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黑哥没直接去当灯泡,先给清远通了电话。约好时间,临近中午才一起到达。
意外的安静。
不过,好在两人没打起来……就算打起来,也只能是单方面虐。
风舞阳和方觉隔了老远,但都守在大坑旁边。跟两人打了招呼,我们三个也尴尬地加入了这两人之间的尴尬。黑哥悄悄对我说,早知道应该再晚点儿来,现在大眼儿瞪小眼儿的。
我轻笑。看着大坑里又深了两尺。还有旁边堆成小丘的土,心说,该回填的时候有的烦了。
好容易挨到时辰,黑哥拉着风舞阳站在坑边儿,我们仨跳下去挖土。下面总归是人,铁铲不能再用了。就跟考古挖掘似的,小木铲加扫子,速度慢了许多。好在我还有灵识,定位倒是准确了。
不多时,玄沌子作为文物出土了……
看到本体还是愣了。还是老样子,仍然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着,就那四片子叶,在那么深的土里,挖出来时,愣是翠****滴。
然后,我们将裹着的玄沌子抬上清远的面包车。风舞阳执意要跟着。方觉被黑哥拉到了桑塔纳里。
“你去那边儿呆着。有用得着保姆的时候。”黑哥对我一指面包车。
我点点头。到了车上,清远在前面开车,我跟风舞阳在后面。除了司机,其他座位已经撤掉了。所以还算宽敞。该做什么,我不知道,但老树知道。只是这货好久没动静,我也不在他在干什么。
进了灵台,喊了半天,才听到他说:“我之前不是已经交代过了么?”
没人性……这话说完,连我自己都乐了。这货本来就不是人。“我说,你现在在哪儿?”早先还有个年轻人的样子,再不济也是个木头疙瘩。
半晌老树才道:“我就在你灵台之上。”
“那为啥我看不见?”现在的灵台就跟半瓶子醋似的,我在里面漂浮着冥想,就跟死海里一样一样的。至于煤球,和老树那都是我灵台的住客,尽管现在煤球不在了,我除了心理失落,灵台上倒还好说,反正我一直不知道它们俩藏在哪儿,说起来也奇怪了。我这灵台,感觉一眼就望到边儿了,又好像那边界模糊不清。唉,真不知道人到底是最了解自己的,还是最不了解自己。
“你的灵台,我是看不到的。我的元神在你的气息之中存在。”
好吧,我不再问了,老树说这话不下三遍了。再问我特么都觉得自己絮叨。
树藤缠绕的肉馅儿大粽子,此粽子非彼粽子,既不是端午节的佳肴,也不是棺材里的那位,而是生死不明的玄沌子道长。不过,黑哥说,只要那叶子还绿着,就没事儿。
拉到了太虚道长那里,早已被好了房间。这里本来也没什么人,太虚道长不像是有家世的,身边就跟了个清远,我没好意思问清远的来历,人家不说,也没那个必要。
给玄沌子准备的房间,不在地下,而在楼上。我们三个抬着就给抬了上去,感觉入手并不是很沉。清远说,不沉是好事。我大概明白他的意思。同样一个人,活着不沉,死了沉。就跟抗人和抗沙的区别。
原因?
有两个说法,第一种说法倾向于科学的解释,讲的是重心,活着的人,本能的会调节重心,我曾经接受过这个解释,就好像烂醉如泥的人也会很沉,但事实上,即便是深度睡眠的人,也会比尸体显得轻一些,有人解释说是因为潜意识在找平衡。
另一种说法,讲的是一口阳气。天下分清浊二气,是从盘古就定了的,轻的上去变成天,重的沉下来变成地。阳气是天上的,所以轻。活人含着一口阳气,所以能够轻盈立世。所以活人比死人轻。但是21克的理论又从何说起?中国人的思维和西方永远有分歧。不能说哪个是正确的。定量观还是阈值观,我觉得都没错。经验主义就一定是坏的么?我这样说又犯了****的错误。但如果经验主义是完全的错误,为何我们要用自己的经验警告后人?扯的多了。
玄沌子这副模样,只有黑哥和太虚道长看到的时候不惊讶。
太虚道长安排我们将树皮粽子放在床上,便让清远去煮参汤。方觉和风舞阳守在旁边,倒也相安无事。我和黑哥默默的站在后边。
其实我心里有点儿虚,怕太虚道长过来问我,毕竟这方法是“我”的主意。但事实上,我知之甚少。只知道那叶子是我阳气催肥的。所以,当太虚道长查看过向我走过来时,我有点强装镇定。
不过,太虚道长没有问我,而是似笑非笑的对我说:“放心,时候到了,自然就会解开了。”
我心说,这老道士真的看不透,或者他把我好像看透了,又什么都不说。点点头,我没再说什么。
反倒是风舞阳这时候,又开始赶方觉走。
“既然师父没事了,有些人就不用碍眼了。”风舞阳声音很轻,却不容置疑。
方觉身体僵了下,居然默默起身退后了几步。
我叹口气,这种时候,还内斗,真牛。黑哥胳膊碰了碰我,我转头看看他,他下巴一抬,我就愣了,这是让我去调和?这事儿不是你在行么?他耸耸肩。
好吧,我坐到方觉刚才坐的地方,看着风舞阳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被包裹的玄沌子。
“你知道,现在最危险的人是谁么?”我问风舞阳。
她没想到我会问问题,更没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但是眼睛仍然没有离开玄沌子,只是说:“不知道。”
我笑:“你的确不知道。不然不会赶他走。”
风舞阳皱皱眉,转头瞪了我一眼,显然对说客不满。
我叹口气道:“如果玄沌子有什么不测。你回茅山不会有人把你怎么样,因为你是掌门千金。”
风舞阳愣了一下,似乎又觉得这个事儿也不算什么秘密,不在吭声。
“就算是方觉,都能回竹林寺继续纠结。那倒也是各得其所,万事大吉。”我说这话,果然招来风舞阳的不满。
“就算你有恩于我师父,我也不会原谅你口无遮拦。”风舞阳伸出剑指,对着我警告。
我笑笑,伸出食指轻轻挡开姑娘的怒剑:“我说的是如果。但是,这个前提很可能不成立,你师父很快就会醒来,以后还会慢慢康复,然后呢?”我收起笑容,问她:“接下来,要做什么?”
风舞阳开始有些不明所以,但毕竟聪慧如她,就算单纯,也不是傻子。
不用她说,我来替她说:“茅山对外已经宣称玄沌子羽化,但事实上,他仍然在世间行走,茅山高层会一点儿耳闻都没有?那就有两种可能。第一,茅山不知道玄沌子还活着,那么他为什么不会茅山,这有段时间了,他还能走的时候为什么不回去?第二,茅山知道玄沌子还活着,这样就能理解你师父为何不回茅山,而是云游世间了。好,就算他只是在云游,为何在受伤之后不会自己家修养?茅山的天才地宝肯定比太虚道长这里多的多。以上,不管是那种原因。不去考虑。但是无论哪种原因,接下来,你师父康复中,看样子都不会回茅山。那么他身边还能有谁?”
风舞阳愣愣的听我分析。
我指指她:“你当然算一个。”然后指指太虚道长:“道长为了你师父用祈禳之法,那是要损寿数的法子,所以肯定也算一个。”然后我又指指自己,“我?萍水相逢,曾经倒是并肩作战,但毕竟是个外人,能靠的了一时,可以一直陪着你们?就算我肯,你师父未必肯。”我看着她,风舞阳已经被我说的呆愣了,指指黑哥:“或者你觉得这位爷也算?或者……”我头也没转,指指方觉的方向,“你觉得最碍眼的这个人,最不可靠?”
风舞阳没说话,只是看着我愣神。
我指着方觉,对她说:“就这么一货,九世佛缘,都特么一只半脚踏入佛门了,玄沌子有难,随喊随到。什么修行都放在了脑后,你觉得就他这样,能当成和尚?我肖喆很少跟别人打赌,以后我不知道。你师父在世一天,这货就进不了佛门,你信不信?我跟你赌,输了随便你处置。”
说完这话,风舞阳已经凌乱了,看看我,又傻傻的看看方觉。
我也顺着她眼神看方觉。想来,这也是风舞阳第一次正眼看他。方觉抬眼看着我们两个,眼睛里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很容易理解,一是无法六根清净的绝望,一种是无法六根清净的喜悦。
“玄沌子醒来之后,很多谜题都会解开,但最为可靠的,而且能够依赖的,就只有你们两个。然后,你现在非但不跟师兄一心,反倒是要把他赶走,战术上严重的错误。为了达到三座大山,必要时可以和魔鬼结盟。国共都可以第二次合作,毛蒋都可以第二次握手。你们有什么不能先放一放,毕竟你师父恢复才是第一位的?”我看着风舞阳逐渐恢复理智的眼神,“是不是,小师妹?”
风舞阳别过头去,没有吭声,看着玄沌子。
我扭头看了眼黑哥,他默默的对我伸了伸大拇指。我无奈啊,心说,咱一直是班长,思政这种工作都是团委的事儿好吧。思量间,忽然被风舞阳扯了一把:“你看,怎么了?”
这举动吓我一跳,赶紧转身看玄沌子。