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三个火枪手(上)
14973100000046

第46章 小楼(2)

因此,达尔大尼央几乎发狂了,他在大路上奔跑,一直跑到渡口,去问那个划渡船的人。船夫说:“大概傍晚七点钟左右,摆渡的船夫曾把一个披着黑色披风的女人从对岸渡过来,这个女人似乎不想让人认出她来。可是就是因为她的这身打扮和举止,船夫才对她特别注意,他看出她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

那时候,有好些年轻漂亮的女人到圣克卢来,都是不想让人发现的;可是达尔大尼央立刻就猜到,船夫看到的一定是博纳希厄太太。

借助船夫的棚屋里的灯光,达尔大尼央再一次读了一遍博纳希厄太太的留给自己的信,肯定自己没有看错,约会地点是在圣克卢,在德·埃斯特雷小楼前面,而不是在别的街上。所有这些都向达尔大尼央表明:灾难来了。

他又向城堡那个方向跑去,他仿佛觉得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那座小楼里也许又发生了什么新的事情。那条小巷子还是没有一个人,那个窗口仍射出和刚才,样的柔和而宁静的灯光。这时候达尔大尼央想到了那座棚屋。篱笆门关着,他从篱笆上跳了进去。他不顾一条用链子拴着的狗汪汪乱叫,迅速向那座棚屋走去。

他敲了几下门,没有人答应。棚屋里静悄悄的,就像那座小楼一样,可是因为这座棚屋是他最后的希望,所以他只得继续敲门。

很快他好像听到里面有一些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响声。

于是,达尔大尼央停止敲门,用一种充满忧虑、许诺、害怕和奉承的语调向屋里的人恳求,他的声音不会让任何人觉得害怕。终于,有一帛被虫蛀坏了的窗板打开了一条缝。可是,当房子角落里一盏小灯的微光照亮了,达尔人尼央身上的肩带、剑柄和手枪柄以后,那扇窗子马上又关上了,不过,虽然这个动作非常迅速,但是达尔人尼央还是依稀看到了一个老头儿的脸。

“求求您了,”他说,“请相信我,我在等一个人,没有等着,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请告诉我,这儿附近发生过什么?”那扇窗子又慢慢地推开,那张脸又露出来了。只是那张脸变得比刚才更加苍白了。

达尔大尼央简单叙述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只是没有提到姓名,他说他如何跟一个年轻女人约定在这座小楼前面约会,因为等了好久都等不到她,他又是怎样爬上人树,看见在微弱的灯光下,那个房间里面一片混乱的情景。

老头一边仔细地听着,一边点头。随后,当达尔人尼央讲完以后,他又无耐的摇了摇头。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达尔人尼央大声说,“以上帝的名义,帮帮我,请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很抱歉,先生,”老头儿说,“请别再说了,因为如果我把我看到的事情告诉您。那我的境况会变的很糟糕。”

“您的意思是,您知道什么事情了?”达尔大尼央继续说,“既然这样,那就看在上帝的份上。”他一边扔了一个皮斯托尔给老头儿,一边说,“告诉我吧,把您刚才看到的事情告诉我吧。我以贵族的身份向您保证,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老头儿从达尔大尼央的脸上看出他内心的焦急和万分痛苦,便答应了他,然后低声对他说:

“大概九点钟,我听到街上乱糟糟的,我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向门口走去,可是我发现有人正想进来,因为我很穷,没有什么可以抢的,便把门打开了,看见几步外站着三个人。在黑影里有一辆套着马的华丽的四轮马车和几匹牵在手里的马。”

我大声嚷道:“喂,先生们,有什么需要的吗?”

“你那有梯子吧?”一个人问。“是的,先生,是我摘果子用的。”“把梯子给我们,给你一个埃居作为打扰你的酬劳。不过你要记住,如果你把你把今天晚上看到的和听到的事情说出去一个字,你就等着去见上帝吧。”

他一边说,一边扔了一个埃居给我,我捡了起来,他把我的梯子拿走了。

之后,我把篱笆门关上以后,装着走进屋子,可是我马上又从后门溜了出去,溜进黑暗中,钻进这丛接骨木里。那里面很隐蔽,没有人能看见我。

那三个人招呼那辆马车轻轻地驶了过来,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头发已经花白、穿着一身普通的深色衣服的矮胖子,他小心翼翼地爬上梯子,鬼头鬼脑地往那个房间里看了一会儿,随后又蹑手蹑脚地爬下梯子,低声说:

“没错!”和我讲过话的那个人立即走到小楼门口,从身上掏出一把钥匙把门打开,走进去关上了门,与此同时,另外两人爬上了梯子。那个矮老头站在车门旁。马车夫抓着拉车的马,还有一个仆人牵着其余的马。

突然,从这座小楼里发出尖厉的叫声,有一个女人冲到窗口把窗打开,像是要往外跳。可是她马上就发现了窗外爬在梯子上的两个人,于是她跑了回去,那两个汉子紧跟着从窗口跳进去。

此后我就什么也看不到了,可是我听到一阵吵闹和摔东西的声音。那个妇人呼喊救命,可是她的嘴很快就被堵上了。那三个人走到窗前,两个人把那个妇人挟在胳膊下面爬下梯子,抬进马车,那个小老头也随即进去了。留在房间里的那个人关上窗子,过了一会儿又从门里出来,亲自看看那个女人是不是在马车里。从小楼爬下来的他那两个伙伴已经骑在马上等他,他也骑上了马鞍,仆人跳上马车重新坐在马车夫旁边,四轮马车由那三个骑士护送着飞奔而去,就这样一切都结束了。从那时候起,就只剩下一片寂静了。

达尔大尼央被这样一个可怕的消息吓坏了,他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呆呆的站着,同时,所有的愤怒和嫉妒都在他心里号叫。

“我的老爷,可是,”老头儿接着说,达尔大尼央的这种无言的绝望,使他产生了怜悯之心,“别伤心啦,她还活着,这是最重要的。”

“您也许知道,”达尔大尼央说,“那个领头干这坏事的是什么人?”

“我不认识他。”“但是既然他曾经和您谈过话,您难道没看清他的面貌。”达尔大尼央说。“噢,您是问我他的长相吧?”“没错。”

“瘦高个儿,脸晒得很黑,黑色的小胡子。黑眼睛,看起来像个贵族。”老头儿回答说。

“是啊,”达尔大尼央喊道,“又是他,永远是他!这个人简直是我的丧门星!另外一个呢?”

“哪一个?”“那个矮个子。”达尔大尼央问。

“喔,我完全可以确定!那个人不是贵族,而且他没有佩剑,也并没有看出别人尊敬他。”

“是个仆人,”达尔大尼央低声道,“啊!可怜的女人,可怜的女人!他们会把你怎么啦?”

“您答应过我要保密的,”老头儿说。“请放心。我现在再承诺一遍,我是贵族,贵族是一言九鼎的,我已经答应过您了。”达尔大尼央心事重重地又向渡口走去。有时候他希望那个女人不是博纳希厄太太,希望第二天他能在罗浮宫里见到她;有时候他又怕她会不会和另一个人有私情,由于那个人吃醋而把她突然劫走了。他犹豫、悲痛、绝望。

“啊!多希望我的朋友们在身边啊!”他叫了起来,“无论如何我可以有重新找到她的希望,可是谁知道现住他们在哪里呢!”

已经到午夜了,应当去找普朗歇。达尔大尼央看见哪家酒店还有点灯光就去敲哪家酒店的门,可是他没有找到普朗歇。一直找到第六家,他才突然意识到这样寻找简直如大海捞针。达尔大尼央原来和他仆人约好早晨八点钟见面,那么他现在有权在任何地方。

另外,这时候达尔大尼央又产生了一个念头:若他留在出事地点的附近,也许能得到一些线索。因此他走进了这第六家酒店,就留下不出去了,他要了一瓶高级葡萄酒,在一个最阴暗的角落里找了个位子坐下,双肘支在桌子上,决定像这样一直等到天亮。虽然达尔人尼央竖起耳朵静听,可是因为在他周围都是些工人、跟班和码车夫,所以他听到的只是一些他们之间的嘲笑和辱骂,根本打听不到那个可怜的被劫走的女人的线索。所以。由于闲来无事,也为了不引起怀疑,在喝完了那瓶酒以后,达尔大尼央便蜷在他的角落里,假装睡去,可是达尔人尼央只有二十岁,在这个年纪上,睡眠无拘无束,就算对于最最绝望的心灵,睡眠也同样专权。

早上六点钟左右。达尔大尼央醒来了,觉得很不舒服。他很快完成梳洗,他在自己身上摸了摸,证实一下睡着时有没有丢东西;他看到钻戒还在他的手指上,钱袋还在衣袋里,手枪仍别在腰带上,于是他站起来付了酒账往外走去,想去看看仆人普朗歇。果然,透过灰蒙蒙、湿漉漉的雾气,第一个跃入他眼帘的便是正直的普朗歇。他手里牵着两匹马,在一家昨天夜里达尔大尼央根本没注意到存在的小酒店门前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