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兵:反正在国内是。三年以内EMBA的学费我们会做到世界前10名,希望进入前5名,我们可能比第二名贵了1/3多一点儿,争取两年内比第二名贵一倍多。我们的Benchmark(基准)就是全世界最优秀的学校。因为学费高是被人家看得起的一个先决条件。宝马就是宝马,奔驰就是奔驰,贵是好的必要条件。我们中国人参与全球竞争永远争取的是价格优势,如果中国企业按这种思维切入的话,我们中国企业成功之日就是行业投资价值死期的到来,不可能产生中产阶级。
杨帆:无论学费多高,长江也是不赢利的?
项兵:从斯坦福到哈佛到沃顿没有一个商学院是挣钱的,因为教授的研究是很耗资源的。没有研究出来新的思想,只是一个传声筒,把西方的东西复制过来,永远是二流的,但你要想留住世界级的教授,就要做好承担他们昂贵的研究费的准备。没有一个顶级商学院是挣钱的。学费即使收了这么高,仍只占营运成本的20%~30%,这是国人都不知道的。那如果我的学费才有他的1/10,我凭什么能养得起世界级的教授队伍?你的学生凭什么得到世界级的教育?所以长江的未来除了李嘉诚基金会捐钱,还要靠我们校友的捐赠,这是所有的顶级教育机构的一个共同特点。
杨帆:那刚才您也讲过长江引入了宗教以及人文的课程,这在世界又是一个第一,它的意义在哪里?
项兵:在全球化的今天,管理高级的人才是最重要的,管理人才最核心是攻心为上。不懂宗教,何以能全天下人才为我所用?宗教又是影响社会的一个巨大力量,不了解宗教,何以制定全球策略?加上我们本科的课程对人文的东西重视程度还是不够的,所以我们长江希望补上这一课,给我们企业家补上这一课。
杨帆:补上这门课对于我们的企业家来说可能是一种尝试。
项兵:是,另外给我很大震撼的就是,我全球走了N多趟,很多国家认为中国企业家,至少部分中国企业家是没心没肺的经济动物。这个对我真的是震撼很大!
杨帆:那具体的应对之策是怎么样的?
项兵:宗教这块是我以全球应对全球的“皇马”(注:西班牙足球队)打法。我从来不会说把你派去学基督教,把他派去学伊斯兰教,虽然我是支持派留学生政策的,但是你把2000个、3000个中国留学生派到意大利学习服装,学习汽车设计,这拨留学生回国以后设计的汽车和服装要超越意大利人难度是很大的,这还是中国足球队的打法,而我们要培养自己的罗纳尔多,培养自己的齐达内。
杨帆:视野和操守都会改变。
项兵:应该从月球看地球,看出什么东西重要,进而差异化引领。看到差异化以后下一个重要的东西就是要发现撬动世界的杠杆是什么,撬动人文这一块的就是宗教,就是杜维明教授。杜维明教授是安南文明对话委员会主要成员之一,儒学大师,最重要的是他对基督教、伊斯兰教、印度教都了如指掌,他对各大学派的掌门人都非常熟悉。他帮我们学校组织了一个人文委员会,让基督教、伊斯兰教、印度教顶级的学者成为委员会的成员,同时自己兼任主席。所以宗教这一块,人文这一块我一步就要跨入世界级,我把全世界的沉淀都看成我的沉淀,我不是独立自主、自力更生、自主创新,而是从月球上看地球,把全世界都看成是你的,只有这样我们才有跨越式发展的机会。
这个被朋友们称为“铁人”的项兵,走路做事速度极快,是个停不下来的人。除了“从月亮上看地球”这句口头禅,还自创了“项氏球法”(高尔夫球)。也许管理和打高尔夫也是相通的,新思维会带来新打法。
项兵与李嘉诚
如果想问李嘉诚对项院长的评价,应该去问李嘉诚,是不是?
——杨帆
杨帆:项兵院长选择李嘉诚来合作的原因是什么呢?
项兵:第一个我认为中国确实有这个需要,你看全球顶级的教育机构都是私立的,这必定是个大方向。以李嘉诚先生在业界的影响力、受尊敬的程度,他办商学院是最有条件的,成功概率最大的。你把所有优势加在一起就发现天时、地利、人和,所以这样2002年就启动筹办长江商学院了。
杨帆:那项兵院长和李嘉诚的契合点在哪里?
项兵:契合点就是李嘉诚有这个梦想,对他来讲这是他回馈社会的一部分内容。他的基金捐赠的项目是很多的,我们是他捐赠的小小的一个项目,他希望给中国捐一个优秀的商学院,请一批优秀的老师回来,为中国培养一批世界级的企业家和企业。那我觉得要解决中国的问题,首先要解决的是企业家的问题。为什么华人之中很少有世界级的企业?这个问题困惑了我N年。李嘉诚的和记黄埔有限公司可能算个例外,这是《经济学家》杂志对他的评价,因为他在电信一度做到世界No.1,他的货柜码头是世界No.1,他是全球营运的企业。
杨帆:如果想问李嘉诚对项院长的评价,应该去问李嘉诚,是不是?
项兵:我从来不考虑其他人对我怎么评价的。我是用心去做事的,你想你给中国吸引一批世界级的教授回来,研究中国企业发展的问题,为中国培养一批优秀的企业家,增加他们在全球竞争成功的概率,我觉得这就是趋势的问题。
站在月球上看问题
您觉得就目前的状况来看我们企业家缺少的是什么?
——杨帆
中国企业思维方式相对来讲太同质化了。
——项兵
项兵:为什么华人之中很少有世界级的企业?这个问题困惑了我很多年。我们出不了丰田,我们出不了IBM,出不了伟大的商业机构。没有伟大的商业机构,国家只会造富,出一拨富商,多少多少亿美金,很难形成富有的中产阶级,而中产阶级成为大多数这是和谐社会的一个先决条件。所以必须有像IBM这样征服世界的顶级的伟大的商业机构,不是项兵挣了200亿财富、500亿财富,就可以获得尊敬,真正的尊敬来自于你给中国创造了一批中产阶级。我认为这是企业家最大的社会责任。
杨帆:应该说您有自己的所学所问,有评价却说,您是一位具有逆向思维并善于给别人洗脑的教授。
项兵:我是学会计学的,但我考虑的问题超过我的专业了。比如说我关注的这两大问题,我全球走了一圈,观察印度、俄罗斯我到任何一个国家都是抱着学习的心态,看他们国家的闪光之处。我讲的以全球应对全球,整合全球资源的观点里,应对全球挑战非常重要的一点是向全球学习、吸纳,然后全面超越。在俄罗斯我发现他们生活节奏非常缓慢!商业气氛特少!这和我们弘扬的“时间就是金钱”的理念形成鲜明的对比。我一看他们这心态,我说,我理解了,为什么他们能出一批伟大的芭蕾舞演员,那是因为他们用心做事儿。不是今天蹦两天,明天就出一打子成果,要憋得住,用心去做事,宁静以致远。所以在经济全球化的今天,也许我们需要用更开放的心态来包容这一切不同的文化,这样才能产生不同的人才。后来我写了一篇文章叫《用心做事》。
杨帆:当今在商界要沉得下去是比较难的。您在很多文章里边都说印度企业家管理企业的风范、水准以及整体的企业面貌在我们之上很多倍。您根据什么这么说?
项兵:因为世界500强的老总中印度人出了一批,据我了解中国人可能就只有谢世荣,友邦保险的第二号人物。跟印度人一比我们就落后一代、两代甚至更多。最近的美林、花旗的全球一把手是印度人,麦肯锡的全球合伙人是印度人,百事可乐的全球一把手也是印度人,一批顶天立地的企业全球一把手中有多少中国人呀?所以这种着急的心情还是有的。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进一个公司打工,我说那是N=1,帮一家公司是不够的,成立一家咨询公司我也只能帮10家公司,只有教育可以帮N家公司。你再看印度的本土企业,没有一百亿的财富进不了十大家族,十大家族的掌门人中有7个毕业于哈佛、斯坦福、沃顿或伦敦商学院,全部具有良好的教育、全球对接能力、全球视野,你再看源自印度的本土企业在过去四五年完成大量的跨境购并,包括塔塔钢铁公司,米塔尔钢铁公司这么多的购并,几乎没有一笔是失手的。收购的都是顶级的企业、顶级的品牌,赢利良好,震撼全球。
杨帆:您考虑到这个塔塔和米塔尔他们之所以能成为今天这样的企业,能成就今天这样的企业家,它的原因在于哪里?在于哈佛,在于沃顿,还是其他?
项兵:首先他们拥有全球视野,比如说米塔尔在印度受到排挤,就到印度尼西亚起步,然后到了东欧,然后到了美国,最后到了欧洲,所以你不能总说政府不支持,国内环境不好,其实是你的视野太国内了,当然国内环境好了更好。印度人做到全球钢铁的NO.1,国家没有投一分钱,短短的七八年时间就成功了,你不能不服气!我是代表江湖的新一代功夫,我说的以全球应对全球的打法,有时需要你忘掉自己的国籍,把全世界都看成是你的,在全世界寻找机会,寻找颠覆行业的机会。米塔尔的产能是日本新日铁公司的三倍,我们宝钢的四倍半,国家一分钱没投,塔塔也是一样,就因为他们具有全球视野,他不是印度视野。
杨帆:您觉得就目前的状况来看我们企业家缺少的是什么?
项兵:中国企业思维方式相对来讲太同质化了,都是靠成本打来打去。我们做梦都没想到能把咖啡做成星巴克,是吗?梦都没梦到过,何以能做得到呢?所以我们有太多空间需要拓展了。我们老觉得没有核心技术征服不了世界,其实是自身的视野太狭隘了。沃尔玛是没有核心技术的,星巴克也没有核心技术,高盛和摩根斯坦利也没有传统意义上的核心,照样可以征服世界,成为伟大的商业机构。像携程、如家、Google也一样,第一没有传统意义上的核心技术;第二没有创新;第三不需要是天才。
杨帆:还是眼光的问题。
项兵:就是选择美国的比较大的行业,选一个比较好的业务模式在中国复制一下,然后PE私募,然后就是上市。第四相对来讲没有原罪问题;第五没有中国威胁论,这种做法是可行的。也许你到了更高的高度看下一步的发展,把全世界都看成是你的,把全世界的沉淀都看成你的沉淀,也不一定自己独立练成江湖NO.1,可以联手,可以和日本人联手,可以和德国人联手。
杨帆:其实是可以发掘更多的机会的。
项兵:因为德国人说,我一个月飞了两趟也很累,我也将近60岁了,也想退休,只有两个女儿没人接班,你看这不是很好的机会吗?很多家族企业不都这样的吗?其实在很多地方我们是有机会的,在全球寻找机会,你不这么想的话,就会失去很多机会。所以2007年我们EMBA学习考察团到了日本,见索尼的前社长出井先生。我们学生提的第一个问题是出井先生你认为我们中国企业最大的挑战是什么?出井没有任何考虑,他说我认为你们最大的挑战,是你们中国国内市场太大,一不小心就成了一拨井底之蛙。这话非常有哲理,其实他和我弘扬的东西有类似之处,我们的视野太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