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香屏息地僵立在窗前,有没有人能跳出来告诉她,这一切只是她的眼花或幻觉。爱香一时间说不出此刻自己的心情,有种仿若堕入悲哀深渊的感觉,无底而沉重。
终于双脚能听自己的使唤了,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不提防勾到身后的藤椅椅脚,竟整个人的身子向后仰,跌坐在地,发出的声响同时也惊动了藤海堂房间里的那两个人。
藤海堂睡眼惺松地抢先冲出露台,动作轻缓地扶起爱香,“你怎么搞的!好端端在露台也会摔一跤!”他轻皱着眉,埋怨的语气里似乎隐藏着丝丝温柔。
树人也跟了出来,站在一旁却不言不语,审视着爱香的脸没作声,爱香却能从他假装平静的眼底里看到紧张。
爱香有点狼狈外表却力持镇定,心里的那股震荡还没恢复过来,不晓得说些什么,只能用笑容掩饰过去了。爱香感觉十分疲倦,晚上也没下楼进餐,随便找个借口推搪了过去。她真的不知道现在看到树人的她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掩饰自己复杂的心情。
她很清楚刚才树人对藤海堂的那番举动意味着什么,之前树人对她的奇怪态度和竹羿告诉她的话串在一起,事情的轮廓就明显易见了。
不能谴责树人吧,毕竟他并没有错,就算是男生喜欢上男生,看多了耽美同人漫画和小说的她也不觉得特别奇怪,只是树人的对象是藤海堂,才是让她吃惊和不知所措的真正原因吧!
有人在轻敲房门,“请进。”门被推开,白衣卡其裤的藤海堂走了进来,树人跟在他身后,“爱香,你没什么事吧?”
灯光下,藤海堂淡茶色的中碎发映着玻璃般的瞳仁,看起来依然空灵淡泊,可是爱香却又奇异地感觉到一阵温暖向她袭来。
她摇摇头,露出可爱的笑脸,“我没事,中午吃的太饱,搞得现在没胃口而已。”爱香感觉到藤海堂身后树人直视她的眼光,一阵莫名的不自在。她低下头,注意到藤海堂手里的车匙,“你现在要外出吗?”
“嗯,竹羿他们约了我。”藤海堂清亮的眸光注视着她,口气淡然,说完他转身便向门外走去。
“呃——堂,我今晚有些累,就不去了,我想早点休息,你替我向汉斯他们说一声。”树人突然语气仓促地跟藤海堂说。如竹羿家的和汉斯家般,树人家和藤家都是祖传数代的大财团,在商界并列四巨头,实力相当。尤其是树人,从小和藤海堂的感情就特别好,他在藤宅一直有自己的房间,经常留下来过夜。
藤海堂回眸,迟疑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爱香看着藤海堂挺拔的背影缓缓走出视线之外,收回了视线,静静地看着仍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树人,时间在此刻有一瞬间的停滞。
树人感觉爱香看着他的眼睛仿佛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心里的紧张不由地更加重了几分,脸上的表情仿佛被冻住了一般。
“你是有话想跟我说吧?”树人流露出来的犹豫和不安让爱香心软了,她轻轻关上房门,坐在地毡上。
树人此时确定爱香看到了一切,他站在落地窗前,用背对着爱香。
“你知道了.....”树人困难地吞一口涎沫,声线变得低沉而沙哑,“我.....”他停顿了一下,漂亮的脸上带着丝苦笑,“你现在一定在心里很鄙视我吧?”
爱香起身,走到他面前看住他,目光坦诚而了然,眼波既清亮又温柔,“我承认,当我看到你那么做的时候,的确很震惊,所以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
灯光下,树人的表情看在爱香眼里有瞬间的模糊,“可是,我绝对没有半点看不起你的意思,喜欢上自己的同性好友.....或许是一件悲痛的事情吧?!尤其是在他完全不知情的境况下,无论是和他在一起还是分开,对于你来说,都是生命中难以承受的疼痛.....”爱香的声音平静地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内心,却是波涛汹涌的惋惜和伤感。
树人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笑得泪水都淌了下来,他抬眼看向爱香,眼底里有晦涩的痛苦,“我一直都不懂为什么堂会对平凡如你另眼相看,现在知道了,难怪堂会被你吸引.....”
爱香呆呆地看着树人,他依然在笑着,只是笑得那么的无奈,那么的绝望。
“我一直很清楚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自小父母只顾着扩展生意丢下我一个人.....堂总在我身边保护我,他虽然是个话不多也不爱管闲事的人,可是却每次都对我伸出援助的手,久而久之,我变得习惯于依赖着他,不知什么时候,单纯的友情却变成现在这种我也不希望出现的状况。可是.....我却发现我已经无法控制自己把眼光从他身上离开,没有人知道我多么害怕多么讨厌自己的这种变化.....”
树人从落地窗滑落,跌坐在地上,眼睛看着虚无的某处,手肘放在膝盖上,手指深深地插进头发里,他的身躯在微微的颤抖。
爱香怜惜地看着他,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有些束手无策。她的眼眶禁不住一阵潮热,泪水在眼里打着滚。
这个有着一张比女孩子还要漂亮的脸的男生,他的心里究竟独自承受了多少的痛苦呢,一直以来,他只能默默地看着自己喜欢的人的背影,却连说出来的勇气都没有,既痛苦又矛盾,那种挣扎一定让他几乎连气也无法喘过来吧?!或许每个人在这个世界上都是孤独的,只是内心在企求着某个人伸过来的手,和那只手所带来的那一点点温暖吧.....
树人绝望的无助的样子抽动了爱香心底里的那根母性之弦,她忍不住蹲下,伸出双臂轻轻抱住他,抱住他微微颤抖的单薄的身体。
树人的身体明显的一僵,随后松懈了下来。
“你不用一个人扛下所有的痛苦的,毕竟你还有我,还有竹羿和汉斯这些好朋友啊!大家肯定都一样关心着你的!”爱香温柔地喃喃说道。
树人闻言,身子再次一震,把头埋在爱香的肩上,没作声。
就这样,爱香和树人维持着这个姿势不知过了多久。
他们都没听到从露台传来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