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春：我觉得我可能没有像天桥那么幸运能找到一辆法拉利，我说搞辆奥迪总可以吧，对不对！（笑）
杨帆：那您觉得您今天的分众是奥迪，还是奔驰，还是法拉利？
江南春：我相信今天的分众是一辆快速行驶的跑车，它跑在非常前面。
一只掉落的苹果，让牛顿发现了万有引力，而一张电梯间的海报让江南春看到了人们无聊等待时的某种价值，然而，同样的机会有人把握住了，有的人却错过了。
舒淇砸中了我的头
当您看到一个商机的时候，是怎么样一种感受？
——杨帆
要有一个触发点。在创造这个商机之前，思维模式的转变需要一个过程。
——江南春
杨帆：其实您的发现点我觉得很多人也都留意过，但是为什么其他人没有让这个广告动起来，而您想到了这一点？
江南春：我想我是中文系毕业的，我们老师讲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文学是什么？文学就是人学，是关于人的学问。所以如果从人的角度来看，你会发觉人的生活是有一定规律和一定轨迹的，你就会发现原来市场还是有很多空间的。比如说一个人一个礼拜没去过徐家汇他正常吗？他很正常，但是这个人一个礼拜没回过家他正常吗？他不正常。一个人一个礼拜没去写字楼上班他正常吗？他不正常。一个人一个礼拜没到过大卖场、超市、便利店买过东西他正常吗？他不正常。所以从这个意义上就发觉出人是有很多特定的生活轨迹的，如果你能把广告植入到他生活轨迹当中就会与他频繁地相遇。
杨帆：当您看到一个商机的时候，是怎么样一种感受？
江南春：要有一个触发点。在创造这个商机之前，思维模式的转变需要一个过程。我在想这个轨迹是在家里还是在写字楼？有一天我去买东西，在太平洋百货门口等电梯，这时我被电梯门上贴的海报吸引了，印象中那个广告好像是red earth的广告，美女舒淇拍的。我们就坐在那边看美女，这个电梯很堵，所以我大概等了七八分钟，第一拨还没涌上去，因为我正在看美女，又等一拨。等了十几分钟，我觉得这个地方很好，基本处在一个强制性收视区，一般是没有人看广告的，但是在什么时候广告有效呢？当你处在比广告更无聊的时间和空间的时候，广告就有效了，所以我当时觉得电梯这个位置一定是一个未被发觉的位置。
一统天下的业务员
当您遭到拒绝的时候，觉得有挫败感吗？
——杨帆
我没有太大的挫败感。
——江南春
杨帆：在近10年的广告公司里边做的是老总，那么做分众的时候，也是做楼宇广告的时候，您当时的身份是一个大业务员对吧？
江南春：对，就是归零了，心态肯定要归零。当时我就拎一个大皮包，里边放着液晶电视，就像一个卖电视的，然后每到一处就是把液晶电视一放，找插头插上去然后播放，跟人家去讲解。
杨帆：当您遭到拒绝的时候，觉得有挫败感吗？
江南春：我没有太大的挫败感。因为新的东西一定会受到挑战，我觉得如果你在每一百个人当中说服五个，那你的业务就可以是成功的。我当时有一种错觉，认为做100栋顶尖的楼就好了，现在发觉不对，因为这样就是你光有精准性，没有完整性。
杨帆：那是非常危急的时刻，如果没有软银，没有这样的风险投资来支持的话，我不知道江总对自己的分众会怎么看？
江南春：已经放弃了。
杨帆：肯定会放弃掉。
江南春：我觉得一二月份的时候我的信心还非常强，为什么？这个新业务出来，我每天带着东西去谈，在多数的客户那儿都得到了非常正面的评价，我觉得接下来业务应该会上升，但是他们投单的速度非常慢，总要观望，看别人怎么样，竞争对手怎么样。所以当时对我来说，资金跟不上，客户的订单也跟不上，员工的信心又在动摇，这个时候我觉得已经四面楚歌了，而且那时候是“非典”时期，你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有很多不确定性。前面多年积累的钱每天都在烧，烧的时候你感觉这不是钱在烧，就好像10年的青春岁月在里面烧一样，所以我经常会大汗淋漓。
杨帆：我觉得其实最重要的是信心在动摇。
江南春：对，关键是你的信心在动摇。开始是万丈雄心，但是当你看到了周边的动摇，你自己首先被撼动了，后悔为什么要进入到这样一个陌生的领域。这个时候，来自身边的压力也产生了，比如说你的父母也会说，哎呀，你看你看，本来做得好好的。我觉得当时各方压力都比较大，终于软银看中了这个模式，我们一谈即成。对我来说这在信心上也是一个很大的支持，因为这意味着你不是在孤军奋战。
杨帆：更吸引人眼球的是后来分众能够把聚众纳到自己的麾下，我觉得这很有戏剧性。
江南春：一个商业模式，很成功的商业模式为什么最后做坏了，蓝海变成红海呢？因为当你驾着自己的马车，后面有追兵追赶时，你不研究如何让自己的马跑得更快，反而听到别人的脚步越来越近时，你每天琢磨着我怎么使一个绊马索，让人家马失前蹄。这样你就老是在关心怎么让别人的马摔倒，这时候是非常危险的。我想最终来说在这次的并购中是没有输家的，它是双赢的过程。
把液晶电视装在电梯口播放广告，然后收取广告费，这个简单而又独具中国特色的商业模式，在短短4年内获得了极大成功。
分众的世界
您能帮我们描绘一下未来的数字化生活是怎么样一个状态吗？
——杨帆
我觉得简单说实际上就三个词，anytime，anywhere，any screen。
——江南春
杨帆：我觉得最令人感慨的是分众创造了一种崭新的媒介模式，而且这种模式是其他国家所不曾发现过的。我觉得这份创举，这种自主创新的精神是特别令人钦佩的。到目前为止，公司的业务已经延展到哪些国家了？
江南春：现在的分众用一种特许加盟的模式，把自己的业务延展到了很多的国家和地区，比如说香港、台湾，像新加坡、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菲律宾、印度、巴拿马和俄罗斯也都有了这些业务。我觉得可能在未来，那些人又多，等电梯又要等很长时间的地方可能都会有楼宇电视的模式，但是越来越多的人不仅是学习楼宇电视，而且开始学习我们的数码框架，开始学习我们的街面的LED等。我觉得我们把这种模式主要推向了亚洲地区。
杨帆：欧美国家为什么没有渗透？
江南春：这也是我在欧美路演的时候经常被投资者挑战的一个问题。在他们心目当中所有模式要成功，首先应该在欧美成功，然后再被拷贝到中国来，又取得成功。我就跟他们讲，在欧美为什么不会成功，其实很简单，首先就是在欧美没有人等电梯，因为在美国和欧洲人少电梯多，人均空间很大。我在欧美路演的时候，几乎没有一次看到电梯需要等候30秒的，所以我觉得这是一个比较大的区别。另外来说，美国和欧洲的媒体的细分化程度很高。
杨帆：您能帮我们描绘一下未来的数字化生活是怎么样一个状态吗？
江南春：我觉得简单说实际上就三个词，就是我曾在美国《连线杂志》上看到的，叫anytime，anywhere，any screen——任何时间、任何空间、任何屏幕，一个无时不在、无处不在的数字化媒体平台。每天出门上班的时候有电梯海报；在写字楼有LCD；上去之后有Internet的广告；晚上到了KTV、酒吧、shopping mall有我们的时尚联播网；礼拜六、礼拜天到大卖场、超市、便利店有我们的卖场广告；走在马路上有我们的LED；坐在车里面看到手机广告；出差还有商旅的联播网等，它事实上把你生活可能的各种轨迹点牢牢地抓住了。我觉得实际上这个发展理念是在用数字化的媒体平台涵盖人们生活的各种各样的区隔。
按响纳斯达克之铃
第一位在纳斯达克股市中按动铃声的中国企业家，就是江总，那种感受是不是很特殊啊？
——杨帆
确实我也很希望自己兴奋起来，但实质上就是没有感觉。
——江南春
杨帆：第一位在纳斯达克股市中按动铃声的中国企业家就是江总，那种感受是不是很特殊啊？
江南春：我原本以为作为中国第一位受邀按响纳斯达克铃声的企业家，是件蛮光荣的事，当时还有演讲，有8个电视台转播。确实我也很希望自己兴奋起来，但实质上就是没有感觉。你经历了很痛苦的过程走到这一步，你去按的时候，似乎应该很兴奋，连电视台的导播都要求我们表现出兴奋的神情，然后我们就努力地假装兴奋，我们完全是在听他们安排，就像一个木偶一样，下去之后怎么欢呼，你看到的是欢呼的镜头，我知道我内心没有什么欢呼。
杨帆：为什么没有欢呼？
江南春：首先是可能在路演过程中已经精力耗尽了。第二个是因为我觉得走到这个位置的时候你知道后面还有很多不确定性，其实还是会面临很多挑战，比如说像框架的崛起，聚众的崛起，而且当时聚众还没收购，包括这种业务是不是在5年、10年之后会遇到瓶颈，这些都是我们所担忧的问题，因为股市登陆只是第一步，你怎么持续保持高速成长，如何让你在股民当中变得性感，这都是非常重要的。
这个当年被保送进华东师大的文学青年最终没有选择诗人的道路，然而那段浪漫的大学生活，却成为他记忆中最快乐的时光。
浪漫与财富
我其实是随着我的目标受众的价值观的改变而改变的。
——江南春
更确切地说，是随着女生的价值观的改变而改变。
——杨帆
杨帆：作为一个师范院校的学子，真的从来没想过为中国的教育事业作些贡献吗？
江南春：想过，我去读华东师大，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觉得自己将来的职业选择是教师或者诗人或者是在作家协会的工作，还有类似像文学编辑、记者等。我在80年代看过很多诗歌，我觉得诗人在大学里肯定饱受女生青睐和追捧，那种感觉多好。结果生不逢时，等我自己做诗人的时候是1991年了，世道变了。后来我觉得这些女生的价值观发生了很大的转变，我其实是随着我的目标受众的价值观的改变而改变的。
杨帆：更确切地说，是随着女生的价值观的改变而改变。
江南春：你在舞厅里面感觉最明显。我喜欢跳舞，有一次我请一个女生跳，她就不跳，很矜持。我很气愤地跟她说，同学，你是在跟一个诗人跳舞。我觉得因为这样一句话，她可能会提起兴趣。结果人家听说我是诗人，果然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问我，你说诗人和穷人有什么区别？这个同学觉悟好高。受了这个挫折之后，我就在想，到底怎么做可以让女生对我重新唤起一种欲望和想象力。我后来发现学校后门那个开礼品店的，受到的待遇就很不一样，因为那是个个体户容光焕发的时代，他有一辆大的摩托车，后面有两个巨大的音箱，每次开车都伴随着巨大的声浪，然后开到你面前咔碴一停，有一种万人瞩目的感觉。后来我就说自己是后门卖水产的，这使女生惊艳不已，你要说诗人根本没人搭理，所以我后来就觉得一定要去做个体户。
杨帆：是这样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原因改变了您的成长方向？
江南春：其实这种影响很深刻。你会发觉诗人在女生心目中的定位还不如一个卖水产的，所以你马上就可以决定自己是去卖水产还是去写诗歌。市场的定律是不可避免的。
杨帆：今天的江南春身价已经近十亿美元了，您知道现在您在女生的眼里边是什么样的吗？
江南春：我觉得现在跟女生打交道，要特别当心。如果一个女生跟你结婚，我第一个想法是按照中国《婚姻法》的规定你的股权稀释了50%，这个速度远比在股市上接受别人的投资的速度快，只要一张纸，一个合同签下去，50%归别人了，过一年之后，小孩儿降生，她就控股51%了，我们男人就变中小股东了，我觉得这活儿没法干。
杨帆：我觉得您这账算得太细了，都算到家里面来了。
江南春：没办法，我们处在商业浪潮中。被商业浸润了十几年之后，你对待所有东西已经不是从诗歌的理想角度出发了，而是完全从经济学角度出发，你摆脱不了这种很客观的判断。
杨帆：我们的生活是需要这些的，我能理解，但对您来说，拥有1亿美元的您和拥有10亿美元的您有什么不同呢？
江南春：其实没什么不同。但是当股份要被稀释的时候，那种内心的恐惧让你感觉很不好，尽管它只是个数字，但这种数字的稀释对于你所构成的负面影响，我觉得也还是需要考虑的。更何况这不一定是一个好的结果，就像并购一样，不是每次并购都会有一个好的结果，所以要非常谨慎地看待这个事情。
杨帆：将来您可能最适合找一位身价也值10亿美元的美女富豪。
江南春：对对，这样就平衡了，这是一个好主意。最好比我的身价更高，这样就变成我稀释她了，投资回报率更高。
杨帆：这不会是上海男人的风格吧？
江南春：这个计算要很精确，看谁稀释谁，两家重组了之后，财富重新分配，究竟是你占到便宜，还是对方占到。
诗歌与创意
是否在文学上有造诣的人他的灵感就会多一些，火花迸发的机会也多一些呢？
——杨帆
你要敢于把两个不可以组合的东西组合在一起，开创一个全新的市场。
——江南春
杨帆：江总曾经是一位非常成熟的诗人，我在想，您今天的创意是否来自于曾经做诗人的灵感呢？是否在文学上有造诣的人他的灵感就会多一些，火花迸发的机会也多一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