在此期间,真谛大师又接纳了一位弟子。此人名叫智休,是广州智慧寺的僧人,年纪不大,处事谨慎,待人谦恭,对真谛大师早已仰慕在心,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受学。他听说大师在府城内向各界人士开讲《俱舍》,便日日到场,认真听讲,每次都来得很早,不但对大师极尽恭敬,而且勤于求教,进步很快,受到大师的赞赏,从此便成为大师的贴身弟子。

从天嘉七年(566)二月二日开始,在广州显明寺,真谛与智恺、僧忍等人一起,对《俱舍论》再次进行详细校订。显明寺是仅次于制旨、智慧二寺的广州第三大佛寺。僧宗、法准回广州后即住在此寺。智恺与僧忍在翻译完《俱舍论》后,也没有回制旨寺,而是与僧宗他们一起,住到了显明寺。而真谛大师因在府城中讲经,所以还与智敫、法泰一起留住州府之内。这时,为了专心校订《俱舍》译文,他们又迎请大师到显明寺。

僧宗、法准与同来的慧忍也常来参与《俱舍》的校订工作。后来,他们觉得自己的作用不是太大,而且随着校订工作的进行,真谛大师的空闲时间也越来越多,于是他们就请求大师,为没有听过《摄论》的弟子们讲解《摄大乘论》,因为这些弟子在翻译《摄大乘论》的时候去京师等地收集散遗的梵夹去了。回来后,大师一直忙着翻译《俱舍》,紧接着又在城内讲演此论,所以,一直没有机会听受《摄论》。真谛对《摄论》是特别偏爱的,僧宗、法准又是跟随自己多年的弟子,所以,他便答应了下来。

从光大元年(567)四月初开始,真谛在校订《俱舍》的同时,又为僧宗、法准、慧忍等人讲解《摄论》,直到当年十二月八日方才结束。僧宗根据大师所讲义理,对原来智恺笔受的《摄大乘论义疏》,进行了详细的审校,特别是对最后四品作了改写,深合真谛之本意。

十二月二十五日,经过近两年的艰苦努力,《俱舍论》

重校工作也宣告结束,从此,词理圆备的《俱舍》译本诞生了。从最早翻译到最终定稿,《俱舍》的传译整整花了四年的时间,真谛同他的弟子们为此付出了巨大的心血。

听完《摄大乘论》后,僧宗等人往广州智慧寺居住,道尼和向法师等正在那里弘法。

光大二年(568)正月二十日,真谛与智恺、法泰等人,在广州府内开始翻译《律二十二明了论》。真谛一边对翻原文,一边讲解其义,智恺笔受,除译出本论一卷外,还形成《律二十二明了论疏》五卷。弟子们将此论勒于座右,遵奉行之。

完成这件工作之后,智恺应僧宗等人邀请,到智慧寺讲演《俱舍论》,智敫、道尼等高僧及成名学士共七十余人,同堂听受。法泰、僧忍、慧旷、慧侃及及法师等,也分别在广州各寺弘法,僧俗大众共往听受,一时间,法雷震天,梵音动地,岭南佛界为之大振。

八 抚平创伤盟誓弘法

此时的真谛,由于连续数年没黑没明地工作,已显得十分疲惫憔悴。欧阳纥让智休陪真谛大师住在广州府内休养。在州府内休养了一个多月,真谛的身体状况还不见好转。凭直觉,他预感到自己的生命已经很紧迫了。

此后他又在四绝水洲静修了两个月,可自此之后,真谛比以前更加沉默寡言,整日趺坐人定,一日仅食一餐,而且饭量越来越小,弄得智休不知如何是好。

随着夏日的来临,广州城逐渐笼罩在一片酷热之中。

六月二十二日,当州府的人们依然在寂静而轻柔的晨风中酣睡之际,真谛从禅定中出来,穿上一身洁净的袈裟,轻轻跨出房门,离开州府,向西北方向走去。一路上,他双手合掌,两目微睁,心里默念道:“北山……北山……西北方,离这儿十五里,小山岗,我的归处……我的归处……”

雄鸡的叫声打破了早晨的宁静。智休一觉醒来,睁眼一看大师的禅床,不觉大吃一惊:“不好,大师肯定是上北山自尽去了!”

智休是真谛的贴身弟子,对师父最了解。自从四绝水洲回来后,真谛终日坐禅入定。好几次他在禅定中忽隐忽现地轻声自语“北山”、“我就要去了”等莫名其妙的话,所以,智休早就有所防备。可惜因昨晚天气闷热,入睡太迟,早晨睡得过死,竟没有发觉师父的动静。

众弟子在智休的带领下,急忙爬到北山之顶,果然看见真谛大师静静地站在那里。智休跑上前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放声大哭起来。智恺等人全都跪在大师的面前。只听得大师吟道:

万法唯识成,自性本来空。

我亦五蕴身,藉缘乃得生。

无常法难违,何必苦多情。

今生缘将尽,惟遗法音声。

吟罢,真谛依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智恺顶礼而拜,哭泣着说:“大师法化初隆,百事待兴.怎能说今生因缘将尽?大师所带梵夹数万卷,如今所出不过三百余卷,何况新法仅限岭南一隅之地,而中土广袤无边,众生芸芸不尽,正需播法音于九州,传新教于万民。大师之使命尚未完成啊!”

真谛禁不住流下了两行热泪:“是啊,当初之心愿是多么的宏大,而今日之功德又是多么的微小。洋洋梵典,将沉于暗室;清清法味,将隐于枯夹。新教虽出而立世未久,法音虽响而闻者不多。安慧师父啊,弟子怎样才能实现您的夙愿!观音菩萨啊,难道今生之缘真的就此而了?”

这时,欧阳纥带着几名卫兵赶来了。一看真谛还稳稳当当地站在那里,方才放下心来,他走到大师跟前,稽首合十,竭诚相劝,希望大师离开北山,回城内居住。

真谛对他说:“我知道自己的因缘就要尽了,北山就是今生的最后一站。如今两论已译,弟子们也可登坛说法,所以,我才想来这里静待缘尽之时。我的因缘如何,旁人是很难知晓的。纵使你们的精诚所感,也不会使这种因缘有多大的变化。不过,你们既已这般认真,我也只好再随眼下之缘,但是,还请你们允许师父在这里留住几日。”

众人一听,心中的石头才落了地。当下,欧阳纥便留下几名卫士守护,其他人员才各自回城。

智恺等弟子回到城中后,内心久久不能平静。次日,他们聚集在智慧寺讨论此事。智恺说:“大师乃一代高僧,自当有种种神通,能感知自己的未来,也不是件奇怪的事情。记得在晋安时,大师曾手指西北方,预言在我等寂后,将有一大国从那里兴起,统一中土,盛弘佛教。又据说大师当年在制旨寺内手植菩提树一棵,并预言一百二十年后有一开士当于其下说无上佛法,度无量众生。虽然现在尚无法验证,但大师既然这样说,正说明大师早就有预知的神通。所以,如今大师所说,很可能还是真的。当然时间还难确定,近些一年半载,远些三年五年,都说不准。”

法泰、僧宗建议说:“还是请师父再开译业,或者请他登坛说法,这样不但使大师感到充实,不至于再上北山,而且也能在有限的时间内,尽可能多地接受大师的教诲,对师父、对佛法、对我们都有好处。”

慧忍对京城的情况比较熟悉,他建议道:“若能请大师去京城讲经,弘法事业必能掀起一个高潮。”

智恺、僧宗当即表示同意,他们认为:“尽管前几年大师执意离开京师,后来也屡次拒绝了入京的邀请,但现在情况变了,有我们这些人协助师父弘法,不愁唯识学说在京城推广不开。”

于是,在第二天,僧宗、法泰便带着新译的经典北上京城,上奏两年前即位的伯宗皇帝,促其下诏邀请大师入京弘法。又过了一天,弟子们接真谛回到城内王园寺居住。对于弟子们的安排,真谛也表示了同意。他想,在有限的生命之中作尽可能多的工作,总比深山隐遁、静待缘尽要好。至于北上京城之事,他虽然已不反对,但对此却不抱多大希望。他觉得,若朝廷和京城名僧能接受这种新的学说,那就把弘法的阵地移到京城,这总比局限在岭南一隅之地为好。

真谛大师在王园寺住下后,一边休养并等待僧宗、法泰从京城的归来,一方面也继续翻译一些小本经论。

转眼间到了公元568年的八月。广州,这座热闹非凡的古城,如今完全包裹在一片热浪之中。从江水里蒸发而出的腥气,夹杂在热风之中,弥漫到城市的各个角落,无精打采的树木花草随风摆动,好像在无可奈何地摇头叹息,一声高过一声的蝉鸣,更增添了古城的烦嚣。

王园寺内一片寂静。昏昏暗暗的禅房内,真谛大师双眉紧锁,正在思考着什么。这时,从门外进来了两位僧人。真谛一看,不由得喜出望外。原来他们就是北上京城的僧宗和法泰。

僧宗和法泰向大师行过礼后,便将北上京城的情况完整地学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