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煮酒论史:史记中的哲学与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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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蹩脚的霸权 (1)

惠王之所以身不死,国不分者,二家谋不和也。若从一家之谋,则魏必分矣。故曰“君终无适子,其国可破也”。

——《史记·魏世家》

无论是宏观的国家事务,还是微观的人际交往,中国人都坚信历史深处有一种积极的力量分辨着善恶,主持着正义,相信任何不义都最终能够得到历史的惩罚,同样,他们也用伟大的历史作为矫正自己内心道德的标尺,告诉自己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不可以做。

梁惠王就是战国前期赫赫有名的魏国国君魏惠王,姓姬,名罃,魏武侯子。公元前369至前319年在位。

梁惠王之所以有名气,就因为他在位期间打了桂陵之战、马陵之战等一连串败仗,硬是将乃祖魏文侯、乃父魏武侯辛辛苦苦创下的那份霸业给葬送了,称得上是一位典型的败家子,完全的失败者。

公元前453年,韩、魏、赵三家分晋,战国揭幕。在当时的七雄之中,魏文侯第一个实行改革,礼贤卜子夏、田子方、段干木等名流贤达,重用吴起、李悝、西门豹等才俊之士,行“地力之教”,施“平籴之法”,创“武卒之制”,励精图治,富国强兵,充当三晋老大。他曾联合韩、赵诸国,先后西伐秦,占秦河西之地;南击楚,夺楚睢之间;东攻齐,入齐长城;北征中山,一度奄有其地。

魏文侯的一番变革,使魏国像服用了兴奋剂一样,迅速成为战国首强。一天,其子魏击和大臣们乘船在西河上游玩,魏武侯赞叹道:“河山这样的险峻,边防难道不是很坚固吗!”

大臣王钟在旁边陪坐,说:“这就是晋国强大的原因。如果再修明政治,那么我们魏国称霸天下的条件就具备了。”吴起回答说:“我们君主的话,是危国言论;可是你又来附和,这就更加危险了。”

武侯很气愤地说:“你这话是什么道理?”吴起回答说:“河山的险是不能依靠的,霸业从不在河山险要处产生。过去三苗居住的地方,左有彭蠡湖,右有洞庭湖,岐山居北面,衡山处南面。虽然有这些天险依仗,可是政事治理不好,结果大禹赶走了他们。夏桀的国家,左面是天门山的北麓,右边是天溪山的南边,庐山和峄山在二山北部,伊水、洛水流经它的南面。有这样的天险,但是没有治理好国政,结果被商汤攻破了。殷纣的国家,左边有孟门山,右边有漳水和滏水,前面对着黄河,后面靠着山。虽有这样的天险,然而国家治理不好,遭到周武王的讨伐。再说您曾经亲自率领我们占领、攻陷了多少城邑,那些城的墙不是不高,人不是不多,然而能够攻破它们,那还不是因为他们政治腐败的缘故吗?由此看来,靠着地形险峻,怎么能成就霸业呢?”

武侯说:“好啊。我今天终于听到明哲的政论了,西河的政务,就全托付给您了。”

魏武侯为太子时,因受到父亲魏文侯和田子方等儒家名流的教导和影响,成为一个明理识道也很注意自身道德修养的人。在经国大业上,他是魏文侯的得力助手,据《史记·魏世家》载,公元前412年,魏击奉父命率军田攻繁、庞二地,将当地百姓迁入魏国。公元前408年,魏伐中山,使魏击守之。说明魏击有统军才能,军事方面为魏国立下赫赫战功。公元前387年,文侯卒,魏击即位,。魏武侯不是只守父业,而是希望干出一番更大的事业的国君。元年,即助赵公子朔袭赵的邯郸。二年在安邑、五垣筑城。七年,又发动伐齐之役进军至桑丘(在今河北徐水县,本是燕地,为齐所占),九年又伐齐,进军至灵丘(今河北清河县)。

应该说,父祖辈给梁惠王留下了一份十分可观的家业,他完全可以“大树底下好乘凉”,当守成之主,享现成之福,谋社稷之安。

然而,好大喜功的心态以及随之而来的战略抉择失误,终使梁惠王走上了身败名裂的不归路。从战国兵备地理考察,魏国北邻赵,西接秦,南连楚,东毗齐、宋,其地四通八达,多面受敌,无险要可供守御,处于四战之地的战略内线地位,这决定了魏国的中原霸权有着天生的内在脆弱性。所以,梁惠王上台后最应该做的,是如何凭借已有的实力地位,适当选择主攻方向,避免四面出击,防止四面树敌。就当时的实际情况看,他的正确选择无疑应为东守而西攻,即据有河西之地,乘秦国退守洛水的有利形势向西发展,夺占泾、渭,控制崤、函,争取战略上的主动。

遗憾的是,梁惠王本人是彻头彻尾的战略短视者,他所追求的是表面上的风光,贪图的是虚幻意义的荣耀。在他看来,秦国“僻在雍州”,完全不配当自己的对手,胜之不武,服之无名,激发不起自己的兴趣。相反,控制三晋,压服齐、楚,才是煌煌伟业,颜面有光。在这种自高自大心理的驱使下,他轻率地作出了战略东移的选择,西守而东攻。为此,他把都城从安邑搬迁到大梁,自以为居天下之中,便理所当然地成了天下的领袖。

在当政之初,梁惠王也曾优厚待遇招求天下贤才到魏国做将相。孙膑和庞涓是同学,拜鬼谷子先生为师一起学习兵法。同学期间,两人情谊甚厚,并结拜为兄弟,孙膑稍年长,为兄,庞涓为弟。听到魏国国君以优厚待遇招求天下贤才到魏国做将相时,庞涓耐不住深山学艺的艰苦与寂寞,决定下山,谋求富贵。孙膑则觉得自己学业尚未精熟,还想进一步深造,另外,也舍不得离开老师,就表示先不出山。

庞涓到魏国后又是送礼,又是托人说情,很快见到了魏惠王。庞涓毕竟也有些本领,很快得到了魏惠王的赏识,被封为将军。随后,庞涓指挥军队同卫国和宋国开战,打了几个胜仗后,庞涓成了魏国上下皆知的人物,从此更得魏惠帝的宠信。

春风得意中的庞涓高兴了好一阵子,又突然沉寂下来。原来他有了心病:论天下的用兵之法,除了孙膑之外没人能赶上自己了。一想到孙膑,他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按照当初的诺言办吧,就得把孙膑推荐给魏惠王,孙膑的声名威望很快就会超过自己;不去履行当初的诺言吧,孙膑一旦去了别的国家,施展起来才能自己同样不是对手。庞涓寝食不安,日夜思谋着对策。一天,正在山上攻读兵书的孙膑,接到庞涓差人秘密送来的一封信。信上庞涓先叙述了他在魏国受到的礼待重用。然后又说,他向魏惠王极力推荐了师兄的盖世才能,到底把惠王说动,请师兄来魏国就任将军之职。孙膑看了来信,想到自己就要有大显身手的机会了,深觉自己的师弟挺讲义气,立即随同来人赶往魏国的都城大梁。

孙膑来后,庞涓大摆筵席,盛情款待。几天过去了,就是没有魏惠王的消息,庞涓也不提此事。孙膑自然不便多问,只好耐心等待。这天,孙膑闲得难受,找到一本书读起来突然,屋外传来一阵吵嚷声,他还没有弄清是怎么回事,就已被闯进屋子的兵士捆绑起来,推推搡搡带到一个地方。那里的一个当官模样的人,立即宣布孙膑犯有私通齐国之罪,奉魏惠王之命对其施以膑足、黥脸之刑。孙膑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惊呆了,随即省悟过来,高声为自己辩白。然而,一切都晚了,那些如狼似虎的兵士七手八脚扒去孙膑的衣裤,拔刀剜去了孙膑的两个膝盖骨,并在他的脸上刺上犯罪的标志。孙膑倒卧在血泊之中。原来,这庞涓把孙膑骗来之后,即在魏惠兰面前巧言诬陷,使孙膑遭此伤身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