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投资股爷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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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1980~1989在那没有交易所的日子里(7)

荷兰有一种永久性政府债券,当时年息为8%。永久性债券的含义是,债券没有到期之日——永不偿还,将无限期支付8%的利息。今天,这些债券仍有一些还在流通。如果印第安人把钱用来购买荷兰政府的永久性债券,假定年息仍是8%,到1997年,即371年后,这24美元的价值将达60余万亿美元,即:

24×(1+0.08)371=60314888230728

也就是说,印第安人依然可以在曼哈顿经过371年的发展之后重新购回整个曼哈顿!用另一种算法,只要印第安人当时购买60荷兰盾的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股票,到1632年,他们每年也能收到约18%的红利,此后,直到1799年公司解散,每年也能收到12.5%的固定收益。到1799年,投资收益将达到58360100100美元,此后,每年的投资收益只要在4%以上,则总投资收益将比购买荷兰政府的永久性债券的收益还要高。

资本的发展空间怎么想象都不过分。

高西庆加入的Mudge Rose Guthrie Alexander &Ferdon律师事务所就开在华尔街上。1987年5月高西庆提出要回国。美国人好意相留,高西庆推辞说领导不批。美国人说咱写信去解释解释?高西庆笑了:你写和我写还不一样?中国人认你是谁呀?美国人脖子一梗:尼克松写信管用吗?尼克松果然写了一封长达三页纸的信,给当时的外经贸部副部长李岚清。对外经贸大学当时隶属外经贸部。

几个月后,上级同意延长一年。

在以后几年中,尼克松还帮过高西庆几次。1990年3月,高西庆在北京和平宾馆参加完“联办”成立一周年庆祝会后,得知他去美国讲学申请被美国大使馆拒签,很恼火。高西庆碰到美国《纽约时报》驻北京记者站站长说起这事,站长也火了,马上给尼克松打电话。两天后,尼克松的信到了美国驻北京大使馆。又两天后,美国大使馆的签证下来了。

说起回国,高西庆的牙咬得硬硬的:“我不能让人家说咱老赖在那里不回来,越回来晚信任度越低,就越不容易回来。一两年的时间,影响非常大,家庭、事业、心理,回来就回来了,要不就回不来了。”

王波明落下媒体情节

对回国这事,王波明说:“操!其实在美国的生活腻腻的,周末带老婆孩子去野外郊游,草地上一躺,吃的喝的一大堆,以后几十年的日子也会是这样,不会有大变数的。知道我们要回国,真有些留学生恨得咬牙切齿:他妈的他们真的要回去折腾?可要让他们回来,打烂坛坛罐罐,老婆孩子哭哭泣泣,他们又狠不下心,只好咬牙切齿。”

王波明是1980年去美国的,在哥伦比亚大学国际关系系主修国际金融。上学期间王波明给《华侨日报》打工,经常每天写2000字的评论。这两年的业余报人经历让王波明“坐下了病”,日后有了钱拼命也要办媒体,遂创下《财经》、《证券市场周刊》、和讯网等——此是后话。

办报要有理想主义,要有看谁都起疑的毛病。哥伦比亚大学的学生也是以反叛著名的,当年反越战“凶煞一时”。也许王波明也有反叛意识,只要不是正式场合,他从不打领带,坐在沙发上全无坐相,必跷二郎腿,必一会儿就出溜下去,然后再顽强地挺上来,循环往复。

王波明有很多缺点,但没有吃零食的毛病,也许这是美国人教育得好,纽约证券交易所严禁把吃的喝的东西带入。据说20世纪50年代纽约证券交易所的掌门人科尔曼(John Coleman)是个很严厉的老头儿,他的女婿也在交易所混事。某日老头儿看到他女婿的脚边有一听打开的可口可乐,大怒:“把可乐扔掉!”小伙子来不及多想,毫无畏惧地喊道:“我手里有9万股可乐股票要卖!”纽约交易所是喊价交易的,于是马上有买家接货。第二天股价跳高1美元,科尔曼家损失了9万美元。

1987年王波明毕业,一头扎进纽约证券交易所。纽约证券交易所的美国人没有想象的那般刻板,面试时他们更喜欢谈的是橄榄球,问问中国人是不是每人都骑自行车,这明面上是谈事不谈人,实际上是对人不对事,美国人狡猾狡猾的。

国内来人大手一挥说“不成熟”

高西庆和王波明就是在华尔街上认识的。当时走在这条街上,中国人没几个,只要听到方块儿字的音,大家都相互稀罕起来。毕业前,王波明搞起个中国旅美商学会,好几千人,时常议论中国时局、改革、发展。战国时有个孟尝君,养有食客三千,后来不养了,跑美国去了。国内来人,也往一块儿凑,大家能记起来的就有王岐山、周小川、张晓彬、张绍杰、周其仁等诸路好汉。1984年9月,中国经济界青年新锐有个“莫干山会议”,纵论改革指点江山,虽当时国内知之不多,却令在美国的王波明们热血沸腾。

“酒逢家人千杯少”,大家时常就着国事家事且笑且叹。聊着聊着话题就集中到一块儿去了,就是股票、证券、资本市场。国内来的同志,往往大手一挥:这想法很好,但——是——眼下不成熟。

某日,有一位女士参会。主持人介绍说:“这是国内来的李青原女士,专门研究《资本论》,我们来请她谈谈马克思是怎么教导我们的。”大家哄笑。李青原一口女中音,不温不火:第一,世界经济不会长期衰退,第二,股票市场机制会促进经济恢复和发展,第三,中国发展资本市场的时机已经到来,8年内肯定会建立起证券交易所,中国经济体制改革,有商品市场,有劳动力市场,怎么会没有最重要的资本市场呢?第四……

多年后,对于“马克思”李青原有这样一番论述:“马克思”一传入中国就变了味,很有些中国人看《资本论》,看第一章,看第一节,商品、剩余价值、剥削,打倒资本主义!OK,他们以为这就是“马克思”。其实,《资本论》只是马克思理论的二十四分之一。马克思在1887年写完第46卷,直到1939年我们才发现,这是马克思理论体系的一个总纲,它里面讲资本、讲人性,有多少人认真看过?

在研究马克思理论之前,李青原时时发傻,当年她在北大荒农场,锄完草坐在地边歇口气,朗晴白日北大荒一望无边,虽平和敞亮李青原却有一事不明白:老乡们一年到头汗珠子摔八瓣,到头来还欠生产队的钱(如果李青原那会儿学过《资本论》第一章第一节,她就会问:剩余价值哪去了?被谁剥削了?),这里面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1983年李青原从美国回来,师从中国人民大学吴大琨教授,研究资本,并不远万里到美国做博士论文,不远万里传播马克思理论。在那里,她碰上了王波明、高西庆这班人。这伙人聚在一起,不仅关心老乡的剩余价值,更关心老乡们找回剩余价值之后,钱堆得多了以后,货币怎么变成资本。

末了,8个人写就一份《关于促进中国证券市场法制化与规范化的政策建议》(又称“中国证券市场的白皮书”)。只是后来问起来,众人都说有这么份东西,但都说不一定能找到,王波明说西庆那里有,高西庆说问问青原……

《建议》写成了,高西庆、王波明不放心,过俩月就追到北京去了。在北京,王波明小老百姓一个,没有单位,没有工作证,哪儿都进不去,当时坐飞机还要工作证加单位介绍信呢。王波明恨不能跟警卫说:咱是学国际金融的,在纽约证券交易所干过,咱要在中国也干这么一家伙,请让咱进去向领导汇报汇报。不行?那咱告诉你,咱爹是谁……

王波明的爹叫王炳南,首任中国驻波兰大使,曾任外交部副部长、对外友协会长。官是不小,但和股票没关系,帮不上忙。而且,老爷子当时已经过世了。

中国的海归也有上百年历史了,其中20世纪30年代中国共产党中海归的代表是王明,往下可以看到,高西庆、王波明的命运比王明要强。

【存档】纽约大股灾

在纽约证券交易所上班没几天,王波明就招来了大股灾。事后他一点儿也不惭愧,还在报纸上描绘自己的政绩。

1987年10月19日,星期一,早晨7点半,纽约证券交易所值班人员惊呼:“我一生中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卖单,好像整个世界没有一个人买!”直接承受卖单压力的是纽约证券交易所内的300~400位专业股票商。他们的任务之一是利用自有资金,在市场上出现不平衡时起调剂作用。但是,星期一9点半交易所正式开盘时,他们发现80%的股票要求卖出,数量之大早已超出他们的承受能力。

交易所无法正常开盘了。交易所主席约翰·费伦马上找人计算了拥有300万股东的IBM公司的股票情况。这是市场上最热门的股票。往日价格起伏仅在八分之一美元之间,偶尔波动八分之三美元已经让人感到不可思议,今天的报价让人目瞪口呆,一开盘就比上个星期五下跌了10美元!

费伦当即要求华尔街最大的十几家证券公司董事长10点整去开会,征询他们对能否开市的意见。当时的形势是:开市,所有的股票价格将继续下跌,证券公司只能买进而无法卖出,很快将没有资金可周转;停市,则会使人们更加丧失对市场的信心。两害相权择其轻。董事长们一致决定开市。

10点半,交易所所有的股票全部开盘。报价单显示,道琼斯指数下跌100多点。交易所里没有人经历过这种场面,谁也不知道该干什么。10点45分,股指掉到接近2000点。这是人们的心理支撑点。

纽约证券交易所里发生的动荡迅即传到了华盛顿。上任不久的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主席大卫·卢德接通了费伦办公室的电话。费伦是自由经济的坚定信奉者,反对政府对市场的干预。他说:“如果里根总统提出停市的要求,我可以考虑。”

卢德于11点钟发表讲话:“不排除短暂停市,以处理订单不平衡的可能性。”当卢德的话通过路透社传出后,委婉的话语变成了重磅炸弹,刚刚出现一线生机的股市掀起了新一轮狂卖风潮。下午1点半以后,那些用养老基金、互助基金、保险基金从事股票投资的机构也加入了抛售行列,指数一下子跌到1900点。

最后的防线崩溃了。“卖”“卖”“卖”的喊声像12级飓风刮过洋面掀起的涛声,我们坐在三楼的办公室里似乎都能感到声浪在脚下震动。更糟糕的是电脑自动报价系统应接不暇,报价显示比成交时间晚80~100分钟以上。谁也不知道价格掉到哪里,谁也不知道按6亿股交易量极限设计的电脑能不能承受这样的冲击,谁也不知道事态向何处发展。无数的未知数加剧了恐慌,人们全都昏了头。

我们焦急地等待着收盘前最后的半小时。因为每天这个时候都会发生一些变故。果然,程式交易不期而至。程式交易是纽约证券交易所20世纪80年代初开通全美电脑联网交易后新发展起来的一种交易技术。主要是证券公司利用股票期货市场与现货市场的差价,使用交易所的电脑交换体系同时进行交易,实现赢利或套期保值的目的。特别是一些大的股票投资者,为了减少风险损失,往往用一定数量的资金进行程式交易。这一新技术刚进入证券市场,就引起了普遍的非议和担忧。人们担心高科技会造成人为地控制市场,从而加速市场崩溃。在以后对“黑色星期一”的调查分析中,国会、证券交易委员会、交易所等几家报告书,矛头一致指向程式交易。

股票的期货价格是整个交易市场上最先垮的。临近收盘,有经验的投资者尽管不知道期货的最低价,但可以判断,它肯定已经跌得低于其代表的实际股票票面价值了。只要买进,一俟形势好转,大笔赢利唾手可得。于是专事程式交易的人在现货市场上大量抛售股票,把资金投入期货市场。不到半小时,现货股票指数又跌了130点。

据几小时后的统计,4点收盘时纽约证券交易所的道琼斯指数创造了一天下跌508点的新纪录,下跌幅度达22%。

下班后我准备离开交易所时,听到“请走后门”的通知,原来前门正在新闻大战。电视车、拍照片的、夹着笔记簿的,连同好奇的围观者,足有几千人。每一个走出交易所的人都要遭到采访者连珠炮般的袭击。交易所隔壁的教堂用高音喇叭送来布道的声音:“上帝早已预言世界的末日快到了。你们这些吸血鬼,专门坑害老百姓,上帝警告你们!”一位恶作剧者高呼:“快看!有人跳楼了!”所有的人应声抬头张望。其实交易所和周围证券公司办公楼的窗户都是密封的,不可能有人从窗户往下跳。

收市以后,费伦举行了新闻发布会。他像英雄般地宣布明天继续开市。然后又沉重地告诉记者们:“交易所差一点崩溃了!”第二天,很多报纸用这句话做了标题。然而当时很少有人知道这句话的分量。美国各大商业银行当晚召开紧急会议,结果却让华尔街大失所望:新的资金不贷,所欠旧账快还!

明天华尔街用什么支撑开盘后的局面呢?

星期二清晨,交易所入口处放上了刚刚赶制出来供人配戴的胸牌和帽子,上面印着“镇静”、“加把劲”、“高兴点”。这是美式政治思想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