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帖在一件黑色织绒大氅上,顺着光洁的玉色大理石地板,一路沿伸致淡紫色萝帐转笼的漆色雕纹大床边。
一轻一重的呼吸声,交融在一片窄小的空间。
烛光照不到的阴霾下,雪白纤细的人儿,整个儿覆在一具高壮性感的男性躯体上,那只大掌轻轻抚过身上的雪背,不舍,疼惜,又小心翼翼地按摩着,再迅速拉过裘被为之覆上,翻转了身子,将之重新放回锦褥中。
她醒了,在他不断折磨了不知道多少次后,还是醒了。
赵如烟怔怔地望着身上的人,眼里冒出流不光的水,好像水龙头一般,关也关不住,可是,她的心底早没了任何感觉。为什么眼睛会出这么多的泪?
她的身子早已经脏了,从前被耶律烈玷污了一遍遍之后,就已经配不上杨勋了。
如今再遭李元昊这个野兽的掠夺,她已经彻底的沦为他们的玩物,她跟杨勋再也回不去了。
李元昊狠戾的眼突然闭了闭,再睁开,仍褪不去眸底那股深沉的无奈。
以至于,他低咒一声不敢看她,将她的脸重重压进了胸口,所有的水流全灌进了他的心田。
赵如烟狠狠的咬下他胸膛的肌肤,直到血味窜进满腔满口。抚着她背的手,只在初时顿了顿,便一直未停下,轻柔,坚持,固执着。
过了许久,李元昊突然打破了平静。
“我……是我父皇南下时,与大宋一名门闺秀相恋生下的私生子。母亲顶住族人压力,强行生下我,却被迫嫁给一个老头做第二十一门小妾。祖父以败坏门风之由,把刚满月的我装进竹蓝里丢进了河里。母亲的奶娘冒死跳进十二尺寒江,救起我。刚把我交给一个路过的老僧,就死了。”
“我父皇因为当时的西夏国太皇太后反对而未能迎我母亲进宫,直到母亲千万百计送出消息时,我已经在寺院里过了三年人狗不如的杂种生活。来到西夏皇宫,一切并未好转。杂种的称号一直跟着我,纵然父皇极为宠爱我,将我交予他的原配皇后抚养,也无法护我周全。”
“六年里,我三次差点丧命于太皇太后的毒点心,两次差点被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推进井中淹死,无数次被他们耍弄,鞭痕刀伤刺伤无数。”
说到这里,李元昊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叙说着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十岁那年,我父皇又得了一个鳞儿,便将我忘到脑后。面对虎视盹盹的兄弟姐妹,我选择了离开。但在离开时,又差点被二皇子射出的那一箭去了小命。幸好,我遇到了天仙派的掌门,拜其为师。一面勤学武艺,一面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
“我用计收了横行祈山多年的山匪琪佑和阿汉。他们同我一样,都是杂种。此后的事,你大多都知道。我离开西夏国发过誓,我一定会回来,夺回属于我的一切,还要夺走属于他们的一切。所有伤过我的人,我绝不轻饶,我会加倍让他们偿还曾经施加在我身上的耻辱,一分也不让。”
“你怪我残暴也罢!你从小深养宫中,丝毫不知,在宫人锦衣玉食之时,宫外战乱之地的苦民是如何过活的。琪佑和阿汉因为是杂种,围城没有吃的时候,他们父母互相交换他们俩要吃掉他们。琪佑和阿汉从小是好朋友,为了生存,他们在大人密谋时,先杀了自己的父母,装死尸逃了出去。我说这些,并不是……”李元昊幽幽一叹,没有再说下去。
你以为,一个十岁的孩子,想要离开父母离开家,投身在一个尔虞我诈的别国皇宫容易吗?
原来,他们是这样长大的。
原来,所有残暴的背后,都有这样泣血的成因。
对着一群豺狼,如何再讲仁义?只有以暴治暴,以杀止杀。
可是,她还是恨他,恨他们,恨他们的自私,恨……恨他们如此爱她,却令她这么痛苦。
她该怎么办?怎么办?
暗室,烛火,阴霾重重,气息森冷。
“杨将军,属下愿誓死跟随您,请您一定为杨家军报仇,杀了李元昊、耶律烈!”
匍匐在地的男人,重重磕下数个响头,仰起的面目横过一道深深的仇恨血痕,只有一只赤红的眼,另一只眼眶中空无一物,是他在护主时为李元昊剜去的。
他面前的玉衫男子,身形未动,眼眸微眯,“你起来。此事我要……”
独眼男人不容其犹豫半分,急道,“杨将军,李元昊一日不死,您是夺不回心爱女人的,难道您甘愿留在西夏一辈子,做这个有名无实的驸马爷?”
玉衫男子眼眸大睁,倏转过身,“我的事,不需王护卫废心。”
“将军,这……”
玉衫男子突然睇来的厉光,让他住了口。杨昭一向沉定的目光中,已经渗入忧愁跟复杂。
“此事,我自有定夺。”说着,他甩袖离开了。
九龙塔寝宫内,那张宽大的龙床上,气氛又恢复成对峙。
“烟儿,别冰着一张脸,孤不喜欢看到你这个样子。”李元昊说着,大手一伸,将赵如烟紧紧揽于怀中,随即一个翻身,又将她压于自己身下。
刚刚他说那么多自己心底的话给她,无非是不想让她再继续误会自己是残暴的暴君,他希望她能理解他,毕竟他们已经是这样亲密的关系了。
可赵如烟还是冷冰冰的一张脸,不为所动的样子,让李元昊心底很不悦,但想起她昨天晚上主动妩媚的表现,眼底的阴霾很快被柔软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