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幺了?”他感到不解。
她慌乱的躲避他的目光。经过沉淀,她已经比较冷静和坚强了,她垂着眼帘问道。
“我现在跟从前不一样了。”
说完她把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望着他。这双眼是清澈无底的,毫无保留的,她真诚执拗,又脆弱可怜,她像是被人剥光了衣服站在那里。
大山还是揽着肩膀,转过她的脸来。他让她的眼睛直视着他,在大山眼里,苏蒙看不到一丝惊讶,鄙夷,而是堆满了关怀和爱护,他一字一顿的,传递到她的心里去了。
“我知道你还是呢你,不管你干了什么!”
她震了一下,深情又无限感激的看着他。这一句话,她永远的感谢他,可是,她忽然狂躁了了起来,使出浑身的力量,挣脱了他,她发出一声从牙缝里面蹦出来的两个字:“虚伪。”
大山感觉自己像是被丢掉的东西。
“骗人!”她盯着他,脸色苍白,浑身发抖。“你知道我在干什么吗?这行,这见不得人的工作!它意味糟什么?是你们这些男人最轻视的东西,不是吗?你相信我也会干,一定会干,我自己也信!你明白吗?害怕吗。恶心吗?别骗人了,我以前是现在这样肮脏吗?你的谨话不是太可笑了吗?”
她冒火的眼睛望着他,一瞬间他成了她最大的敌人。她仿佛觉得他是虚伪的,对万事万物的痛恨也由此而起。
“那么,”大山接住了她小小的抖动的肩膀,“你愿意干这些事吗?愿意吗?”
她茫然不语。
“不情愿?是不是?痛苦、矛盾,对不对?自卑、后悔,对不对?我还要瞧不起你吗?难道我眼睁睁看你干这些事,就心安理得吗?难道你的痛苦和耻辱.就和我无干了吗?一个男人在—个女人面前,最大的痛苦是什么?莫过于看着她往火坑里跳,而无能为力!”
苏蒙痴痴不语。
“苏蒙!在你没做之前,我不敢娶你.在你做这行之后,我也不会瞧不起你。我的朋友,我只看重他的人,而不是在乎他干什么!最让我服你并且一直追随你到现在的理由是。当你遇到困境.不是去乞求别人的施舍。不是去出卖能出卖的一切.而是勇敢地不顾一切地去抗争!也许你选择的途径是错误的,而你的精神.我是佩服的,真的!从今以后。我就在你身边,你在河边走。只要叫一声.我会把你拉上来,为这,你不要再拒绝我!”
苏蒙像是醉了,那样无力,那样无神,那样乍喜乍悲。她慵懒得抬不起眼睛,眼珠也转动得极慢极慢.极温柔极温柔.她又像是很累而困倦了,慢慢地.慢慢地滑到了地毯上,她靠着床坐着,把她痴痴朦朦的眼神向站着的那个人投去。
“是真的吗?”.
她猛地清醒,她一直需要与等待的。不就是这个男人的关怀吗?从前,以后,当她决定做桑拿那天起,又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他的时候。她就希望他来阻止她.关怀她。有他的关怀,便有一种悲壮的美。她无比忧伤又含情脉脉的眼睛,在一瞬间定格了。一瞬,那么长久,使心灵轻松舒畅,象是放在氧气层里。
也许,从一开始,她就不该恨,不该误解他、诅咒他的。过去他没有想要她.而给予她关怀,现在,他也没有想要她。可他依旧地牵挂和关怀她。那种感情。早巳超越了理性的约束,早己超过了男女问迸发的热烈****。他们之间的默契..仿佛是随着生命的开始面开始的,就算是生命消失了。那种真情还会在对空里永恒。
他没有回答,拉住了她的手,贴着他的面颊,轻轻抚弄着.
“两个人。哪有那么顺利地走到一起的?希望你在走投无路的时候能想起我大山。别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仿佛春天来了.仿佛满园花香,仿佛黎明到了,仿佛从睡梦里醒来。她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仿佛要把他记到心里去。她安静又温柔,胆怯又忧虑.。她望着他有时候微笑。有时候害羞地别过脸,一会儿又偷偷看他。有时候她嘴角带笑,而眼中含泪。
他也望着她.只是他的情绪没有那么多变而已。望久了,他们会互吻一下。又分开了。就这样.谁也不说话,心里都是喜滋滋的。
仿佛春天来了.真的.仿佛回到了从前。南国的冬天就像北国的初春.带来许多温暖的回忆和踏踏实实,安安全全的感觉,许久不曾有过这种感觉了。
“你呀,”她傲笑着责怪他:“你从来都不敢说……”
她羞涩笑着,不再说下去。“说什么?”
她象是鼓起很大勇气。
“说……我——爱——你。当然”。“她立刻补充道,并慌慌张张把脸躲向一边。“也许。并没有。”
他转过她的脸,深深地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不是轻易能说出的。你说是吗?"
她想了想,凝重地点了点头。然后,把头贴到他们胸前,久久地-久久地依偎着。
“绷去办些事-之后,来陪你过年,如果你还在s市的话。”他轻声地说。
她震的睁开眼,仿佛对一切都感到意外。她就允许自己幸福一下,柔婉地拒绝他说:“我要开工,你去陪你妈妈和孩子吧!”
“不!”他摇摇头,“我决定了”。
苏蒙闭上了眼睛。
也孔好衣眼,两只大包,桶带脸盆的,也是一堆,床铺还没有来得及捆,已是深夜两点钟了,整个宿舍的人都在等着领第一个月的小费。没人回来,就连隔墙的狗也不叫了。
从5号房出来,苏蒙一个人坐在一边.脸上带着甜蜜蜜的,梦幻般的表情。
“苏蒙。”凌波立刻看见了她,将她拽向一边,低声地说:“刚刚开完会,经理决定今晚发放第一次小费。我听人说了,A市生意极好,光是按摩.就有一百到八百元小费。如果陪客人冲,能收一千呢,那边多的是台、港商,有钱又大方,你去不去啊?”
“你相不相信有的地方遍地黄金等人去拣?一苏蒙没有回答,感觉邪气入侵。
“怎么样?”
“你听谁说的?”你想想。”苏蒙低声遵:“陪他冲凉,再好的客人也变坏了,他能不动你!”
“不****了。”凌波说:“她说客人只要求冲凉就是了。那里一天就能挣两千多,她最多五天就挣了两万。这样我们也是胆颤心惊,她宁愿舍弃,也许是盲目的毫无把握的。她们抛弃目前从事的工作和抛弃以前从事的工作一样,都是从别人口中得来的概念。可她宁愿含弃.也因为,如果她要工作的话.那么她将在小姐房里度过新年。她不能.她很矛盾,一方面。爱情的正义驱使她逃避,放弃,一方面,一直需要解决的问题困优着她,促使她与一切美好绝缘。胡思乱想间,凌波同早班、夜班的小姐一起,吵吵闹闹,沸沸扬扬进了屋。早有眼尖的看见苏蒙打点好的行李,诧异道:
“你们要搬出去住啊?”
“是啊,”凌波说:“我们合租了房。”
“我可不搬出去住!”23号说:“又付房租.买家具,不知多少费呢!”
“今天没领到饯,一凌波对苏蒙说:“明天上午领。”
她们说的“今天”与“明天”实际是一天,相差几小时。
“你见到大山了,一凌波叹口气,点燃根烟:“干嘛叫他走?留下来让他给你****算了。”
“呸!”苏蒙红了脸,“谁象你!”
“我又怎样呢!”凌波笑道:“你有病!性冷淡!”
58号进来了,笑模笑样地听她们讲话。她一听,凌波倒不讲了,58号就去望23号。
19号今晚来借宿,已经扑哧钻到被窝里了。
苏蒙这边,若有所思地说:
“明天大年三十,真不知怎么过。”有人接话。
“好在要开薪.不然真不知怎么近。”有人接话。
“连件新衣服都没有。”一个年轻多梦的女孩子,几分钟就会变一个想法。她要爱他,让她爱吧.很快就会过去的,这么多年,每次见到她,都像头一回,她清新真诚的笑脸,让他无法抗拒。
他吻了她一下.她因为高兴而变得格外敏感起来。她兴奋地张着眼,象两颗亮晶晶的小星星。她象是暑天享用冷果那样惬意地叫了一声.久久沉浸其中,回味其中。之后.她睁开眼睛.俏皮地要求道:
“我还要!”
可是她却在他的爱抚下哭泣起来。他认为她睡着了。可她的泪水却湿透了他的肩膀。当他们那么紧密地拥抱在一起,那么亲密地缠绵,温柔,温存,感觉上是没有距离了,他主宰着.他因为她的痛苦而苦。他也完全主宰了她的情感,让她温柔、绵软的时候,已经没有不应该感觉的时候,苏蒙自己也觉得能够对一个男人这样要求;而这个男人又是这样呵护她的时候,他们的的命运应该是紧密相连一起了,他是她最亲密的人。她也是他的唯一。而实际上又不是的时候,她为自己始终不能拥有他,也不能被对方所拥有,而万分悲哀,万分自伶地带着难以言喻的心情哭起来了。
是的,她的朋友只有凌波,她的痛苦和隐私,只有凌波知道得最全面.虽然.凌波还是不大了解深层的她。今天早晨,她们逃荒一样地拖着行李搬到柳絮儿那里.整个夜里。两人只睡了一个多小时,憔悴却不知疲倦,仿佛干惯了又苦又累的营生。然后,两个人蓬头垢面,拉生拉沓去购买年货。
今天是年三十。市场上一派热闹,虽然气温骤降.还历历下了雨,但是卖水果的,卖水产的,卖青菜的,卖衣服的依旧出动了,柳絮儿住的那个地方一出门,就被这些小摊小贩占满了。清晨还起了雾,但购买年货的依旧很多。
“你的头发很乱?”凌波说。
“看看你的就知道我的有多乱。”苏蒙说。
两人笑了起来,这么久以来都是紧紧张张地化妆上班,许久没有这么随意过了,以至象个家庭妇女。
“真是冷啊!……去买桃花吧。广东人讲究买桃花。交桃花运的。
口袋里突然殷实了,又回到了无优无虑的购物状态,这也买,那也买.买完了发觉不见了对方.又在人群里找啊找啊,当看到对方手里已拎再多弭不能再多时,也就不说话了。
“够吃了吗?”
“够了,又没有冰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