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老太太使劲敲了敲拐杖,向面前的两个青年大声喊叫起来。男的脸色显得苍白无力,女的满脸通红。梅格就如同吓得见了鬼似的,约翰则一头扎进书房躲藏了起来。
“他是我爸爸的朋友,马奇婶婆。您可把我吓了一大跳。”梅格吞吞吐吐地说,她知道又免不了要被老太太狠狠的大训一通了。
“我想我已看出来了,”马奇婶婆坐下便说道,“你父亲的朋友到底说了些什么,会让你的脸红得像朵花呢?想必是一定有什么事情在刻意隐瞒着我,我一定要知道。”
“我们只是简单的闲聊,布鲁克先生其实是来取伞的。”梅格在旁边解释着,她现在期望约翰和那把伞赶快安全地撤离这所屋子。
“哦,布鲁克,劳里的家庭教师,我到现在已全明白了,我知道这件事。有一次乔在读你父亲所写给他的信时,说漏了嘴,我于是就让乔把一切事实全都告诉我了。快告诉我,梅格,你还没有肯定地答应他吧?”马奇婶婆愤怒般地疯叫起来。
“小点声儿,他会听见的。我去叫妈妈来吧?”梅格说,心里简直恨不得赶快一走了之。
“别急,其实我还有话对你说,我现在必须马上把话向你说明,告诉我,你果真是要嫁给这个十足的傻瓜吗?要是真的话,我一文钱都不会给你,别忘了,你可要做个明智的姑娘。”
马奇婶婆最喜欢让温顺如绵羊的人产生逆反心理,她以此为乐。其实,在一般人的内心深处都有一种任性而又妄为的天性,尤其是恋爱中的人们。倘若要是马奇婶婆劝梅格接受约翰·布鲁克,她多半肯定会说不。现在婶婆却直接叫她不要爱他,梅格马上决定就偏要爱他。在她的内心里本来就有嫁给约翰的意思,现在马奇婶婆在中间一挡挠,她更坚定自己的想法。所以,她从而以非凡的勇敢拒绝了老太太。
“马奇婶婆,我对您说实话,我愿意嫁谁就嫁谁,你的钱给谁那是你自己的事,与我无关。”
“真有志气!小姐,你就这么有勇气来对待我的忠告!你难道要在破草棚里寻找你要的爱情吗?到时你后悔都来不及。”
“也许这比嫁入豪门还要好呢。”梅格反应特别快的马上顶撞道。
马奇婶婆于是戴上眼镜,仔细地大量了一下梅格,她还从未见过侄孙女这样生气过。当然梅格此时已完全进入忘我的境界之中,连她自己都想不到自己会这么勇敢。说心里话,她很高兴能为约翰做辩护。婶婆仔细的想想她刚才说话可能开错了头,于是便调整一下说话的方式,尽量使用温柔的语气说:“亲爱的梅格,听从我的话,我可不希望你一下就把自己给毁掉了,你理所应当嫁给一个有钱人,这样你才会能力帮助你那困难的家庭。别忘记你的责任所在啊!”
“爸爸妈妈可不会像您这样想,他们知道约翰是穷人,可是照样依旧喜欢他。”
“亲爱的孩子,你父母对人情世故的了解简直幼稚得就像个孩子!”
“那正是我们所喜欢的。”马奇婶婆并不计较这些,她接着训斥着:“这个约翰是穷人,那他有阔亲戚吗?”“没有,但是他有许多热心肠的朋友。”
“你总不能光靠朋友接济活着吧。不妨你试试看,只要有事相求时就都跑光了。他做生意了吗?”
“还没有,不过劳伦斯先生答应会帮助他。”“这可不是什么长久之计,詹姆斯·劳伦斯是个奇怪的老头,根本靠不住。你是铁了心要嫁给没钱没势的穷人了,不听我的劝告,你肯定要吃苦头的。我还一直当你是个机灵而又有心的女孩呢。”
“我就是真等半辈子,也等不到像约翰这样好的人。他不仅聪明善良,见多识广,而且多才多艺,工作也努力,将来一定会有所作为的。大家都非常喜欢他,敬重他。他关心我,并不计较我出身贫寒,为此我感到无比的自豪。”梅格说,她的神情因激动而显得更美丽。“他一定知道你拥有富裕的亲戚,孩子,我猜这才是他喜欢你的真正原因。”“马奇婶婆,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呢?约翰不是那种卑鄙无耻小人,你要再像这么说,我就马上离开。”听到这里,梅格被气得大喊起来,她为婶婆的小人之心而感到气愤。“我和约翰都不会因为钱而结婚,我们会自食其力,丰衣足食,我们会耐心等待,我并不害怕过穷日子,只要我觉得是快乐幸福的,我知道我会和他在一起,因为他爱我,我也——”
这时,梅格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停了下来,因为她刚想起来,刚才还处在犹豫不决的阶段,让“她的约翰”走开呢。说不定她这些前后互相矛盾的话被正躲在隔壁的他全都听在耳里了呢。
马奇婶婆被气坏了,她早就下定决心要给她漂亮的侄孙女高攀上一门好亲,但现在看着梅格无比幸福而又充满活力的神态,她觉得自己的那一片好心都被无情的辜负了。于是,老人心里便一阵阵地开始酸楚起来。
“好!我以后再不过问此事了,你是个比较任性的孩子!你现在根本无法意识到你将会失去什么东西。我现在对你已彻底失望了,现在甚至也没心情去看你父亲了。不过,你结婚时,可千万别指望我会送你一文钱,让你那布鲁克先生的朋友来照料你吧。我和你从此互不来往。”
说完,老人家气急败坏地把门使劲儿的一摔冲出了房门,坐上自己的马车就快速的走了。她一走仿佛就把梅格所有的勇气全部带走了,她独自一个人站着发呆,不知该如何是好。正当她一筹莫展之际,约翰却突然冲出来把她紧紧地拥抱住,一鼓作气说道:“梅格,我实在忍不住留下听你说话,谢谢你那样替我辩护,也同时谢谢马奇婶婆,是她为我证明了在你的心里还有我的位置,对吗?”
“倘若要不是她如此诽谤你,我还不知道在我心里是这么爱你呢。”
“我现在也无须走开了,咱们可以高高兴兴堂堂正正地在一起了,对吗?亲爱的。”
按照常理说,这是一个让梅格发表刚才那篇宏伟演讲的大好机会,但可惜的是,她早把刚才所有的一切都抛到脑后。她反而用轻柔地语气说:“是的,约翰。”接着就趴伏在约翰的坎肩上,幸亏当时乔不在场,否则让梅格就永远抬不起头来了。
就在马奇婶婆走后十五分钟,乔便悄悄地走下楼,她在客厅里逗留了一会儿,只听屋里没有一点动静,于是,她非常满意地点头笑了,并自言自语说着:“看来一切是在按计划进行,她把他打发走了,这件事就此划上了圆满的句号。我要进去看看,看看笑话。”
但是可怜的乔却笑不起来,一进门,就被眼前的情景惊得目瞪口呆,她的身子倚靠在门框上纹丝不动。她分明清晰地看见约翰坐在沙发上,而意志无比坚决的姐姐却坐在他的膝头,温顺而又谦卑。这种意外情景不禁使乔倒吸一口冷气,声音同时也惊动了这对情人,他们便回过头来,看见是乔。梅格随即跳下来,自豪的神色中又包含着点点羞涩,约翰自己却笑了,他上前吻了一下惊慌失措的乔,用平静地语气说:“乔妹妹,祝贺我们吧!”
这简直就是变本加厉的侮辱,真是太过分了!乔怒气冲冲地把手一甩,一言不发地冲出门去。
一跑上楼,她就径直闯进父母房里,心痛欲裂般地嚷着:“快下楼看那,约翰·布鲁克和梅格正在做见不得人的丑事那,而那梅格好像却还挺喜欢呢?”
马奇先生夫妇俩慌忙跑下楼去看,乔则猛扑在床上,边哭边骂地把这个令人听上去感到可怕的消息告诉了贝思和艾米。相反她们却认为这是一件大好事,乔心里略略感觉宽慰,她又重新爬上阁楼,把充满满腹的烦恼向她的小老鼠倾诉。
谁也无从知道那天下午客厅里究竟发生什么,我们只是大致知道他们谈了许多话。平时不爱说话的约翰今天讲起来简直是滔滔不绝,甚至打动了在场所有的每个人。他告诉大家他的计划和设想,他尽力说服大家要遵从他的想法。
正当他谈兴还未减时,晚餐的铃声已敲响了,于是,他得意洋洋地和梅格一起步入餐厅,他们俩都是一脸掩饰不住的喜色之情,见这情形,乔心中的怒恨和嫉妒之情也就很快烟消云散。
约翰的真诚和梅格所拥有的高贵深深地感动了艾米。贝思则远远地望着他们,用最真诚的微笑向他们致意。马奇夫妇和蔼慈祥地注视着眼前这对恋人,感到心满意足。难怪马奇婶婆说他们并不成熟呢。人们很少吃东西,但是大家彼此都很快乐,家里的头一桩喜事促使这间旧屋的房间焕发了光彩,显得出奇的明亮。
“梅格,你现在还敢说你不顺心吗?”艾米问,她曾在脑子里构思着给这对恋人画一幅速写。
“当然不,我以后决不这样说了,我说这话是在一年前,以后不知将会发生多少事情。”梅格说,她幸福地憧憬着那超凡脱俗的美好未来。
“苦尽甘来,但愿好事接连不断。希望从此开始以后会出现转机,”马奇太太说,“无论谁家都难免会遇上灾难,对于我们家来说,去年可以说是多事之秋,不过,我们现在总算度过来了。”
“我但愿明年会更美好。”乔看见梅格对“外人”那么上心,心里难免多少有点不舒服。她越是爱梅格,就越是害怕失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