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明珠:一年有8个月是淡季,怎么办?淡季我们也要生产很多产品,需要到银行去贷款。于是我就把银行贷款的利息给经销商,就出现了“淡季贴息”这个政策。为什么呢?因为银行贷款到时候就要还,它不承担销售的问题,但是,我把这个利息贴给我的经销商,经销商拿到货后就会想办法卖掉我们的产品,当时我们这一招运用得非常好!从1995年开始我就不在银行贷款了,一直到现在。
在高额利率的驱使下,全国经销商急于攻城略地,好似军阀割据,相互厮杀。面对一片混乱的市场,董明珠痛下削藩决心,矛头直指投机批发商。
杨帆:好像因此也出现了一些问题?
董明珠:到了1997年危机出现了!经销商觉得,我们货卖得越多,拿的利润越多,如果卖1个亿,到年底就能分到200万元利润,那多好!怎么把销量提上去呢?打价格战!你每台空调卖3000我就卖2900,你卖2900我卖2800!本来是负责这个区域的销售为了提高销售量,就窜到其他区域去销售,而且以低价充斥当地市场,这就变成全国串货!
成立销售公司,限定销售区域,这是董明珠在格力电器的又一重大举措,被经济学界称为“21世纪经济领域的全新革命”。
布局
有评价说,“董明珠走过的路,连草都不长”,这是什么人在什么时候给您这样的一个“美誉”?
——杨帆
杨帆:怎么样处理这些不按我们规程做事的批发商,砍掉?
董明珠:对!砍掉以后,别人就觉得这个董明珠有点不近人情!但是我就说,因为我们的利益是共存的。所以当时把武汉作为试点,组建了第一个销售公司,结果很成功。
杨帆:有评价说,“董明珠走过的路,连草都不长”,这是什么人在什么时候给您这样的一个“美誉”?
董明珠:搞经营,那你就是每时每刻都在算成本,我觉得成本控制是很重要的。我们员工都知道我“一滴水,一张纸”的管理。在部门里面,如果我们发现一张纸,不是机密的材料,它的反面没有被利用,浪费掉了,那我就必须开除你!有一些广告公司来跟我谈。我说你不要说你给我多少钱,你就说我们企业做这个广告,你应该收多少钱,你给我那么多钱是你搞错了,他们觉得跟我没啥好谈的,走的时候就很气愤,“唉!这个家伙走过的路都不长草!”
董明珠“铁娘子”的称号在业内尽人皆知。2004年,源起于成都国美的“降价风波”很快演化成“格力与国美的渠道之争”,“铁娘子”董明珠不满国美擅自降价,使得格力最终被国美扫地出门。就此,国内最大的空调生产企业与国内最大的家电零售企业分道扬镳。
渠道之战
这实力无非由两点组成:产品品质和服务。
——董明珠
杨帆:后来格力和国美分道扬镳了,原因是什么?流传的版本很多啊。
董明珠:国美它必须吸引别人眼球的时候,就说我今天打特价了。那是不是你国美让利给消费者呢?要这样,那大家都没话说。它不是!它降价往往不通知厂家!厂家本身赚的就不多,比如一台空调只能赚50块钱,你说明天你降了100块钱,这100块钱就要由厂里来承担,厂里哪里承担得起?它不遵守游戏规则!
杨帆:那您考虑过没有,为什么其他厂家允许国美这样子做,而格力不买账?
董明珠:我曾经听他们很多人跟我讲,“哎呀,你董明珠给我们出了一口气”,背后个个拍手称快,但是事情一到了面前,他们又傻了。很无奈的一个立场!怎么能平等?用质量说话。你不卖,有人卖!你只要坚持这个原则,就能改变被动的局面。我的规矩就是消费者的利益是最重要的。如果我们昨天一台空调卖2000元,今天立马就卖1500元了,这个行为本身对消费者也是不负责的。
杨帆:对于国美您的原则也是先款后货吗?
董明珠:一样的。我的原则就是一定要保障每一个跟格力电器有关系的人的利益,不论是经销商、供货商,还是我们的消费者。
杨帆:您在我们这个访谈过程中多次直接提到TCL、LG、海尔、美的……您不担心我们把这个节目播出去之后对方会有一些反感,或者有一些什么反应吗?
董明珠:一个人要敢于面对现实,这是很重要的。竞争靠什么?靠我们自己的实力。这实力无非由两点组成:产品品质和服务。
臧健和:水饺皇后
梅花香自苦寒来。
——臧健和
一个跨国寻夫的单亲母亲,到泰国才知道,这是一个一夫多妻制的国家。一个为了生存摆摊卖水饺的街头小贩,不懂英文,不会说广东话。从流落香港、衣食无着的青岛姑娘,到名震亚洲的水饺皇后,她缔造了一个跨国品牌的奇迹。
简介
臧健和,1945年出生于山东青岛,1977年遭遇婚姻失败,带着两个幼女到香港谋生,白手起家,创造了香港水饺第一品牌——湾仔码头。1999年,臧健和获香港首届女企业家奖;2000年,在威尼斯获第四届世界女企业家奖。
将爱心融进产品
除了您在创业历程中的那份坚持和智慧之外,您也把人生中最美好的、最善良的东西融入到产业中。
——杨帆
杨帆:在您这样的年龄,大家依然亲切地称呼您为臧姑娘,可见大家对您的这份心意。
臧健和:香港人所称的姑娘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个姑娘,他称护士也为姑娘,我在内地的时候是一名护士,他们说你原来是做姑娘的,所以自然而然,我就变成了一个臧姑娘。
杨帆:尽管如此,我觉得还是有亲昵的成分在里面。我们都知道臧姑娘没有集中时间去读书,而且也没有取得更高的学历,那么臧姑娘走到今天确实令人惊叹。除了您在创业历程中的那份坚持和智慧之外,您也把人生中最美好的、最善良的东西融入到产业中,不知道您自己怎么看?
臧健和:谢谢您,杨老师,给我这么高的评价,真的,确确实实我们把一份爱心很朴实地带到了创业中去,为什么?现在回想起来说是创业,其实当初我真的是被生活逼的。
臧健和原本有着一个幸福的家庭,丈夫是泰国华侨,两人曾经同在青岛一家医院工作,丈夫是医生,她是护士。1974年,丈夫回泰国定居。三年后,当她终于如愿以偿地带着两个女儿赶往泰国与丈夫团聚时,却陡然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的事情发生了。
我没有选择,我必须选择
从当初的白衣天使,到后来的洗厕所的工人,这种反差太大了。做这种决定之前犹豫过吗?
——杨帆
没有,一点犹豫也没有。
——臧健和
杨帆:我们可以想象,当时您到泰国之后,发现生活和您的预期有太多的不同了。
臧健和:我去了以后才发现泰国是一个一夫多妻制的国家,更要命的是我的泰国婆婆是一个非常重男轻女的老人家。在他们这些老华侨,特别是在这些潮州人、客家人的心目中,男孩子的重要性是无法替代的,而女孩子对他们来说是无所谓的。就算我能忍受好多妻子围着一个丈夫,我也忍受不了我的两个女儿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虽然女孩儿、男孩儿在我心中是一样重要的,可是在那个家庭中,我觉得我失去了安全感,我为两个女儿担心。我撇家舍业离开妈妈,离开我自己的故土,是因为那时“文化大革命”刚刚结束,我不知道内地的发展何去何从,那时候我们都没有办法读书,我很怕我的女儿会陷入我们的那种困境中。无论如何我要让我的女儿好好读书。
杨帆:您当时设想到未来的路会很艰难,甚至连生存的保障都不一定有吗?
臧健和:开始确实没有想到,因为年轻力壮,觉着我有双手,肯定饿不死。我有信心,无论如何都会把女儿养大的。
杨帆:就这样去了香港了?
臧健和:我当时的护照就是到香港的,因为当时中国和泰国还没建交,我必须退回到香港。在那种情况下,我是前无进路,后无退路,就滞留在香港了。但我的目标是我要活下去,我要让我的女儿读书,怎么办?我落脚在哪里就要在那里找到我的生路。我不懂英文,所以不能做护士,而且广东话像外国话一样,我不会说也不会听,于是我变成又聋又哑的了,只要我手能做、眼能看的工作,允许我做,我就会谢天谢地。所以当时帮我找工作的人就问我,洗厕所你能去吗,在酒楼里洗厕所、洗毛巾?我说,我去,我没有选择工作的权利了。
杨帆:从当初的白衣天使,到后来的洗厕所的工人,这种反差太大了。做这种决定之前犹豫过吗?
臧健和:没有,一点犹豫也没有。我知道以后的日子又要当爸爸又要当妈妈,身无分文,却要在这个陌生的社会里存活,所以我不允许自己犹豫。
杨帆:当时的生活状况大概是个什么样子?
臧健和:30多年前,我每月工资是港币600多块钱。我在香港租了一个4平方米的小房子,一个没有窗,什么也没有的房间,领着两个女儿窝在里边,每月就需要200块的房租,我在家乡的妈妈还是要我来负责赡养的,我必须有钱寄回去给妈妈,所以我一天打三份工,虽然很累,但是我心里很快乐,因为我终于可以让孩子读书,可以给妈妈寄去钱。
正当年轻能干的她的生活出现起色之时,偏偏天有不测风云,一次意外的工伤让她的精神陷入了崩溃的边缘,也使她美好的憧憬在瞬间几乎化为泡影。
屋漏偏逢连夜雨
这段时间用“艰难”这两个字是概括不了的,其实您连生病的资格都没有,何谈死呢?
——杨帆
香港人有一句非常贴切的话形容一个人忙,说你得空死不得空生病。
——臧健和
杨帆:打工的日子还算顺利吗?
臧健和:当时我不知道自己已经患了严重的糖尿病。在酒楼因为地滑,被人撞断了腰,去医院治疗时才验出我有严重的糖尿病。这时候就是您刚才说的这个“万一”发生了的时候,该怎么办,我把孩子丢给谁,我的妈妈又依靠谁。所以当时有人问我,说臧姑娘,这么个情况下,你想没想到死?我当时真的很坚定地告诉问我的这个人,我说我从没有想过死,因为我是一个肩上承载着责任的人,我要活,而且要想尽一切办法活下去。
杨帆:这段时间用“艰难”这两个字是概括不了的,其实您连生病的资格都没有,何谈死呢?
臧健和:香港人有一句非常贴切的话形容一个人忙,说你得空死不得空生病。你死就死了,死了拉倒,但是生病你躺不起啊。这话说得很对,我绝对没有生病的权利。
杨帆:您这是在工作期间负伤,应该算是工伤吧?
臧健和:劳工处还帮我去找老板要钱,当时我的那个老板说了一句话,意思就是说这些内地人真差。我当时听到觉得很委屈。我是一个苦累都不怕的人,但是我怕委屈,我怕被冤枉。劳工处帮我把那个老板告到了法院,当时判他赔给我3万多块钱,但是我没有接受。我当时把这个支票递回到他手里去的时候,他整个脸色都变了。他觉得很奇怪,因为他给我支票的时候非常鄙视我:“你不就是为了钱吗,你终于达到目的了,讹了我3万多块钱,怎么又不要钱了呢?”那时候我的两个律师急了,一个中国人,一个外国人,两个律师同时喊出了一句话:“臧姑娘,骨气不能当面包吃。”的确,3万块钱对我来说太多太多,我一生都没见过,可是我拿了这3万块钱,在他心目中永远都是一个讹他钱的内地妇人,我今天还给他,他良心永远愧对我,法官已经给了我公正了,我找回了我的尊严,这就是我打官司的目的。
杨帆:赔偿给您的3万块钱您拒收了,香港福利这方面您又拒绝了,那么您怎么走出这份困境呢?
臧健和:现在回过头来看看,我都不知道自己当初怎么能走过来!如果现在再让我走一遍,我想想都艰难。您知道我在床上躺着,无法平静,不能入睡,我总是在想,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更糟糕的是,当时房租还没到要交的时候,房东就来跟躺在床上的我要房租。我说租期还没到时间,你怎么又要。她说你得早给我,要不然你没有工作了,躺在床上没有收入了,我上哪儿收房租。是啊,我不能怨她,她是靠房租吃饭的一个穷人啊,能租给我房子的都不是富人!一个老人家70多岁,她只是为了她的保障。我真的一点儿都没怨她,我说二姑,我向你保证,我永远都不会欠下你的房租。朋友们的一句话提醒了我,卖饺子,你的手艺那么棒,你包的饺子那么好吃!他其实是安慰我,他根本也没想到我会去做,然后我就是说,我哪有钱开铺子。他说不用啊,你有本事,就推着车子出去嘛!听到这句话——我记得很清楚,躺在床上的我马上要他扶我起来。他说你干什么,干什么这么冲动。我说去看看人家小贩怎么做。然后他陪着我走了整个湾仔区,看了很多小贩做生意的过程,我心中就有数了,后来在这个朋友的帮助下,我爬起来,两个人去捡人家的烂木头。我拿针管的手从来没拿过锤子、木头这些东西,但在那种情况下,我很坚定地去钉木头架,还像模像样的,手也钉烂了,可是我和他钉好了一个木头车子,而且非常坚固。后来我就真的推着这个木头车子上街了。
为了女儿,为了生活,臧健和推着小车走上了湾仔码头,卖起了她的水饺,而这一卖却卖出了一番天地。
外景:香港湾仔码头
杨帆:臧总,这是香港的湾仔码头啊?
臧健和:对,当年我就在这儿摆摊,不过现在变了样了,与当年还是不同的。
杨帆:今天再走在这里,感受不同吧。
臧健和:是,走到这里我总有好亲切的感觉。
杨帆:那是一份特殊的记忆啊。
臧健和:对,它是我生命中的一个转折点,尤其是这根柱子,它支撑了我很久,它一直在我的后面做我的靠背,包饺子时就倚着它坐着。
杨帆:湾仔码头承载了您太多的情感了。
臧健和:是,杨老师您说得很对。人总是要经历一个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哪一个东西让你感触最深?是湾仔码头,所以我的品牌才会叫“湾仔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